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章靖率五千太師軍深入泰山山脈東部,攻打‘泰山五賊’中東天王朱武手下小天王‘東山太歲’所把守的石門山,在經歷短短半個時辰的廝殺后,便成功將這座賊寨奪下。
這座賊寨,姑且就稱作‘石門寨’。
次日,章靖留下五百兵守衛石門寨,又派人將傷員送回臨朐縣的軍營,而他則率領麾下四千余太師軍繼續深入山中,朝著泰和山方向搜尋而去。
根據向導孫敬所言,泰和山上的山寨里,就居住著東王朱武手下的另一名小天王,‘雙槍虎’廖具。
雙槍虎廖具?
章靖鼻子哼了一聲,面無表情。
這年頭,真是什么人都敢自稱什么什么虎了,不過考慮到此前還有一個自稱太歲的,他對此倒也見怪不怪。
他當即下令,命麾下兵卒做好廝殺的準備。
而與此同時,在章靖所率軍隊前行方向的泰和山,在那座姑且就叫‘泰和寨’的山寨里,作為寨主的小天王,人稱雙槍虎的廖具,正在寨內的主屋與撤退至此的楊繼喝酒。
對比一下,那楊繼仿佛是沒心機的混人,看起來大大咧咧,十分爽朗,而廖具則神色陰沉,乍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沉著冷靜且頗有心機的人。
就在二人一邊聊著章靖進山的事一邊喝酒時,忽然有賊眾來報:“啟稟虎天王,據兄弟們回來稟告,那章靖的軍隊,正朝我營寨而來,距離我營寨僅兩座山頭……”
楊繼聞言哈哈大笑:“來得好快啊!”
“哼。”
廖具輕哼一聲,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淡淡說道:“還不是因為那些奸細泄露了我等山寨的位置……”
不錯,若非是孫敬那批奸細此前混入了泰山賊中,打探到了朱武、楊繼、廖具等人的山寨位置,章靖哪有可能在泰山山脈這茫茫山海中精準地找到泰山賊的行蹤?
不過不要緊,這一切都在東王朱武的算計中,哪怕廖具也像楊繼那般丟了山寨。
不過人活一口氣,要廖具在占據地利的情況下將山寨拱手相讓,他心中自然不會服氣,自然要與那章靖斗一斗。
那可是天下聞名的陳門五虎之一,倘若僥幸傷到對方,甚至將其擊退、將其殺死,他廖具必然可以就此揚名天下。
想到這里,他轉頭對楊繼說道:“楊繼,隨我再去會會那位‘章大虎’如何?”
大虎,即指猛虎,這是泰山賊給章靖取的混名,將這個混名扣在陳門五虎這等虎將頭上,倒也算合適,至少比廖具他所謂的‘雙槍虎’要更令人信服。
“行啊。”
楊繼當即咧著嘴答應下來:“正好報他奪我山寨之仇。”
仔細觀察不難看出,無論楊繼也好、廖具也罷,此刻面對章靖那等猛將,都沒有什么心理負擔。
倒不是他們藝高人膽大,視陳門五虎如無物,而是因為他們早就得到了東王朱武的授意。
他們知道,他們這次不過是吸引章靖進山圍剿的誘餌,所要做的不過是一件事,那就是拖住章靖,至于勝敗,東王朱武并不強求——當然了,東王朱武也不奢望他手下的將領能夠擊敗章靖與其麾下的太師軍。
與楊繼商議完畢,廖具當即下令召集手下,在留下人守衛山寨后,他與楊繼各自率領手下的賊眾,埋伏在章靖的必經之路上,準備待章靖率軍趕至時,給予迎頭痛擊,不求擊潰對方,只為給對方制造麻煩。
而與此同時,章靖仍在前來泰和山的途中。
正所謂望山跑死馬,此時的章靖,儼然也感受到了這種無奈而痛苦的滋味——明明孫敬所指的泰和山看起來并不遠,然而要到達那邊,他們卻要沿著崎嶇難行的山路迂回繞路,以至于整整一個時辰的行軍,他們實際僅前進了數里而已。
更糟糕的是,即便是前進了僅短短數里,這亦讓他麾下的太師軍將士消耗了許多體力,為了防止在疲憊時遭到泰山賊的偷襲,章靖只能下令歇息。
可沒想到,就算是在全軍歇息的時候,他軍中還是發生了變故。
事情也不大,就是有幾名軍卒被山中的毒蟲咬了,然而令人驚駭的人,那幾名被毒蟲咬傷的軍卒,傷口在短短片刻工夫就變得烏黑腫脹,看起來十分嚇人。
得知消息的章靖,立刻前往察看了那幾名被咬傷的軍卒。
雖說他不懂醫理,可眼瞅著那幾名軍卒烏黑腫脹的創傷,他怎么也不可能天真地認為這種傷勢可以自行痊愈。
這幾名軍卒必須立刻回臨朐,找人醫治。
章靖第一時間做出了決定。
別看他此番率領的太師軍,并非他直系部下,然而太師軍卻是他義父陳太師的直系軍隊,甚至于連章靖本人,過去也在太師軍中擔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將領,因此對于太師軍軍卒的安危,他自然格外上心——也正是這種關系,使得章靖可以如臂使指地指揮這兩萬太師軍。
“陳玠。”
他當即喊了一個名字。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有人回應,旋即,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快步走至章靖跟前,抱拳行禮。
此人便是陳玠,統領兩萬太師軍的兩位‘萬人將’之一,如今暫時擔任章靖的副將。
他另外一位同僚,即此刻在臨朐縣一帶負責建立營寨的大將夏侯魯。
簡單向陳玠解釋了幾句后,章靖吩咐他道:“這幾名軍卒已無復戰之力,立刻派人送他們回臨朐,叫夏侯魯找人醫治。”
“是!”
