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這幾日都不敢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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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葉縣的商賈大批涌入汝南,這些起初道貌岸然的商賈,在得到縣令劉儀、劉文禮的通商憑證后,忽然變了一副嘴臉,聯壓汝南城內的商賈。
他們高價從平民手中購入毛皮、桑麻、瓜果、蔬菜等各種日常生活所需,低價到縣城賣出,導致汝南城內的本土商人在整整半個月的時間內幾乎沒有任何生意,大批小商賈手中的貨物堆積難出,最后只能選擇加入一個名為魯葉共濟會的商會。
小商賈遭難后,隨后就是那些上不上、下不下的商賈,這些人雖然暫時還能扛得住魯葉共濟會的聯壓,但還是難以避免今日倒一個,明日倒一個。
當地大家族雖然出面試圖聯合當地商賈,可惜時間過于倉促,還沒等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對面那群仿佛正規軍般團結的葉縣商賈,采取離間、拉攏等各種手段,將一批意志不堅定的汝南商賈拉攏到了魯葉共濟會內。
于是乎,汝南商賈與世家的聯合,就跟泡沫般破滅了,除了一些傲氣的大商賈、大家族還在死撐,其余中等家境的商賈與世家,紛紛倒向魯葉共濟會。
或許有人會說,難道縣令是擺設么?就看著一群葉縣商賈聯手沖擊汝南的商賈?
誠然,縣令劉儀當然不會干看著,但問題是他實在抽不出人手了,因為魯葉共濟會在決定對汝南商賈發難之前,就從魯陽、葉縣叫過去不少地痞無賴,他們甚至從汝南當地雇傭了許多地痞無賴,吩咐這些人每日在城內街上打架——既不打砸汝南商賈的店鋪,也不傷及無辜,純粹就是相互斗毆,辱罵。
短短十幾工夫,汝南縣內的牢房人滿為患,新抓的滋事者都不知要關在哪里,而縣令劉儀更是被一些雞毛蒜皮的民事訴訟擾地精疲力盡。
等到這位劉縣令反應過來時,汝南城內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店鋪均已掛上了‘魯葉共濟’的招牌。
在多次嘗試未果的情況下,劉儀只好前往葉縣,拜訪葉縣縣令毛玨,請求后者出面相助。
大概也是覺得本縣的商賈確實越界了,違反了一些規定與律令,毛老縣令遂派人招來魏普與呂匡二人談了談。
此后,魯葉共濟會在汝南就收斂了許多,但此時城內,趙氏米鋪早已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頭,汝南縣城又開始了一場趙家對鄭家的戰爭……
而此時,汝陽又是什么情況呢?
四月中旬的后半段,無論是趙家也好,鄭家也罷,兩家的米都漸漸賣不動了。
倒不是因為價格的原因,此時城內的米價還維持在一百錢一石的地步,以至于有不少河南郡的人都跑到汝陽等汝水諸縣來買糧——當然,有這能力的至少不會是一般的平民。
至于汝陽當地人,實在是沒錢買米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百錢一石的低價,盡管他們家中已經因為這次趙鄭之戰而儲備了能吃幾個月甚至更久的米。
“終于……終于撐過來了……”
在鄭氏米鋪的二樓,鄭潛精疲力盡地躺在床榻上。
不得不說,這次與趙家的糧米戰爭,他鄭家幾乎虧了一代人的積蓄,然而狡猾的趙氏,卻接著與宛城軍市的行商,損失遠遠少于他們。
因此在鄭家當中,哪怕是鄭潛的叔伯兄弟,也有不少人恨不得把王直給吃了,甚至于,即便對鄭潛這位本家的世子,亦不乏有些怨言,論其中原因,無非就是鄭潛、王直主仆二人讓鄭家蒙受了慘重的損失。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王直躲在鄭氏米鋪不敢回汝陽侯府,鄭潛也不敢,因為一回去就免不了被他父親,或者被他族中叔伯、叔公一頓痛罵。
但不管怎么樣,總算是撐下來了。
跟鄭潛此前預測的結果差不多,在汝陽城內,趙、鄭三家差不多各售了三萬余石米的樣子,鄭潛唯一失算的,就是他沒想到趙家居然有能力同時在汝水諸縣的其余幾個縣開設米鋪,從那幾個縣的,趙、鄭兩家幾乎分別虧損了近十萬石。
但總算是撐下來了,無論是汝陽也好,其余汝水各縣也罷,兩家的米基本上都賣不動了。
正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次趙、鄭兩家相斗,汝水各縣的縣人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甚至有平民積蓄了一年多的余糧,換做在往年,誰敢想象?
更有甚者,還有外鄉人趁機賺差,換若在以往,鄭潛肯定要追究,但這一次,他實在是沒精力顧及了。
然而就在他準備歇口氣的時候,忽然有家仆來報:“世子,趙家……”
“又怎么了?”
聽到趙家兩個字,鄭潛心中一驚,整個人立刻在床榻上坐了起來。
那家仆嚇了一跳,小聲說道:“方才,趙家傳出了消息,說用舊物可以找他家買米……”
“舊物?”
