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問題。
夏凡很早前便知道這點。
但隨著他一步步更深入了解這個世界后,他才發現這個世界的問題比他想象得還要夸張。
尤其是他從曾言口中得知最早的天人乃是天外來人的時候,那一刻他都有種世界觀炸裂的感覺。
搞了個半天。
你丫的和我說天人是外星人?
盡管夏凡同樣稱得上是外星人,但他和天人卻有本質上的區別。
因為夏凡是莫名其妙魂穿過來的,而根據曾言講訴的故事里,天人是主動降臨的。
一個被動,一個主動。
光是這點便足以說明問題。
從陰謀論的角度出發,主動降臨到這個世界的天人可謂是動機不純。
起初天人們沒有干涉這個世界,未必沒有默默觀察這個世界再采取行動的意思。
就算是夏凡剛穿越過來,他都需要花費一點時間來熟悉適應這個世界。
何況那會神州世界的文明尚處于蒙昧時期,天人們不愿意主動與這些未開化的野人打交道也實屬正常。
但為什么天人后來會改變態度扶持起了本世界的土著?
恐怕答案只有一個。
利益。
土著唯有發展起來才符合天人們的利益需求。
從初代人皇得天人授法一統神州,再到神州修行之風大盛,這背后都有天人的影子。
問題在于。
天人的目的呢?
或許。
這很有可能與那些受到天人接引前往“仙界”的天人境修士有關。
有的修士一去不回,有的修士回來后性情大變。
難道這還不能說明什么問題嗎?
天人這是把這方世界的土著修士當成韭菜一茬又一茬的“收割”了。
末代人皇絕地天通,興許便是知道了什么內情,故而留下了那一段遺言。
天人不該存在這個世界,仙界同樣不是真正的仙界。
從此往后,天地驟變。
天人傳授的修士之法都徹底失效,而上古遺民們盡管開創了武道,可卻再也沒有人可以晉升至天人境。
至于魔宗。
估計這是末代人皇留下的后手,目的只有一個。
杜絕天人們再次降臨到這個世界!
只是他有點想不明白。
為何這個世界不允許出現太多的武者,否則便會導致所謂的陰陽失衡使得天人重新降世?要知道魔宗為此都不惜背上了所有的罵名與憎恨。
正因如此,夏凡對魔宗的態度都發生了轉變。
寧愿承受世人的不理解都依然堅持自己的主張,一路孤獨奮戰至今都屹立不倒,可一聯想到曾經無數死在魔宗手里的江湖中人。
魔宗讓人可敬的身上又打上了可恨的標簽。
簡直就是一個充滿矛盾的混合體。
酒一直喝到半夜。
夏凡的雙眼都有點迷離之色,他似乎相當享受這種微醺的感覺,偶爾興起還會拿起筷子敲擊著酒碗唱上兩句,絲毫都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其實他和鐘離淵之間的閑聊,想說卻還沒說的還有很多,大多時候都是你一碗我一碗,如同兩個各懷心事又不肯吐露心扉的人,不知不覺時間便悄然逝去。
“我該走了。”
當夏凡喝到再無興致后,他晃了晃腦袋,眼睛重新恢復了清明。
“不等天亮再走嗎?”
鐘離淵醉醺醺地望了眼漆黑的窗外。
“乘興而來,興盡而返,何必在乎時間的早晚。”
說著。
夏凡便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體。
“需要我送送你嗎?”
鐘離淵打了個酒嗝道。
“那就陪我走走吧。”
夏凡沒有拒絕,徑直便朝著門外走去。
“客官要走了嗎?”
一直趴在大門前桌椅處昏昏欲睡的小二連忙打了個激靈起身招呼道。
“辛苦了,多余的就給你當賞錢吧。”
夏凡隨手給小二拋去一錠分量十足的金子。
“多謝客官!”
小二瞬間精神振奮眉開眼笑,旋即便快手快腳地打開了客棧緊閉的大門。
“今晚月色不錯。”
出了大門,感受著迎面吹來的寒風,夏凡抬頭便看了眼夜空上方的皎潔明月,隨口感嘆了一句。
“是還不錯,就像一個圓圓的大餅。”
鐘離淵醉眼惺忪地仰頭笑道。
“自宛陽一別后,你是什么時候回到了蕭州?”
