少年和焦離等人一起度過紅霞云海。他們這一行人的數量不多,白素仙子和昌侯已經算是其中的高手。
來到鳳歌殿,昌侯最先察覺大殿角落有一個受傷的人。
“雷雄?他怎么在這?”
“雷雄前輩?”少年和焦離對視,二人立刻上前,看到角落里躺著渾身是血的雷雄。
“喂喂,前輩,你沒事吧?”他們拿出靈藥為他療傷。
白素仙子和昌侯緊隨其后,來到昌侯身邊檢查。
“你們讓開。”
暗中跟隨的風黎顧不得隱藏身形,現身走到雷雄跟前。看他渾身是血,仿佛被怪獸撕咬一般,風黎掏出仙丹,讓焦離二人給他化水外敷。
白素仙子默默避開,帶著一部分人去四周查看。
昌侯皺眉打量雷雄,脫去衣服后,下面是無數鋒利齒痕。
風黎度去一道上清法力,不悅道:“師侄,怎么回事,你怎么受這么重的傷?”
這當今天下,還有人能打傷雷雄?她們這幾位圣母道君給他的防身仙器,難道不管用?
雷雄悠悠睜眼,看到風黎仙子后不由大驚,掙扎著想要起身:“師……師叔?”
“別起來,你安心療傷,有話慢慢說。”
見風黎到來,雷雄心中一定。
一邊讓少年和焦離幫自己敷藥,雷雄一邊開口:“我被一個怪物坑了,那怪物假扮‘任鴻’,我根本沒有察覺……”
他們一行八人走到后面,被一陣迷霧分散。
雷雄在迷霧中轉了一會兒,看到任鴻出現在前方。他不疑有他,直接跟上去,差點落入通天河。
“幸虧我還保留一絲理智,不完全相信那人是任鴻。”
雷雄說著,看向少年和焦離。
在昆侖山紫極大會時,他偶然結識少年和焦離。對少年這張與任鴻一模一樣的臉,他倍感驚奇,還曾當笑話講給任鴻。
所以,在迷霧中他還保留一點提防。在那怪物對自己動手時,趁機脫身。
“那怪物是何模樣?蜃龍?”
以迷霧遮掩,擅長幻化,風黎仙子第一時間想到蜃龍。
“不,不是。”雷雄苦笑:“那怪物似是一副皮囊,充氣鼓脹后將我吞下,里面有無數利齒撕碎我的護身仙佩,將我咬傷。只是幸好,這怪物無毒。我懷疑,這怪物可能是——”
“云嘉?澹臺云嘉?”
紀清媛四下打量,走在濃厚的白霧中,呼喚云嘉的名字。
迷霧沖散眾人,一開始她和云嘉同行,但過沒一會兒云嘉也消失了。
她摸摸手腕的鳳鐲,一柄湛藍仙劍躍出,穩穩握在手中。
太微天寰劍。
紀清媛前世仙劍,亦是前前世盜取昆侖玉清道脈的一件仙寶,乃昔時玉虛上人親煉。
此劍內有三十二道仙禁,是僅次于天下九劍的仙劍。
劍光盈盈,純青天霞掃蕩迷霧,在身邊留出三丈之地。
這時,她看到滾滾濃霧深處的白影。
“師兄?”
紀清媛看到前方的那道身影,不由自主追去。
來到一處宮殿前,她驀然間心生警兆,果斷后退。
落腳之地轟然爆發無數雷火,引發驪山勝境的某一處機關。
紀清媛揮劍斬出霞光,吞沒濺射過來的雷火,重新以仙劍畫出一道保護圈。
此時,那道白影又在眼前飄蕩。
紀清媛瞇眼打量,覺得事情不對。
“師兄主動引我來到這處機關……不,他真是師兄嗎?”
不再猶豫,紀清媛果斷對白影出手:“師兄,若真是你,先說一聲抱歉!”
劍芒破空,五色斑斕的霞光徐徐展開嫏嬛仙天,回蕩太微妙音。
仙天一出,光輝刺破迷霧,照在白影身上。
那白影面目猙獰,身上冒出滾滾濃煙,無聲嘶吼著沖紀清媛撲來。
這一刻,紀清媛終于看出白影的真面目。
“人皮?”
“人皮?”