“是。”那家仆點點說道:“像什么舊衣、舊被,甚至是舊盆,只要是還可以用的,趙家說都可以拿來換米……”
鄭潛張了張嘴,快步走到窗口,順著窗口往底下瞧,果然看到街道上許多汝南人抱著各種舊物在趙氏米鋪門前排隊,那好似長龍般的隊伍,再一次地排到了他鄭氏米鋪門前。
反觀他鄭氏米鋪,卻幾乎沒有客人。
趙家小崽子,你再要來?!
攥緊拳頭,鄭潛又驚又怒。
驚的是,在汝陽人幾乎都已經沒有流通錢的情況下,趙家二子居然想出了‘以舊物換米’的損招;怒的是,他鄭家都虧地快要吐血了,那小子還是不依不饒。
而與此同時在趙氏米鋪內,趙虞正在張季、靜女二人面前調侃鄭潛:“我猜那鄭潛就等著這一日,想熬到汝陽的百姓手中錢財耗盡,到時趙、鄭兩家的米也就賣不動了,如此他鄭家也就可以喘口氣了,然而他沒有料到我還有‘舊物換米’這招。去年咱魯陽多增了萬余難民,正缺這些生活用具。咱們收了這些舊物,正好運到縣內的各處工點……而鄭家就傻眼了。”
他透過窗戶,看著斜對過冷清的鄭氏店鋪,微微一笑。
在靜女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此時張季忍不住問道:“那,倘若鄭家有樣學樣呢?”
聽到這話,趙虞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鄭家要那一堆破爛做什么?與其用米換一堆用不上的破爛,還不如再次降低米價吸引當地汝陽人……”
靜女聽得有些糊涂了,不解問道:“少主,你不是說汝陽百姓手中已經沒有錢了么?”
趙虞點點頭說道:“原本是如此,但私底下,還是有一些人偷偷摸摸從那些百姓手中購米換錢……”
“是河南的商賈吧?”張季皺著眉頭問道。
趙虞微微一笑:“還有我魯葉共濟會的……”
張季聞言皺眉說道:“魯葉共濟會的就算了,但河南的商賈,二公子為何不想辦法制止?”
“因為我等著坑鄭家啊。”
趙虞笑著說道:“汝陽的百姓以一百錢一石的價格從趙、鄭兩家購入了米,即便他們以一百二十錢的價格賣給了河南的商賈或我魯葉共濟會派來的商賈,他們手中也又有錢了,有錢了,你猜會做什么呢?”
“繼續買米!”張季恍然大悟道。
“對!”
趙虞瞇了瞇雙目,繼續說道:“我趙氏眼下以‘汝陽人幾乎現錢’的理由,讓他們以物換米,所以我趙氏米鋪依舊人滿為患,但鄭家卻沒了生意,即便鄭家維持原價,那些賤賣了糧米的當地百姓,基本上也會到鄭家買米,畢竟省得排隊了,倘若鄭潛沉不住氣,試圖以更低的米價吸引當地人,那就有樂子瞧了……”
正如趙虞所猜測的那般,鄭潛起初也想效仿趙家米鋪用舊物換米,可仔細一想他就放棄了,因為就像趙虞所說的,他鄭家要一堆賣不出錢的破爛做什么?與其‘以舊物換米’換一堆不知該如何處置的舊物,還不如再次降點價,好歹還能收回一些本錢。
他當即吩咐身邊的仆從道:“吩咐下去,再降十個錢!”
“世子……”
從旁,王直張口想要勸說,但看著鄭潛那近乎扭曲的面孔,他識趣地將勸說的話都咽回了肚中。
唯有他,沒有資格勸說什么。
“趙家米鋪可以用舊物換米了……”
“鄭氏米鋪又降價了,現在是九十錢一石了……”
一時間,這兩個消息立刻傳遍汝陽大街小巷,驚得汝陽人拖家帶口帶著家中的舊物來換米。
甚至于,在城外地里耕地的農民,亦扛著鋤頭立刻跑回了城內。
種地?辛辛苦苦照顧一年田地,到冬季能剩下多少米?
他們這兩個月守在趙、鄭兩家的米鋪前,就賺到了一整年、甚至兩三年的米——這還種什么地?
一時間,趙、鄭兩家的米鋪前再次人滿為患。
區別在于,在趙家米鋪前排隊的,幾乎都是扛著家中舊物等著換米的人,而在鄭家米鋪前排隊的,則是依舊用錢來結賬的人。
不得不說,這鄭潛這些日子備受焦躁煩惱,這次也是昏了頭,他也不仔細想想,兩家斗了兩個多月,他汝陽人哪里還有余錢?——倘若還有,那肯定有不對勁的地方!
就這樣過了四、五日后,趙虞見時機也差不多了,便將張季、馬成喚到跟前吩咐道:“派人通知魏普、呂匡二人,告訴他們,魯葉共濟會可以出面抄底了,別被河南的商賈占了便宜。……就先從汝陽開始!”
“是!”
張季、馬成抱拳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