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角羊燉蘑菇,這是流行于大陸北方的名菜,平時很少見,專門用于招待貴客。
會客室很寬敞,圓形餐桌正中擺著一口大鍋,透過繚繞上升的蒸汽,可以看到里面裝滿了拳頭大小的(肉)塊,堆積如小山般的蘑菇。
牛偉戰很(rè)(qíng),他拉住牛偉方的手一直走到桌前坐下:“老二,咱們很久沒聚了。我昨天帶人上山打到幾只盤角羊,順便采了點兒蘑菇,趁著新鮮,咱們好好吃一頓,再來點兒酒。”
牛偉方對這種客(tào)化的說辭不是很相信,他笑著微微點頭,眼睛卻不斷朝著坐在斜對面的牛艷芳飛瞟。
上次在雷角城的事(qíng)他可沒忘,也不認為牛艷芳是個健忘的女人。
“你老盯著三妹干什么?她臉上又沒有花!”牛偉戰大笑著打圓場:“今天沒外人,都是自己人。來來來,別閑著,動筷子啊!”
牛艷芳感受到牛偉方對自己明顯有些不信任,她站起來,端起酒杯,隔著擺在中間的鍋,誠懇且帶有幾分委屈地說:“二哥,上次的事(qíng)是我不對,可你也得為我想想啊!”
這句話說得很實在,打消了牛偉方的大部分顧慮。他沉吟片刻,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道:“二哥沒怪你,其實這事是阿浩夾在中間很難做。三妹啊……我知道你想找個好的,可問題是阿浩已經結婚了。”
“今天咱們三兄妹聚會,就別再提他了。”牛艷芳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臉上露出笑容,(交)嗔道:“既然二哥你發話了,我就老老實實聽勸。不過你得答應我,幫我找個好男人嫁了。”
“行啊!沒問題。”牛偉方心(qíng)頓時變得舒暢,覺得不用夾在中間為難,于是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他打定了注意要娶天霜為妻,自然不可能因為妹妹胡攪蠻纏讓一切都變成泡影。牛艷芳主動提出退讓再好不過,牛偉方也真心實意考慮著有誰適合成為自己的新妹夫。
“自家人沒有隔夜仇,說開了其實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qíng)。”(性)(qíng)豪爽的牛偉戰從鍋里夾起一大塊爛熟的羊(肉),放進牛偉方的碗里:“老二,趁(rè)嘗嘗,這是我的手藝。”
“哦,這可得試試!”牛偉方笑著伸手抓起(肉)塊,咬了一大口。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大哥和三妹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看著牛偉方吃得高興,牛偉戰又拿起勺子,給他添了滿滿一勺吸飽了湯汁的蘑菇,試探著問:“老二,下個月就是大朝會了,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這話在牛偉方腦海里產生了另類含義。他看了一眼坐在側面的牛偉戰,放下手里沒吃完的羊(肉),拿起擺在筷子旁邊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客(tào)地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還不就是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規矩來,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牛偉戰笑容不變,只是目光微微有些發冷:“老二,支持你的人很多啊!我聽說你之所以想娶牛天浩的妹妹為妻,就是想要得到雷牛部的那一票?”
