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處壺口落下的沸水注入陶碗,炒干的黑葉茶隨著水流急速旋轉,泛起成串的白色泡沫,散發出一股很香的氣味。
慶元寨頭領益豐對遞到面前這碗茶產生了興趣,他端起陶碗看個不停:“天浩頭領,怎么你這兒的黑葉茶跟我那兒的不太一樣?好香啊!”
天浩謙虛地笑笑:“大家都是同族,別那么客氣。益豐頭領比我年長,就叫我阿浩吧!其實都是一樣的茶葉,只不過是我摻了點兒粗麥面,在鍋里炒了炒。你回去可以試試,很簡單。”
益豐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加濃密。他端起碗來抿了一口,連連點頭,側身示意坐在旁邊的章浦寨頭領建平:“你嘗嘗看,味道不錯。”
建平放下手里的鋼斧,端起碗來喝茶的時候,還半信半疑用眼睛斜瞅著對面的天浩。
疑惑與戒備很快從他的臉上消失:益豐沒有說錯,茶味的確香濃。
雄奎對兩人突然變化的態度很是不滿,他掄起拳頭,重重砸了一下地板,巨大的音量仿佛要把屋頂震塌:“別管茶不茶的,咱們今天過來是有事情要談。”
天浩冷冷地偏頭看了他一眼,卻被雄奎用兇狠的目光狠狠對著。益豐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放下手里的茶碗打圓場:“老奎,有什么話好好說,咱們今天就事論事,我看阿浩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
說著,他轉向天浩,收起臉上的笑,神情變得嚴肅:“阿浩,咱們都是寨子頭領,是百人首。有些話,我就直說了。”
天浩從滿是橫肉的雄奎臉上收回視線,緩緩點頭:“請說。”
“去年冬天來得早,我的寨子準備不足,實在沒辦法,就找你們磐石寨用女人換了些糧食。那時候還是孚松當頭領。其實吧,這女人換了也就換了,大家都得講規矩,做生意斷然沒有反悔的時候。后來孚松死了,阿浩你接替他的位置……我得承認,你是個有腦子的年輕人,磐石寨的日子過得比以前好多了。你放回來探親的那幾個女人穿上了棉布衣裳,說是在這邊能吃飽,有腌肉和魚,還有一種很好吃的蘋果干。”
天浩臉上顯出淡淡的笑意:“益豐頭領過譽了。”
益豐擺了擺手:“這是事實。孚松活著的時候我來過磐石寨,那時候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寨子又破又舊,哪會像現在這樣,修了這么多塔樓不說,面積還擴大了不少。我一向佩服那些有本事的人。跟孚松比起來,阿浩你是這個。”
說著,他伸出右手,翹起了大拇指。
隨即,益豐話鋒一轉:“磐石寨發展得好,吃飽穿暖,我很羨慕,但我并不嫉妒。可是我寨子里的人偷著逃到你這里,我就必須上門找你討個公道。”
天浩深黑色眸子透出一絲冷光。他寧定地笑笑:“益豐頭領,你說你的人逃到我們磐石寨?有多少人?具體的名字呢?”
“有六個,一男五女。”益豐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小型獸皮遞過來:“名字都在上面,你自己對照著看看。”
“我們章浦寨也有人跑到你這兒。兩個男的,九個女的,總共十一個。”旁邊,建平頭領甕聲甕氣地插話進來。
“還有我!我們環車寨的人也跑了,三十個男的,六十多個女的,將近一百多號人。”滿面激動的雄奎再次掄起拳頭朝著地板上狠砸了一下,大聲咆哮:“小子,要不是你指使那些女人回家探親,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沒錯……你就是故意的,就是你指使她們在我們幾個寨子里散布消息,故意把我們的人騙走。”
來自雄奎巨大的音量沒有對天浩產生任何效果。他甚至連偏轉身子往那個方向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目光注視著坐在正對面的益豐,天浩意味深長地問:“欺騙?益豐頭領,建平頭領,你們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不等兩人回答,雄奎再次跳了出來大聲指責:“小子,你就是個不要臉的騙子!”
剛說完這句話,雄奎突然感到一陣強烈且毫無緣由的恐懼游走全身,仿佛一直罩在身上的安全防護屏障瞬間消失,把自己毫無保留暴露在一頭兇猛巨獸的獠牙之下。
他看到天浩沖著自己微微一笑,突然從地上躍起,雄奎本能地伸手去抓擺在旁邊的鋼斧,卻被長林眼疾手快迅速把兵器搶了過去。毫無防備坐在地板上的姿勢本來處于弱勢,雄奎眼睜睜看著天浩撲到面前,用力抓住自己的頭發,劈手沖著自己臉上狠狠扇了一記耳光。
無比巨大的力量,雄奎感覺眼前直冒金星,耳朵也被這股力量沖撞得什么也聽不見,在可怕的“嗡嗡”聲中短暫失聰。整個頭部被扇得偏轉過去,半天也回不過神來。足足過了半分鐘,感覺好些的雄奎嘴角流下鮮血,面部也火辣辣疼痛不已。
益豐和建平在天浩動手的時候就立刻站起,拿起各自的武器想要有所動作。天狂帶著十幾個面色兇悍的壯漢沖進屋子,形成一堵厚厚的人墻,把他們牢牢擋在天浩與雄奎外面。
“你們,你們想干什么?”益豐又驚又怒,他雙手持斧橫架在身前,上身微躬,保持著隨時準備戰斗的姿勢,眼睛透過人墻之間的縫隙,死死盯著正對雄奎動手的浩平:“阿浩,你想殺了我們?你知不知道同族之間這樣做是違規的,難道你就不怕惹怒大王,派出大軍滅掉你們磐石寨?”
這時候的雄奎已經緩過勁來,面部劇痛束縛著肌肉,無法讓他發出與之前同等音量的威脅,只能含糊不清地罵道:“……混蛋……你……我要殺了……你……”
“你是一泡該死的臭狗屎!”天浩繃緊肌肉,一記勾拳打在雄奎的肋骨上,疼得他整個人蜷縮起來。他艱難地喘著氣,雙手不由自主捂著傷處。天浩并未因此放過他,右腳運起力氣,就像文明時代綠茵場上得到開球權的運動員,以最大力氣沖著雄奎腹部狠踢過去,他慘叫著在地板上滑出一條直線,撞上對面堅實的墻壁,發出“嘭”的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