同一時刻,風黎從雷雄口中得知怪物的真形。
“沒錯,從觸感看,那是一張真正的人皮。潔白、細膩,甚至人皮上的細小紋理都清晰可見。而且,這張人皮保存十分完整,維系生前姿態。”
風黎瞥了一眼身邊的少年:“你懷疑,是一個跟任鴻長相一模一樣的古仙人遺蛻?”
“不錯。”
若非在昆侖紫極大會偶然遇見少年,雷雄也不敢有這個猜測。但親身經歷告訴他,這張人皮已經成魔。它的的確確擁有和任鴻相同的面貌,且已經化作絕世兇物。
它會主動吞噬生靈,利用生靈的精元補足自己,最終在體內衍生血肉,化作真正的“人”。
雷雄看著少年的臉,暗暗想到:如果這人皮化形,恐怕又是一個“任鴻”。
旁邊有幾位修士聽到他們對話,忍不住插口:“說起和任鴻道友長相仿佛的人,我早些年也見過一人。”
風黎望去,這位仙家開口:“那人名叫李微明,是一位散修,百多年前便已故亡。”
另一位仙家不甘落后,也道:“我在人間歷練時,認識一位名叫包夏的人。和任鴻道友以及這位小兄弟,長相十分相似。”
昌侯無語:“敢情,他的模樣這么大眾化?我覺得,他長得很帥啊。”
“同樣是一張臉型,五官的些微錯位,外加痣、痘的分布等等,都能體現區別。”風黎仙子:“再者,就算長相一樣,有時候氣質也足以分出優劣。”
頓了頓,她繼續說:“任……任鴻的長相的確很英俊。但如果是他的血緣親眷,有類似的臉型五官很正常。”
掐指推算那二人信息,圣母忖度:這二人身上都有風氏血脈,莫不是小混蛋留在人間的血裔?說來,當年他跟水玉公主留有后裔嗎?沒有聽聞啊。
“不論如何,接下來行走時小心些。大家留下暗號,避免走散后被人暗算。”
任鴻帶隊走在西嶺,來到第一殿——鳳璇殿。
在這座宮殿附近,散落著無數玉礦原石。殿前有三口十丈高的巨大神鼎,里面仍冒著青煙。
丁劍君對弟子打眼色,那劍仙飛上去查看。
其他人在周圍觀察玉礦。這些玉礦十分古怪,表面呈現銀灰色,在一縷縷奇怪的條紋間,有點點紅色粉末。
丁劍君:“諸位,你們可見過這種帶著赤玉的銀礦?”
數千年過去,玉礦仍帶著一絲絲涼意。
洛九櫻拿起一塊玉礦,掰開之后搓了搓里面的赤色玉粉:“像是暖玉的一種,但這種皮相我沒見過。”
任鴻露出古怪之色,揮手切開一塊原石的青皮,露出里面赤青色的璞玉:“的確是暖玉,有五千年火候吧?這是北極暖玉,產自極北之地,又稱‘雪中火’。”
三代時期,北地進貢的雪中火,是仙家制作玉床的上等材料。
“雪中火?”
“北地竟然有玉?”
諸仙錯愕不已。
在他們印象中,極北之地就是一片冰雪覆蓋的世界,哪里有什么天材地寶?
