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雄性象征物和雙腳的磊志依舊被綁在粗木樁上,發出不似人聲的慘痛哀嚎。
天浩覺得自己的涵養比過去好多了。遇到事情雖然憤怒卻不會大聲咆哮,其實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有理不在言高。嘴上說一萬句恐嚇威脅的話,比不上直接捅過去的一刀子。
“不管是誰動了磐石寨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
留下這句輕飄飄的話,他帶領全副武裝的軍隊,帶著幾十輛滿載糧食的大車,走了。
……
阿菊得到了五百公斤麥面的補償。
她不顧傷痛,跪在天浩腳下感激涕零。老娘在旁邊攙著她,憨厚的大哥也跟著妹妹跪了下去。一家三口流著眼淚,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沒有來到磐石寨以前,老娘對阿菊的話半信半疑,大哥也不怎么相信。誰能想象真有這么一個愿意為了手下村民拼命的寨子頭領?誰能想象磐石寨這邊真有寬敞的石頭新房?何況這里糧食豐足,有鹽,還有甜甜的蘋果干?
宣傳的重要性,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里清清楚楚體現出來。
章浦寨的人帶著麥子來了,說是要換些鹽巴,還有魚干。
青龍寨的人也來換鹽,他們同時也對蘋果干表示出濃厚興趣。
平林寨的人想要腌鹿肉,那東西很好吃,滋味兒香美。
放出去探親的女人都回來了。這完全得益于拒絕承認失敗,心里充滿了屈辱和憤怒的環車寨頭領雄奎。他暗地里聯絡了周邊的多位寨子頭領,邀約對方聯手對磐石寨發起進攻。雖說大家都同屬于一個部落,都是雷牛族的一份子,可實際上,部族首領對治下各村寨的控制力很是松散。無論雷牛族長還是牛族之王,只有遇到特殊情況,比如戰爭,才會對治下村寨下發號令。平時各寨之間的矛盾都是自行解決。只要不是叛亂謀反這種涉及到統治基礎的嚴重問題,上位者不會計較村寨之間的小規模械斗。
對于雄奎的建議,的確有人動心。
有資格做到寨子頭領的人,絕不會是傻瓜或白癡。他們悄悄打聽過雄奎與天浩之間的矛盾,知道了發生在環車寨的所有故事。男人之間的交心往往很簡單,一頓烤肉,加上一點鹽巴,粗豪直爽的野蠻人就會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痛痛快快說出來。的確有那么一點兒顯擺的意思,當然如果有酒效果會更好。但是那玩意兒屬于奢侈品,具體細節不是很清楚,只要了解個大概,也就夠了。
牛族領地內各個城寨的金屬鍛造工藝都差不多,盔甲武器質地都很精良。你有的我有,我有的你也有。
可是磐石寨的人居然會擺軍陣,而且號令嚴明,這就不一樣了。
通過各種渠道打探回來的消息都差不多:環車寨在那次械斗中傷亡慘重,反觀磐石寨這邊卻毫無損失。雄奎這個老東西空有一身蠻力,智力方面明顯不上檔次,白白賠付了多達好幾噸的糧食,到頭里還被人家把惹事的男人綁在木樁上,制作成可怕的鮮血標志。
誰也不會知道磐石寨的軍陣其實是做做樣子。若論真實戰斗力,其實與過去沒什么區別。天浩花了一個多月時間,費了很多功夫,好不容易才用圓圈和三角把一群野蠻人訓練得能整齊排列,服從號令,讓所有人穿著盔甲站成一排。可如果貼身近戰,他們立刻一哄而散,單打獨斗,根本談不上什么軍陣配合。
馬屎表面光,就是這樣。
若要真正磨合,讓他們成為真正意義上互為配合的戰士,還需要更多的訓練。
派去磐石寨交易的人都說了,那里的村民最近都很自豪,嚷嚷著什么“誰敢動咱們磐石寨的人,老子就剁了他全家。”
還有那個叫做天浩的年輕頭領,臉上笑瞇瞇的,動起手來狠得嚇人。
最令人無法理解就是那次矛盾起因只是一個叫做阿菊的女人。談不上國色天香,普通得實在不能再普通。就為了這么一個毫不起眼的婆娘,磐石寨的年輕頭領竟然帶領全寨六百多人正面硬杠環車寨,把雄奎那個老鬼揍得灰頭土臉。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狠人。
狠人同時也是被大多數人所警惕,為之戒備,想要除之后快的那種類型。就像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引爆的炸彈,總覺得不安全,很危險。