悠哉地漫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夏凡漫不經心地問道。
“正月之前,奉了師門之命趕回來的。”
鐘離淵走路一搖一晃的,仿佛隨時都可能倒在路邊。
“師門之命?”
夏凡心不在焉道。
“準確的說是宗主的命令。”鐘離淵不以為意道。“宗主讓我這段時間都安心留在宗門里,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離開。”
“你知道具體原因嗎?”
夏凡挑了下眉毛。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鐘離淵語氣憊懶道。“我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呵呵,是啊,做人啊,難得糊涂或許才能讓自己活得更加快活自在一些。”
夏凡聞言不由得搖頭笑了笑。
“我以為你離開宛陽后會看清這些,沒想到你卻越陷越深了。”
鐘離淵莫名輕嘆道。
“心里有根刺,而我又有點強迫癥,總想拔了那根刺,結果刺沒有拔出來,反而還越拔越糟了,有時候氣得我都想砸爛這一切算了。”
夏凡面露無奈道。
“不過幸虧我忍住了自己的暴脾氣,否則我可就錯過了太多的東西,又或者是鑄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你是指魔宗嗎?”
鐘離淵淡淡道。
“這個世界好復雜。”夏凡卻答非所問道。“果然,從一開始我便不該參與到這些事情里面,話說回來,這已經是我第幾次后悔了?”
“為什么要后悔?只要不違背自己的本心,無論結果如何都沒有什么可后悔的,畢竟這是你本心作出的選擇。”
鐘離淵手里拿著從客棧里帶出來的酒壺往嘴里又灌了一口。
“本心的選擇?可惜人和人之間是不同的,反正我暫時是無法像你一樣活得如此透徹。”
夏凡聳了聳肩道。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鐘離淵沉默片刻。
“說。”
夏凡這回倒是干脆了。
“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鐘離淵深吸口氣,盯視著夏凡的目光里都不復半點醉意。
“你是想問我的真實年齡呢?還是實際年齡呢?還是心理年齡呢?”
夏凡頓時似笑非笑地扭頭看向鐘離淵道。
“這三者有什么區別嗎?”
鐘離淵不解道。
“區別倒是有的,只不過我怕說出來你還以為我在故意逗弄你呢。”
夏凡淡淡道。
“我相信你。”
鐘離淵直接道。
“我今年不算虛歲的話,真實年齡應該才二十四五歲吧,實際年齡就翻個倍,至于心理年齡,應該與真實年齡差不多。”
話說到這個份上,夏凡也沒有隱瞞的意思。
“……你說您今年才二十四五歲?”
鐘離淵聞言,整個人都神色呆怔地看著夏凡。
“很不可思議對嗎?但我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確實是這個歲數。”
夏凡攤了攤手。
“那你是怎么修煉到……”
鐘離淵頓時脫口而出,可話到一半卻戛然而止,似乎及時反應過來這是一件相當失禮的事情。
“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就把我當成萬年一見的絕世天才好了,因為我花了十年時間就修煉到了大宗師的境界……嗯,不對,確切的說是無上大宗師的境界。”
夏凡摸了摸下巴道。
“如果再給我幾年時間,我應該就能修煉到天人境了。”
鐘離淵徹底沉默了。
他看向夏凡的眼神都如同看一個怪物。
心里面的第一想法就是這家伙在逗弄自己。
可是。
夏凡在此之前已經提醒得很明白。
何況鐘離淵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雖然夏凡言行舉止都相當怪異不著調,可在正事上他往往都會表現出穩重的一面。
再者。
他的心態非常年輕,絲毫看不出只有老家伙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沉沉的味道。
如果他確實沒有逗弄自己。
也就是說。
眼前的夏凡其實是自己的小輩?
偏偏他這樣的絕世天才如何能用正常的眼光來看待?
十年修煉到無上大宗師境界?!
開玩笑的吧?