這時,純陽劍仙興沖沖回來,稟報丁劍君:“師尊,鼎內積存玉液。應該有數千年火候。”
諸仙一聽,眼睛頓時亮了。
仙人喜玉,這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群體的愛好。
玉液能入藥煉丹,煉器畫符,甚至生服也可。
但大家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等待任鴻開口。
走到第一殿的路上,他們碰到兩三個兇險機關,全仰仗任鴻出面解決。
任鴻將六合天象珠變化為一盞五色琉璃仙燈,舉著仙燈照耀。
五色靈光落在仙鼎上,鼎口上方映冒出縷縷白煙。
“沒毒,而且仙鼎表面沒有陷阱。”任鴻轉了一圈,重新走回來:“這三口爐鼎應該是熔煉玉礦,提煉玉液的仙鼎。”
他剛說完,一群人飛快沖向仙鼎,瘋狂收取里面的玉液。
純陽劍派獨霸一尊玉鼎,葛流云招呼北斗派和其他門派共享一口玉鼎,至于最后一口,大家很默契的留給昆侖派。
見這些人動作麻利,遠比這一路行走的速度快上五六倍,任鴻無言以對。
當然,仙家喜玉,他能理解。
任鴻搖搖頭,對昆侖六人道:“你們也去吧,收集一些玉液。這是從玉礦中提煉的仙液,能入藥煉器。還有,讓咱們玉清道脈其他人都過來,別跟北斗派和其他道友去搶。咱們家,不缺這玩意。”
方紅蝶立刻走過去招呼玄寶真人等,前往屬于昆侖的仙鼎。
這一舉動讓諸仙大為感激。
純陽劍派處事霸道,大家爭搶不過。任鴻又主動帶領大家過來探路,合該分一口鼎。本來他們打算在第三口鼎少分點,哪知任鴻直接把玉清道脈的人拉走。
如此一來,大家分到的玉液能多出不少。
而玄寶真人等玉清道脈仙家,見宗主一脈如此大方,更加感激涕零。幾位真人吩咐門人收集玉液,他們親自過來和任鴻道謝。
“都是一家人,玉清門徒,何須這么見外?”任鴻笑道:“我不想著外人,還能不照顧你們不成?”
他對方紅蝶吩咐,讓她照顧玉清道脈眾人先取玉液,莫讓大家起分歧。
鼓秋和蘇月站在最后,他低聲對蘇月道:“看來,咱們這位小師叔祖挺會做人的。我看,回頭你找個機會跟他獨自聊聊?”
蘇月輕咬著唇,幽怨看著任鴻。
從任鴻正式露面以來,他倆根本沒有獨自說過一句話。
果然,少爺還在記恨當年那件事。
當初任鴻被逐出昆侖,董朱、齊瑤多番奔走,而蘇陽拉著蘇月自保,不肯和樊玉成兄妹撕破臉。
如今任鴻修道有成,他倆地位最為尷尬。
鼓秋搖搖頭,指點道:“師妹,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豈能一概而論?若有什么話,你應該自己去說。”
另一邊,樊玉成被李昀推搡著來到任鴻身邊,行禮賠罪。
看著樊玉成,任鴻面無表情,淡淡道:“當年的事,三年前就已了結。且此事與你何干?無非是管教不力罷了。”
任鴻的清微仙體了盡諸般煩惱,哪里還會記恨樊玉成?
而且說起來,樊玉成著實冤枉,背了好些年的黑鍋。
當年那件事,主要是邱玉子和素月等人賣他人情,樊玉成一開始都不知情。
結果一百年下來,樊玉成沒少因為這事被同門譏諷。
如今任鴻開口,樊玉成終于釋懷,鄭重其事對他鞠了一躬。
“行了,你去幫幫紅蝶,我怕她一人忙不過來。”
“弟子遵命。”
樊玉成離開,任鴻看向李昀:“看樣子,你這幾年混得不錯?”
這幾年,李昀一直跟方紅蝶等人行動,徹底打入昆侖圈子。
少年嘿嘿一笑,摸著腦袋說:“多虧任魁以及青玄師伯照拂,我在昆侖還成。前年剛剛跟他們幾個行走,也暗中給樊玉成使了幾個絆子。不過他沒吭聲,硬生生受了。”
邱玉子前鑒不遠,樊玉成又能如何報復?
任鴻微微頷首:“你過得好,那就成了。”
“對了,任魁呢?他也在昆侖山,怎么沒過來?”
“他奉師伯法旨,去北地修功德去了。”
李昀所言的“功德”,就是紫極大會上敲定的“重塑北地”計劃。任魁帶著踴躍報名的仙家們,趕赴北地建造綠洲,開墾雪域。
這件事若能做成,必得天道常眷。
“北地?”
“阿嚏——”
極北雪域,任魁揉揉鼻子:“這氣候,即便我輩中人也難受啊。”
極北之地的深處有玄冥風暴,能凍徹仙人真身元神,十分恐怖。
任魁等人來到北地三千里處,就不敢繼續前進,開始原地布置禁法,意圖構建仙家防線把冰雪阻隔在外。
如果這一步能完成,沒有北地深處的寒風,外部區域內就可以用仙家法術改造,轉化為適合生靈居住的綠洲。
突然,一位仙家匆匆過來。
“道君,我們找到了一件東西,您過目下。”
任魁接過來,這是一塊白色暖玉雕琢的令牌,上面用古篆寫下“驪山”二字。
“這是驪山派的令牌?”