陳玠抱了抱拳,旋即轉頭看向那幾名受傷的軍卒,皺著眉頭問他們道:“還能行動么?”
那幾名軍卒一臉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還能行動。”
見此,陳玠點點頭,隨便喚來了一名伍長,叫后者帶著他同伍的軍卒,立刻護送這幾名受傷的袍澤下山返回臨朐。
而在此之前,章靖則皺著眉頭環視周遭的山林。
山林之中,有毒蛇猛獸再正常不過,甚至于相比較豺狼虎豹等猛獸,反而是毒蛇、毒蟲更讓人頭疼——畢竟,似太師軍這等精銳軍卒,他們可不懼猛獸,只要有三五人,哪怕碰到猛虎也敢搏一搏,然后殺虎取肉,作為食物。
可這些有搏殺老虎之力的精銳軍卒,面對看似弱小的毒蛇,卻往往都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他皺著眉頭詢問站在他身邊的向導孫敬:“這山中有如此多的毒蟲,泰山賊也是初來乍到不久,為何他們卻能夠住在山中?”
孫敬解釋道:“將軍忘了?那泰山五賊中,南天王陶繡本就是這泰山一帶的賊寇,對于山中的毒蟲猛獸頗為了解。……據小人打探所知,陶繡有一種‘黃粉’,涂抹在人身上即可驅蟲,有了這些‘黃粉’,其余幾個賊王的手下,自然也就不懼山中的毒蟲了。”
“原來如此。”
章靖恍然地點點頭,旋即又問道:“能否想辦法弄到這所謂的‘黃粉’?”
孫敬回答道:“將軍不妨派人在各縣的醫館、藥房找人問問,這可驅蟲的黃粉,應該也談不上是什么秘密,那些擅長藥理的人,多半也知道如何制作。”
聽聞此言,章靖遂轉頭看向陳玠,陳玠立刻會意道:“末將這就派人,命夏侯魯派人查詢。”
“唔。”
章靖微微點了點頭。
片刻后,章靖一行繼續朝泰和山方向進兵。
可能是因為他們這支軍隊有整整四千多人的關系,這一路上,山中的豺狼虎豹都不敢冒犯,充其量就是遠遠地冒了個頭便迅速逃離,反而是那些沒有智慧的毒蟲,給太師軍的軍卒造成了不少的麻煩。
這不,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就又有五名軍卒被毒蟲咬傷,甚至于其中有一人,竟是被從樹上掉下來的蛇咬住了脖頸。
雖然那條該死的蛇立刻就被周遭的太師軍軍卒斬斷,砍成肉泥,但那名被咬傷脖頸的軍卒,卻在不久之后便咽了氣,成為了首個并非在戰場上犧牲的軍卒。
得知此事的章靖,面色陰沉地可怕。
或許對于他們這類人而言,戰死沙場那是榮譽,包括他們自身,可是被毒蟲咬死,這就太說不過去了……
因為這件事,章靖甚至都有些猶豫:要不,先等弄到了可以驅蟲的那種粉末再來?