如果天下武者知道后都恨不得撞墻自殺了,這里面還包括中古時代以來所有天資艷艷縱橫一世的天才們。
“喂喂喂!回神了!別傻愣著了!”
這時候。
夏凡在鐘離淵眼前揮了揮手道。
“你今年真的只有二十五歲不到?”
回過神來的鐘離淵仍不死心地看著夏凡道。
“如果你覺得無法接受的話,其實你可以把我當成一百二十五歲的,反正我不介意多一個孫子。”
夏凡不以為然地轉過身邊走邊道。
“其實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說的太過讓人難以接受了。”
鐘離淵連忙緊隨跟上苦笑道。
“我剛才說的都是騙你的。”
夏凡頭也不回輕飄飄地說了句。
鐘離淵一聽又怔住了。
騙我的?
“告訴你吧,我真正的身份是天人,天外之人哦”
夏凡語氣帶著一絲輕快道。
一時間。
鐘離淵都完全讓夏凡給弄得迷糊了。
“就送到這里吧。”
誰知很快夏凡便停住了腳步,因為他們眼前已經能見到縣城的城門。
“臨走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我希望你最好不要騙我。”
“請說。”
鐘離淵不明所以道。
“你投靠了魔宗嗎?”
夏凡背對著鐘離淵語氣平靜道。
“……”鐘離淵默然片刻道。“魔宗的人確實曾接觸過我,但我卻不是魔宗的人。”
“我明白了,你以后好自為之吧,你家老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說完。
夏凡便毫不猶豫地消失在了鐘離淵的面前。
良久。
鐘離淵依舊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鐘離,回去了。”
不知何時。
曾言悄然間出現在鐘離淵的身旁,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卻遙望著夏凡離去的方向。
“老祖,鐘離有錯。”
鐘離淵突然跪伏在了地方道。
“起來吧,回去吧,你沒錯,真正錯的人是我們。”
曾言微笑著搖了搖頭道。
“盧兄,我回來了。”
京城內坊間里一處不起眼的民宅里。
石小飛一進屋便迅速關緊了房門小聲說道。
“呼,見你平安無事,我總算是放心了。”
盧少陽忽然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整個人都如釋重負地看著石小飛道。
“盧兄,情況有點不妙啊!”
石小飛拿起桌上的茶壺便朝嘴里灌了一口,他抹了抹嘴,順手扯掉了貼在嘴上偽裝的胡須,表情異常凝重說道。
“怎么回事?!”
盧少陽皺眉沉聲道。
自他們與溫岐云來到京城后,彼此悄悄便尋了這間民宅暫住下來,據說這間民宅乃是浣花劍閣數十年前便委托他人購置下來的,所以不必擔心魔宗查找上門。
沒過多久。
溫岐云便有事離開了這間民宅,并囑咐他們兩個若無要事切勿擅自出門,以免引起魔宗的注意。
石小飛與盧少陽自然是不敢違背溫岐云的交代,可他們在民宅內呆了數天,結果遲遲都不見溫岐云回來后,兩人都不由擔心起溫岐云的情況。、
最終。
兩人仔細商談一番后,決意離開民宅尋人查探一下情況。
但問題是找誰呢?
本來盧少陽還想去拜訪郁王的,可一想到郁王府都可能遭到魔宗滲透后,他現在去拜訪郁王無異于自投羅網,干脆便打消了這方面的想法。
很快。
他們便把主意打到了另一處地方。
秀林坊南家布莊。
當初樊小紅交給他們的一個地址。
畢竟樊小紅曾經說過,如果在京城遇到麻煩的大可去找紙條上的地址與人。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能相信樊小紅嗎?
思來想去。
石小飛選擇相信樊小紅,并自告奮勇前往秀林坊南家布莊。
盧少陽在勸說無效后不得不同意石小飛的冒險,為了避免魔宗發現石小飛,他還特意幫石小飛偽裝易容了一番。
雖然他辦不到讓石小飛整個人都變成另一個模樣,至少可以讓人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樣。
出門之后。
通過不斷向人打聽。
石小飛順利來到了秀林坊南家布莊,對上暗號后,他終于見到了樊小紅說的人。
一個女人。
一個失去雙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