任魁立刻道:“走,咱們去瞧瞧!”
眾人來到發現令牌的大坑,任魁立刻察覺冰坑下面的通道。施法挖掘后,露出一個礦場廢墟。
“這里是驪山派的礦場?她們在這里挖礦?”
想到驪山派,任魁不由想起前往驪山勝境的李昀。
“什么時候,驪山派和北地有瓜葛?她們曾經在北地行動過?”
鳳璇殿,其他人瓜分玉液時,任鴻獨自來到鳳璇殿內。
他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賬本,以及旁邊的兩枚銀蛋容器。
賬本上面,記錄驪山派在北地一千零八十座礦場的采礦記錄。
“驪山派不吭不響,在北地竟干出這么大的事?”
任鴻翻閱賬本,表情凝重。
按照賬本記錄,驪山派的煉化玉礦行動足足持續兩百年。這上面,有兩百年的入賬出賬記錄。
一千多個礦場,如果都是開采暖玉。那么以驪山派的工作量,兩百年時間怕是能把整個北地的玉礦開采一空。
“北地氣候失衡,難不成是驪山派把北地之下的暖玉全部開采。導致玄冥風暴失去制衡,最終席卷整個北荒大洲?”
那么,驪山派開采的這些玉礦,最終去哪了?
任鴻幽幽望著外面三口大鼎。
此時,丁劍君已經動手把其中一口大鼎當做戰利品,收入乾坤袋。
“這里的玉液雖然不少,但僅僅三爐玉液,怕是驪山礦場幾天的工作量,根本不可能是二百年的消耗。”
任鴻腦中閃現一幕場景:一群女弟子在鳳璇殿主帶領下,提煉玉液。但因為某種變故,這些女弟子們匆匆離開,留下三爐玉液。
“到底是什么變故,讓鳳璇殿的人都離開了?”
任鴻拿起旁邊兩個銀器,這時洛九櫻走過來:“道友,丁道友想要跟我們協商,三家各自收取一口仙鼎。”
看到任鴻拿起銀器,直接扭開,洛九櫻愣了下。
任鴻微微一笑,從旁邊拿起小勺,把打開的銀器遞給洛九櫻:“仙子,你吃嗎?”
洛九櫻看到桌子上擺放的小碟:“這銀蛋可以吃嗎?”
“驪山仙子們推崇雅趣,這是她們制作的蛋羹。用牛乳、蜂蜜混合蛋液,然后灌入蛋器蒸制。吃的時候配合桂花糖或者焦糖。”
洛九櫻接過銀蛋,看到里面白嫩蛋羹上,撒著點點紅色糖粉。
她好奇地用小勺輕壓,蛋羹彈勁十足。
嘗一口,蛋羹十分軟綿,且帶著回甘。
“好吃。”洛九櫻不禁道:“想不到驪山派的仙膳,過了三千年還能食用。”
“她們家的吃食向來最講究不過。”任鴻打開另一個銀蛋,挖蛋羹吃。
“聽起來,道友對驪山派很熟?”
尤其是這一路上,任鴻對機關的各種研究。
“不算了解,但我事先做足功課,又從如意閣弄來地圖,所以有點認知。”
這時,葛流云進來催促,洛九櫻方想起正事。
“道友,那仙鼎……”
“收了就收了吧。”任鴻無所謂:“區區幾口提煉玉液的大鼎,驪山派也不會看重。”
二人湊在殿內品嘗完蛋羹,又吃了一盞茶,然后施施然出門,繼續向下一殿走。
第二殿,丹華殿。
這一殿和鳳璇殿一樣,許多東西散落在宮殿前,仿佛是正在施工。
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在這處宮殿中,還有一碟仍冒著熱氣的包子。
任鴻隨意拿起來吃,看著丁劍君頻頻皺眉:“道友,三千年的東西,當心對身體不好。”
“放心,驪山派的保鮮技術絕對信得過。”
接著是第三殿。
任鴻揣著包子,一個人慢悠悠吃。
洛九櫻本來也想吃,但被李云師和葛流云勸住,不讓她再吃三千年前的東西。
他們總覺得,驪山派有點邪門。
三千年前的食物,還能冒著熱氣?甚至那三口仙鼎竟還帶著余溫,仿佛就是昨日一般。
來到第三殿,任鴻突然停下。
“怎么了?”