可是從不同渠道反饋回來的消息,讓各個寨子頭領對此前的判斷產生了懷疑————所有交易都表明磐石寨的人并不傲慢。無論任何項目的交易都很公平。沒有仗勢欺人,沒有缺斤短兩,也沒有人多勢眾就對外來貿易者強買強賣的霸道行為。尤其是那位年輕頭領天浩,他甚至主動出面主持公平,對己方寨子里一些在交易中占小便宜的人當場斥責,嚴重的還公開實施鞭刑。從他嘴里喊出來的口號也的確打動人心:公平交易,絕不欺騙老人和孩子。
其實應該是“童叟無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野蠻人沒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
沒人再理會雄奎的攛掇。磐石寨的確物產豐富,令人為之垂涎,可伸出爪子的同時也要想想人家手里握著刀槍。六百名可以組成軍陣的武裝人員,這是一個無論對誰都充滿了威懾力量的數字。
雄奎是個外表蠻橫,實際上沒卵蛋的慫包。如果他當時不顧一切帶著寨里的人沖出去拼命,立刻就會發現磐石寨的軍陣沒有想象中那么強大。
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以前如此,現在是這樣,以后估計也不會有什么變化。
“磐石寨優待女人”的流言,開始在各個村寨里傳播。
在那里,能吃飽飯,有衣裳穿。
在那里,肉有咸味,還有甜甜的蘋果干。
在那里,女人每個月來那種事情的時候,寨子頭領和管事都會酌情減輕你的工作。遇到懷孕生孩子,還會額外給你更多的營養品。
神靈作證,這在任何寨子里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孕婦挺著大肚子在田地里干活的比比皆是,很多孩子甚至就在田間地頭里誕生,男人覺得這很正常,女人也不覺得這是一種悲慘。可是作為當事人,女人都希望得到關照,得到愛護。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天堂”。在對比產生幸福感的前提下,你的舒適生活就是我的向往,你的居所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
還有就是磐石寨的年輕頭領,聽說連丑陋到極點,腰身瘦不拉幾,身上松垮垮沒幾兩肉,胳膊腿腳細得跟麻桿沒什么區別,小屁股一看就是不好生養那種類型的女人也能伸手,晚上摟著能睡下去……嘖嘖嘖嘖,想起來就令人頭皮發麻,惡心想吐。
這是好事情。
他連那種其丑無比的女人都不放過,對于別的胖乎乎,圓滾滾,粗壯壯,孔武有力,五大三粗的美麗女子,肯定是饑饞無比,隨時見了都流著口水。
秋天快要結束,寒冷的季節即將到來。
這注定了是個人心躁動的冬天。
……
雪花飄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天浩低頭注視著拿在手上的一把野草,看得非常仔細。
這種草叫做“黑麥冬”,文明時代很常見。
不是真正的黑色,而是草葉呈現出濃密的墨綠,近似于黑。
綠油油的葉片狹長肥厚,用手指掐開,斷面上立刻流淌出散發著濃烈青草香味的汁水。草莖長卻并不堅硬,它們保持著很強的韌性,植食類動物很喜歡,將其當做主食。
天浩很重視干縮人頭遺留的信息。從環車寨回來后,他就加大了對北方區域的探索力度。
北面山區的龐大巨角鹿群是探索重點。天浩一直很奇怪,如此龐大的鹿群究竟是靠什么維持種群?
他在山區邊緣找到了這種外部細節與文明時代沒什么區別,只是整體形態變得巨大,增加了近四倍以上的黑色麥冬草。
整個山谷,包括周邊山坡上長滿了這種草,綠油油的,隨著寒風吹拂形成一片片波浪,起伏不定。
天氣雖然寒冷,它卻絲毫沒有枯黃的痕跡。
夏天的時候,天浩就來到這里觀察。那時候的草葉顏色與現在一樣。
它顯然已經適應了冷熱氣候變化,四季常青。
這是巨角鹿的最主要營養來源。
山坡和山谷的面積不大,正常情況下,多達數萬頭巨角鹿只需要幾天就能把這里所有的黑麥冬全部吃光。
天浩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把失去水分的枯萎草葉。
這是三天前從同一個位置摘取的黑麥冬。
對比了一下長度,都是從根部掐斷,兩者沒有區別。
那里位于巨角鹿的進食區,它們從不放過任何可以啃進嘴里充當食物的綠色。
這意味著從文明時代存活至今的黑麥冬擁有強悍生命力。就像野蠻生長的韭菜,一刀子割下去,用不了多久又會長出來。其中間隔被縮短到令人恐懼的程度,三天,甚至兩天。
怪不得巨角鹿群不愿意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