“這個……也不完全是。”心事被戳穿,牛偉方顯得有些尷尬。他訕訕地笑著:“其實大哥你也很不錯,黑角城里很多人都支持你。跟你比起來……嗯,我根本算不上什么。”手機端::
“呵呵,那可不一定。”牛偉戰的笑意透出一絲危險氣息:“老二你還是(tǐng)有想法的,早早就看上了牛天浩的妹妹。”
聞言,正用筷子夾著一朵蘑菇往嘴里送的牛偉方頓時停下來,疑惑地問:“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現在的雷牛部可不是牛偉邦在位時那樣。”牛偉戰收起笑臉,變得嚴肅又(陰)沉:“那時候他們才多少人。二十萬?還是四十萬?現在呢,接連幾場大戰打下來,一下子就突破了上百萬。”
牛偉方搞不清狀況,也不明白對方想表達的意思,他索(性)放下筷子,也不想觸怒牛偉戰,只能順著他的話頭附和,微微點頭:“阿浩能力很強,他是最適合雷牛族長的人選。”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與他暗中來往,互相勾結?”牛偉戰話鋒突變,眼中釋放出一絲狠意。
牛偉方心中一凜,坐直(shēn)子,警惕地搖搖頭:“我聽不懂你的話。”
“去年,也就是上次大朝會的時候,我們本來有很好的機會可以瓜分雷牛部。光是分到我名下的就有二十萬人,你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可結果呢?”牛偉戰(陰)森森地冷笑著:“你與牛天浩私下達成協議,在大朝會上支持他成為雷牛部代理族長。”
牛偉方驚訝極了,他矢口否認:“大哥,這些事(qíng)你是從哪兒聽來的?這簡直就是胡編亂造。”
“我可沒有胡說。”牛偉戰盯著他:“我記得很清楚,當時的票數是三對三,元猛、宗域,還有大國師站在他那邊;我、凌嘯和振峰要求把雷牛部拆分。你投了至關重要的一票,牛天浩那個混蛋成為了族長。”
牛偉方終于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他不再驚訝,表(qíng)變得凝重起來:“我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事。阿浩是個優秀的人,事實證明他是一位合格的族長。”
“得了吧!少說沒用的漂亮話。”牛偉戰對此根本不信:“要不是你們私下勾結,你會放棄二十萬平民這么大的一塊肥(肉)?還有,牛天浩的妹妹那么丑,你居然愿意娶她為妻。這難道不是暗中互助,你給他地位,買通他在今年的大朝會上投你一票嗎?”
“不是這樣的。”牛偉方一直在搖頭:“大哥你聽我說,我是真心喜歡天霜,這事兒跟阿浩沒關系。”::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牛偉戰露出猙獰的面孔:“那個女人丑到極點。我問過三妹,也問過大國師,就算三妹會騙我,大國師總不至于在這個問題上撒謊。呵呵……瘦得皮包骨頭啊!老三,沒想到你的口味還(tǐng)獨特,連這種沒人要的女人也當寶貝一樣撿起來。你對自己狠,對我更狠。你是苦心積慮就為了得到王位,不擇手段!”
“我沒有!”連續無端指責,終于刺激著牛偉方爆發出熊熊怒火。他猛然從椅子上站起,怒視著牛偉戰:“我當你是大哥才坐在這里跟你吃(肉)喝酒,沒想到你竟然說出這種話。我承認,去年大朝會的時候,的確有過拉攏阿浩的想法。可那是在公平公正,所有人都參與的(qíng)況下進行。我與阿浩之間沒有任何(陰)謀,也不存在所謂的勾結。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未來牛族之王的重要輔臣。”
“至于天霜……當初我的確想過以聯姻的方式,與雷牛部結為同盟。但后來我改變了想法,她其實很漂亮,有一種特殊的美,根本不是你想象中……”
牛偉戰打斷了他的話,嗤笑道:“一個臭婆娘被你說得頭頭是道,我看你根本沒有王族應有的榮譽感,簡直就是自甘墮落。”
“不準你侮辱我未來的妻子!”突然,牛偉方爆發出令人震撼的狂怒,他指著牛偉戰大聲咆哮:“收回你剛才的話,立刻向我道歉,否則我就殺了你!”
牛偉戰和牛艷芳誰也沒有說話,他們用冰冷的眼睛盯著牛偉方,仿佛在看著一個玩具,一個滑稽劇演員。
長達半分鐘的冷場。
一種不妙的感覺迅速從心底升起,牛偉方冷靜下來,察覺(qíng)況有些不對,他皺起眉頭思考了幾秒鐘,拉開椅子轉(shēn)朝著房門走去。
牛偉戰是個(性)(qíng)粗暴的人,很容易被激怒。雖說是兄弟,可從小到大兩個人經常打架,為了很多事(qíng)你爭我奪。今天很奇怪,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掀桌子。
還有,平時兩兄弟聚在一起的時候,牛艷芳從不主動參與。可是今天她偏偏出現在這兒……諸多疑點讓牛偉方感覺詭異,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不對,最好還是盡快離開。
剛走出幾步,一股劇烈的疼痛從腹部發出。
牛偉方本能地用手捂住肚子,卻無法阻止痛感加劇,就像腸子被某種硬物掛住,隨著旋轉一點點繃緊,仿佛隨時可能斷開。
“啊!”