“有點不對頭。”
丁劍君抬眼看去,這座宮殿和前兩座宮殿沒有不同,同樣的寂靜,同樣擺放一些工具,還有一張張干癟的皮囊,已看不出其用途。
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座宮殿中沒看到什么零碎小吃。
任鴻小心去里面轉了一圈,馬上撤出。
“走!我們快往第二殿走!”
丁劍君正要說話,忽然他眼瞳收縮,看到宮殿內涌出來的一片赤霧。
有一位仙家不小心沾染紅云赤霧,瞬間變作一具干癟的人皮。
眾人一愣,下意識看向地上鋪著的其他皮囊。
難道,這些就是前一批修士遺留的人皮?
葛流云等人一個個嚇得頭皮發麻。
“還愣著干什么!撤了!”任鴻拉起李昀,招呼玉清道脈的人施展遁法,倉促往后退。
丁劍君一聲大喝,化劍光卷走純陽劍派眾人。
剩下洛九櫻三人倒也罷了,其他普通門派的修士速度不如紅云,很快被赤霧吞沒。
又有兩個修士,被血云吞沒,變成干癟的人皮。
眼看新的受害人即將出現,突然五色焰光轟向紅云,任鴻站在高處,祭起六合仙盞暫時阻隔。
“我暫做阻攔,你們趕緊走!”
昆侖六人見狀,方紅蝶也道:“樊師弟,你們趕緊救人,我幫師叔祖。”
她展開旗幡,一片霞光化作億萬符光,配合太元五靈神火阻攔紅云。
樊玉成趁機夾起盾牌,抓住兩個靠近紅云的倒霉仙家,匆忙往第二殿方向跑。
見任鴻留下,丁劍君不敢讓他折在這里,也化作劍光遁回。
他屈指一點,先天劍芒斬破虛空,一道道斷裂的空間將云霧收走。
但下一刻,云霧再度從空間外溢出,繼續撲向眾人。
“等等——這是活物!”
丁劍君到底是道君高人,他第一個反應過來:“雖然氣息淡薄,但這些紅云是活的。洛道友,用你們北陰手段!”
洛九櫻右手抓向紅云,一道道鬼氣交織成網,奪取這些紅霧的生命。
很快,一片赤霧化作灰色,撲落在地。但更多的紅云赤霧退回第三殿,暫時消退。
眾人暫時松了口氣,丁劍君、洛九櫻以及任鴻觀察地上的灰色霧狀體。
在三人法眼觀察中,這些霧狀體似是一種奇特的小蟲。億萬小蟲組合在一起,構成一朵朵紅云。
而它們以精血喂食,十分詭異。
“這玩意,是真的怪啊。”丁劍君猜測:“難道我們一路沒見驪山女修的尸骨,是因為她們都被吃了?那第三殿前的皮囊,就是她們遺留的?”
這時,原本被吃掉的三位修士皮囊,仿佛活過來一般,從地上緩緩爬起來。
李昀等人躲在后面,看到這一幕后趕忙提醒三人。
任鴻托著仙盞,焰光如雀鳥躍動,保護自己三人。丁劍君揮劍斬破一道皮囊,里面冒出淡淡的紅云。
“繁殖這么快么?這才多久,就又生出一批蟲云?”
另外兩具皮囊站起來,晃晃悠悠向三人方向走來。
丁劍君本來要出手,突然兩具皮囊好像聽到什么聲音,掉頭向第三殿走去。
這詭秘的一幕,讓任鴻大皺眉頭。
“難道,這東西真是驪山派覆滅的緣由?”
洛九櫻盯著看了一會兒,出手將第三殿前的幾具皮囊拉到跟前。
打開一看,這里面沒有蟲云。
“不僅沒有蟲云,這也不是人皮,而是獸類遺留的皮毛。且是被人剝下來的。你們看,傷口整齊劃一,完全是以利刃劃開皮毛,直接剝取獸皮。”
任鴻眉頭一動:“想起來了,補天宮這邊的第三殿,主管裁衣制裳。或許,這獸皮是當年驪山女仙們所留?”
玄靈宮,是女修們修行演法的生活區。而補天宮,是煉丹制器,打造器具的工廠。
丁劍君冷不丁道:“那么,第三殿內的蟲子是怎么回事?”