可眼瞅著泰和山就在眼前,他又有些不舍——來都來了,總不能就這么撤兵吧?哪怕先掂量掂量那泰和山上的泰山賊實力,也是好的呀。
權衡良久,章靖最終還是決定繼續進兵,同時下令麾下軍卒謹慎小心,隨時警惕四周,莫要隨便靠近樹干,免得驚擾盤息在樹上的毒蛇。
然而,即便已如此謹慎小心,可沿途依然還是有軍卒被毒蛇所傷,而章靖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時派人將傷員送回臨朐縣醫治。
好在泰和山就在眼前,哪怕是章靖有十足的信心在奪取這座山寨后再深入幾十里,他此刻亦不由得暗暗告誡自己:今日無論能否奪下這座山寨,就只能到此為止了,等弄到那可以驅蟲的藥粉再說,免得士卒白白丟了性命。
就在他暗暗告誡自己之際,忽然兩側的山中響起陣陣鑼鼓聲,旋即,無數人影就從山上殺了下來。
原來,是在此埋伏許久的楊繼、廖具二人,終于等到了章靖,對章靖展開了伏擊。
“章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山上山下,響起了類似的叫囂。
然而章靖卻面色自若,或者說不屑一顧。
就憑這些烏合之眾,想要取他章靖的性命?做的什么春秋大夢?!
而他麾下的太師軍,此刻亦不慌不忙地結陣御敵,幾乎就沒有驚慌失措的。
“殺!”
伴隨著一陣仿佛響徹山谷般的喊殺聲,楊繼與廖具所率領的泰山賊,與章靖所率領的四千太師軍,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此時清楚可見,相比較從四面八方殺向章靖的泰山賊,章靖與他那四千余泰山賊,就仿佛磐石一般,任憑驚濤駭浪,紋絲不動,輕而易舉得就擋住了泰山賊的伏擊,甚至于,還展開了反擊。
“撤!撤!”
不到半柱香工夫,山中便響起了楊繼氣急敗壞的喊聲:“他娘的……撤!兄弟們,撤了!”
隨著他的話,此前還漫山遍野的泰山賊,仿佛退潮般撤地干干凈凈,只留下了遍地的尸體。
看到這群賊寇仿佛夾著尾巴逃離的喪家之犬,陳玠不屑地冷哼一聲:“慶幸吧,該死的賊子,這要是在平地上……哼!”
的確,倘若這場遭遇戰是爆發在平地上,而不是在山中,相信那些泰山賊的損失要更大。
而與此同時,章靖則抬手指向泰和山上的賊寨,沉聲下令道:“休要管他們,徑直殺向那座寨賊!”
“是!”
在章靖的命令下,四千余太師軍趁勝追擊,迅速殺上泰和山。
而此時,楊繼與廖具二人已率領伏擊失敗的兄弟逃回了山寨,試圖憑借山寨抵擋太師軍,但遺憾的是,論攻城攻寨,他們哪里是太師軍這等精銳軍隊的對手呢?
只是稍稍抵抗了不到半個時辰,太師軍便成功奪占了這座‘泰和寨’,楊繼與廖具見事不可違,只能帶領弟兄們向深山撤退。
有意思的是,楊繼即便是在逃亡時,亦不忘挑釁章靖:“不過是兩座小寨而已,丟了就丟了,章大虎,有本事你就追過來!”
章靖微微皺了皺眉,自持身份的他,不屑于與這群賊寇做口舌之爭。
短短兩日,前后攻占了東王朱武兩座小寨,對于章靖而言,他可不滿足這點戰績,但出于對山中那些毒蟲的顧忌,他暫時放棄了繼續深入山中的打算,準備等部將夏侯魯弄來可以驅蟲的藥粉再說。
事實證明,就像孫敬所說的那樣,那種可以驅蟲的‘黃粉’,確實不算什么神奇的事物。
在接到章靖的命令后,身在臨朐縣一帶的大將夏侯魯,立刻就派人查詢,結果很容易就在臨朐縣的縣城內,從一處藥房問到了這類藥粉。
不過要滿足章靖麾下近兩萬太師軍的使用所需,估計得等段時間。
正因為如此,即便章靖恨不得立刻剿清東王朱武這部分泰山賊,也只能按捺性子等待幾日。
而與此同時,七月初九,兵出泰山北側的北天王王鵬,已率領過萬賊眾抵達了臨淄城。
“鐺鐺鐺——”
預警的鐘聲響徹全城,新任命的臨淄縣令王諢,縣尉魏休,帶著一干官員火急火燎地來到城頭,瞧著城外那無數賊軍,一臉駭然。
“泰山賊?怎么會?”
臨淄縣令王諢目瞪口呆道:“章靖將軍不是去圍剿泰山賊了么?這些賊子為何會出現在我臨淄城外?”
從旁,縣尉魏休面色難看,半響才舔舔嘴唇,微微搖了搖頭:“卑職……亦不知……”
不可否認,在章靖的幫助下,臨淄城也陸續征募、訓練了一批縣卒作為衛戎的力量。
可那區區兩三千新卒,擋得住這過萬的賊軍么?
仿佛想到了一處,王諢、魏休等一干臨淄城的官員,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