他慘叫著,雙膝一曲,重重跪倒在地,隨即(shēn)子側歪躺倒,在痛苦中翻滾掙扎。
“衛兵……救命……來人啊……”牛偉方臉色煞白,雙手死死捂住腹部,拼盡全力喊叫。
牛偉戰離開椅子,緩步走到近前,他彎腰蹲下,近距離注視著額頭上冒出層層冷汗的弟弟,臉上逐漸浮起殘忍的冷笑。
“別叫了,他們聽不見。你以為我會把他們留在外面,在這種時候放進來幫你嗎?我給他們另外安排了宴席,有酒有(肉),離這兒很遠。放心吧,外面都是我的人。”
劇烈的腹部絞痛使神經繃緊,牛偉方感覺體內一陣翻騰,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內臟和血液正在沸騰。他艱難地仰起頭,翕張著失控的嘴唇:“……你……他們……不會放過你。”
此時此刻,牛偉戰覺得很享受,長期被壓制的所有瞬間爆發出來,有種忍不住想要掄起拳頭砸爛親生弟弟腦袋的沖動。
可他還是忍住了。
這樣做沒有必要,而且還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雖然牛艷芳的計劃不算完美,卻有著極為合理的解釋誤食有毒的菌類,誰也挑不出毛病。
牛偉方雙手死死捂住腹部,痛得躺在地上不斷翻滾。他感覺胃部發出陣陣痙攣,渾(shēn)上下所有的肌(肉)纖維都在扭曲,劇烈抽搐的面部皮膚滲出大量汗液,在絕望和痛苦中發出慘叫:“你……你們……到底給我吃了什么?”
他不是傻瓜,事(qíng)到了現在,看見一直站在牛偉戰(shēn)后的牛艷芳,已經明白是兩個人聯手對付自己。
牛偉戰眼眶里全是肆虐的快感,一種真正把權力掌控在手里的感覺貫穿全(shēn),刺激著腦垂體分泌出大量激素,在前所未有的亢奮中微微顫抖,就連笑意也比平時猙獰了許多:“蘑菇的味道很鮮美,這是山里的鮮貨。老二,好好享受吧!”
“你為什么要這樣?”牛偉方感覺死亡正在臨近,他蜷曲著(shēn)子,在痛苦中發出呻吟:“大哥……我……我是你的親弟弟啊……”
這句話絲毫沒能挽回牛偉戰瘋狂殘忍的想法,他的笑容變得更加詭異。俯低(shēn)子,湊到距離牛偉方鼻尖只有十幾厘米的位置,他發出低緩沙啞的最后宣告。
“老二,你兒子還小,味道應該很鮮美。放心吧,我會讓他下去陪著你,這樣你就不會寂寞了。”
無與倫比的驚恐從牛偉方腦海深處狂涌出來,瀕死的他雙眼睜大到極致,難以置信地盯著牛偉戰,痛苦在這一瞬間被遺忘。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怎么也不會相信,這是共同生活了幾十年,自己嫡親的哥哥。
“……你,是個魔鬼。”牛偉方嘴角流出白色泡沫,夾雜著一絲絲鮮紅的血水,乍看上去,就像擠了太多牙膏刷牙之后沒用清水漱口,大量泡沫堆積在兩邊唇角。
他拼著最后的力氣發出詛咒:“你……不得好死……神靈……不會放過你……”
牛偉方死了。
他的至死仍然睜大的眼睛里充滿了震驚、恐懼、憤怒與后悔。最后的影像牢牢定格在牛偉戰和牛艷芳(shēn)上,兩個人一前一后,雖然表(qíng)各自有異,卻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貪婪的成分。
牛艷芳快步從牛偉戰(shēn)后閃出,跑到牛偉方的尸體旁邊蹲下,將手指橫放在死者鼻孔下側,仔細觀察著他的瞳孔。這是牛艷芳從族中老人那里學到的“技術活”,能準確判斷一個人是否真正死亡。
“他死了。”牛艷芳很快得出結論。
牛偉戰心滿意足地點點頭:“按照咱們之前商量好的,你把外面的人叫進來,我嘛……嘿嘿嘿嘿……”
獰笑著,他轉(shēn)走到桌前,雙手扳住桌面,將整張桌子用力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