任鴻無言。當年,他來補天宮就少,哪知道那蟲子是什么?
極北之地,任魁帶著一群仙家在驪山礦場內行走。他們穿過冰窟,觀察當年的礦洞。
在礦洞中,還能看到一些被凍在寒冰中的人影。
一位仙家道:“想來,這些人是驪山派雇傭的礦工,后來死在這里。不如咱們弄出來,給他們妥善安葬?”
任魁觀察這些人影,雖然有些疑惑,但沒有回絕。
兩位修士出列,破開堅冰拉出一位礦工。當看到礦工背上的獸毛后,那修士一怔:“等等,這不是人族?是獸類?”
任魁腦中閃過一道靈光,快步上前檢查礦工。他在礦工身上一摸,恍然大悟:“這根本不是人族,是獸皮制作的皮人,類似于傀儡。難怪,我就覺得不對勁。驪山派的女修一向和外界牽扯不多,怎么會平白無故雇傭凡人?”
他們說話間,礦工身上冒出一縷縷紅云。
任魁繼續說:“這皮人是驪山派用仙術和獸皮制作的礦工機關人,專門采礦用的。”
這時,他看到礦工身上冒出的紅云。
道心示警,任魁快速后退。
而在鑿開的冰壁后面,那些礦工皮人身上冒出一朵朵紅云。
紅云緩緩飄蕩,繞過最近的任魁向其他人蔓延。
“這是什么?”一位修士伸出觸碰,瞬間紅云一窩蜂涌入他體內。
“啊——”一瞬間,這位修士被吸干成人皮。
“是蠱蟲!”修士們反應過來,紛紛祭起法寶護身。
任魁露出古怪之色,他在紅云堆內,但紅云不斷在他身邊游動,卻不對他進行攻擊。
他靈機一動,掏出驪山玉令,對前方一戳,紅云立刻散開。
“果然,這令牌能驅散紅云。”
任魁站起來,主動來到修士們前面,幫他們驅散紅云。
“你們往前走,我殿后。”
他揮舞著令牌,將紅云重新逼回冰壁,然后跟上大部隊。
大部隊此刻正在翻閱前面一個休息點的資料。
昆侖弟子張豐和玉傳觀夏凌仙子檢查資料,對剛才的紅云有所猜測。
任魁過來,夏凌告知:“剛才的紅云是一種在極地發現的蟲子。驪山派操控這種蟲子,將它們封入獸皮內作為役使,操控獸皮礦工進行采礦。”
張豐:“根據日記所言,紅云發現地在礦場最深處。”
任鴻等人對地上的獸皮和紅云怪蟲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任鴻選擇繞道而行。帶著一群人從旁邊的花園,繞去下一處宮殿。
有了怪蟲的經歷,諸仙家明顯嚴肅許多,不敢再小覷這座驪山勝境。
補天第五殿,名龍紀殿。
這是一處很特殊的宮殿,哪怕任鴻當年來訪做客時,他也不被允許進入。
只知道,這是一處記載歷史的殿堂。
李云師:“剛才第四殿沒問題,這第五殿應該也沒事吧?”
“應該。”
突然,任鴻目光一凝,看到宮殿旁邊一扇微微打開的小窗,一縷星輝緩緩溢出。
但他馬上恢復原樣,下令:“這座宮殿應該沒問題,大家散開歇息。別緊張,你們四處看看,或許周邊有什么法寶材料,你們可以拿一些。”
諸仙散開,任鴻緩步走到龍紀殿門口。
這座雕刻龍紋的宮殿在驪山勝境并不突兀。驪山雖喜雕鳳刻凰,但龍紋圖騰同樣遍布驪山。
任鴻倚著宮殿旁邊的小窗,裝作養神停靠的模樣,低聲道:“怎么回事?”
龍紀殿內,過了一會兒才有咳嗽聲響起。
然后,和任鴻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
“沒事,就是在驪山后頭被坑了一把,趕緊出來療傷。”
龍紀殿內,墻邊靠著一個小男孩,他身下流了一地鮮血。
“咳咳……咳咳……”
死禁區的兇險,超乎宿鈞意料。哪怕這次修煉太一法門,也差點死在里頭。
甚至,比一千多年前的那次更慘。
“驪山后頭有一片禁區……咳咳……我剛才在那邊出了點事。”
宿鈞苦笑,他在一個時辰前逃進來療傷。卻不料任鴻一行人恰好過來。
幸好任鴻有所察覺,主動幫他遮掩了行蹤。
不然星魔露面,在場這些門派可有不少苦主。到時候……
死禁區?那是什么,三代時期過來,沒聽說驪山還有什么死禁區。
任鴻想到顓臾忌諱的東西,或許他所要尋找的真相就在死禁區?
不由得,任鴻也想到鳳璇殿的玉液。
或許,驪山派采集二百年的雪中火,都在那里?
而宿鈞受傷,更讓他好奇起來。
那地方到底多厲害,連星魔這混賬玩意都吃了虧?
不遠處,李云師一臉古怪看著任鴻。
任鴻含笑招呼,默默傳音宿鈞:“既然你受傷了,回頭趕緊下山。如果傷勢好點,就去隔壁玄靈宮,幫我護著師妹她們下來奪取四方神鳥機緣。”
“嗯……”宿鈞低聲說:“這次,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任鴻沒有搭理他,起身準備離開。
可想到一個問題,他又靠回來:“問你一個問題,龍紀殿內有什么?”
“這里有什么?”
宿鈞默默看著自己眼前的景象。
龍紀殿內黑漆漆的,宿鈞不敢在這里升起任何一點光輝。因為在他面前,有一條閉目的神龍。
祂盤在龍紀殿正中央的龍池,呼呼大睡。
“沒好東西,總之你別開門就對了。”宿鈞聲音輕飄飄,生怕把這頭眠龍驚醒。
“這么說,我就更好奇了。算了,等你離開我再進去看。”
說完,任鴻從窗邊離開。
腦中,顓臾悠悠開口:“他身受重傷。如果你趁人之危,可以把他拿下。而在驪山勝境這種環境里,老爹未必能降臨。”
換言之,剛才是任鴻補全魂魄的關鍵。
如果能補全魂魄,丟失的情感也會恢復。
“所以,你鼓勵我吃掉他?”任鴻漫不經心道:“從我知道他的那一刻開始,就沒這打算。我的道路,不需要這種無聊的手段。”
天皇境,顓臾微微一笑。
望著面前起伏的冰山,心道:是啊,我從來不屑這種手段。我所期待的,是一個共存的未來。為此,我當年才選擇……
“師弟,怎么了?”洛九櫻走到李云師跟前,見他神色蒼白,關切問:“沒事吧?可是身體不舒服?”
“不不不,沒事。”李云師猛地回神,連連擺手。
他應付洛九櫻,偷偷走到另一個角落,掏出一面從龍紀殿旁花叢找到的古鏡。
這是某位驪山女仙遺落的仙鏡。
在這面鏡子里,可以清楚照映每一個人的模樣。
李云師能看到自己和好些仙家的人身,能看到洛九櫻的鬼相,以及部分妖仙的妖身本相。照向丁劍君時,甚至能看到一片先天劍芒。
但是,在方才鏡子無意照見任鴻的剎那,李云師看到一只怪物。
不同于妖仙們的妖身本相,那是一頭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怪異。
恐怖、詭異、邪靈……在看到的一瞬間,李云師心神為之所奪,差點沉浸在其中。
他腦中在那一刻,浮現兩個字——非人。
而冷靜下來后,李云師再度回憶,卻根本想不起來,自己在鏡子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道心不斷對他示警,本能阻止李云師,繼續去窺看任鴻的秘密。
但李云師忍不住好奇,在任鴻沒有察覺之際,偷偷將鏡子照去。
鏡子里,出現一頭龐然巨怪。
修長蜿蜒的身軀,赤光中展開的羽翼,還有無窮無盡迷霧中伸出的一只只手臂。
他好像在觀測一個宇宙的法則,又好像在觀看一個由各種神獸殘骸拼接而成的異怪。
咔嚓——
鏡子突然裂成幾塊。
“李道友,你看什么呢?”
身后,驀然傳來任鴻的聲音。
李云師回頭,看到任鴻一臉和煦的沖自己微笑。
莫名間,李云師心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恐懼。
眼前這個人,真是任鴻嗎?
“道友,你——”任鴻上前一步,緩緩把手伸向李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