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滾落的時候,伊麗莎白小姐被嚇得當場暈過去。周圍人連忙將她扶起,一片混亂。
薩默斯侯爵頓時對這個較弱漂亮的女孩產生了興趣,就派了個手下過去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一瓶嗅鹽,加上少許白蘭地,讓暈過去的女孩很快蘇醒。她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說什么也要當面向侯爵表示謝意。
于是就這樣產生了會面。
盡管兩個人之間年齡差距超過五十歲,年輕的漂亮妞仍然對老侯爵表示出強烈崇拜和愛慕。她說了一大堆侯爵年輕時候的光輝事跡,把老侯爵惹得連聲大笑。兩個人的談話氣氛非常熱烈,友好的關系很快朝著更加親密的方向發展。
一個多月后,他們結婚了。
平民,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是香腸店老板女兒的伊麗莎白成為了薩默斯侯爵夫人。這跟烏鴉搖身變成金鳳凰沒什么兩樣。
從此,女人在觀看行刑的時候必須“暈過去”,只有這樣才能顯出自己溫柔賢淑,由此激發出男人的強烈保護意愿,促進彼此之間認識,從朋友成為愛人,進而談婚論嫁等一系列動作。
卡利斯公爵聽過這個故事,甚至見過那位年輕的侯爵夫人。
薩默斯侯爵是舊識,他與卡利斯公爵過世的爺爺很熟。可他畢竟老了,在很多事情上已經力不從心。前些年來加百列城辦事的時候,卡利斯公爵在侯爵府上與那位年輕夫人有過幾次聚會。因為英俊和身份,兩人發展出一段超乎友誼的親密關系。
當然侯爵本人對此并不知情。老頭覺得年輕媳婦肚皮隆起來這件事很正常,是自己生理能力依然強悍的最佳表現。
走過廣場,很快進入了教廷專屬的禁區。
負責警戒的士兵驗看過卡利斯公爵及其衛隊的身份證明,點點頭,側身放他們進入。
加百列教堂依然雄偉,色彩斑斕的玻璃鑲嵌出一個個關于圣主的傳說故事。穹頂和周圍墻壁上有漂亮的油畫,這是多達上百名畫師花費三年時間好不容易完成的浩大工程。走廊與隔間經過特殊設計,無論光線還是回音都有特殊效果,讓人如同置身于圣境,進而產生本能的崇拜。
一名黑衣執事早早得到消息等在教堂門口,他帶著卸掉兵器的公爵穿過走廊,一直來到教皇的休息間。
那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他穿著一件白色教袍,帶著無邊軟帽,胸前掛著一個鑲嵌著昂貴寶石的精致米字架。
“陛下!”卡利斯公爵跪倒在教皇腳下,親吻著老人的鞋尖。他的語調充滿了懺悔:“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教皇微笑著,耐心等待著公爵從地上直起身子,以謙恭的姿勢站在面前。
他擺了擺手,布滿老人斑的臉上全是慈祥:“我的孩子,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無論勝敗,這一切都是圣主的意志。”
卡利斯公爵用力攥緊拳頭,眼眸深處透出沉痛的追悔:“我沒能攻下鎖龍關,王國聯軍損失慘重。現在,國王和貴族們對我的游說計劃已經不感興趣。短時間內,很難說動他們再次出兵。”
教皇一直坐在高背椅上沒有挪動,他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公爵:“這很正常。鎖龍關是北方巨人們的最大倚仗,何況他們還有守護神。這種情況延續了很久,我們不是它的對手。”
卡利斯的雙眼微微有些發紅:“我們該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等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什么時候才能征服北方?”
年邁的教皇沒有說話,他正在安靜的思考。
“征服”是所有男人都感興趣的話題,教皇本人也不例外。
腳下這塊大陸呈現出不規則的梯形。北方是狹窄的上端,南方則是寬平的下端。鎖龍關防線其實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將大陸從中間等分,南方領土無論面積還是朝著大海延伸的大陸架幅度都要超過北方。只不過,從天空中俯瞰,構成鎖龍關防線的山脈走向橫跨大陸,接近于兩邊平分的位置。
大陸南方有極其廣闊的部分位于熱帶,那里植物生長繁茂,甚至可以做到一年三熟。再加上馬鈴薯和玉米這兩種高產作物,在五大王國和教廷的歷史上,從未因為缺糧導致各種社會問題。恰恰相反,足量的食物使平民生養眾多,也由此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麻煩。
最大的問題就是土地不足。貴族不可能放棄已經擁有的財富,平民希望得到更多的利益。在南方大陸早期的歷史上,五大王國之間爆發戰爭,為了爭奪土地各不相讓。如果不是教廷出面調停,戰爭極有可能延續至今,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為了共同的目的組成聯軍,集體進攻大陸北方。
巨人是怪物。
這樣的觀點早已深入人心。所有王國都流傳著“巨人吃人”之類的恐怖故事。他們野蠻又愚昧,發音古怪,獨特的語言系統更是難以理解。相比之下,還是ABCD這樣的字母滑溜順暢,讀起來朗朗上口,簡單易懂。
解決土地問題最好的辦法有兩種。
第一種,派出船隊,從海上尋找新大陸。
國王們在這件事情上的想法高度一致,偉大的航海時代也由此到來。然而殘酷的現實給所有心存幻想的人上了一課————因為科技等級過低,現階段的海船很難進行遠途航行。這涉及到多方面原因:對風帆的利用、船體自身結構、航速與水流的實測、食物和飲水等等……
其中最令人頭疼,也是至今無法得到解決的難題,就是壞血病。
“壞血病”這個詞來源于基因記憶。醫生們不知道為什么第一眼看到患者的時候,腦子里就下意識出現“壞血病”這個詞。他們對此束手無策,各國王室每年都會撥付大筆款項公開尋求有效的解決辦法,但總是一次次落空,無人獲得高額懸賞。
對土地的渴求是如此強烈,盡管困難重重,各王國仍然沒有放棄。憑著令人咂舌的高損失代價,他們將大陸周邊的海域逐步探明,發現并占領了一些島嶼。
這遠遠不夠,無法滿足國王們的胃口,更不可能解決國內日漸膨脹的人口問題。
新的海船每周能下水,更多的水手也懷著夢想和發財期盼揚帆出海。他們是真正的勇士,只是現實與幻想嚴重不符。風暴、暗礁、迷亂的洋流、疾病……探索支出與收獲之間根本不成比例。久而久之,心灰意冷的國王們只得收縮海洋探索專用撥款額度,轉而將注意力轉向大陸北方。
是的,第二種解決辦法,就是攻破鎖龍關,殺光所有巨人,占領北方的土地。
無論從哪方面看,這都比第一種方法要靠譜得多,更不用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方面。
成功研發出火藥,熱兵器在各國軍隊全面普及的時候,當任教皇就敏銳察覺到,解決問題的機會來了。
他很快在殘酷現實面前撞得頭破血流————北方巨人召喚出一頭金屬怪物,無論戰斗力還是其自身表現都令人望而生畏。除了轉身逃跑,沒有更好的選擇。
白人對大陸北方也在進行滲透。巨人們不是鐵板一塊,他們當中也有叛徒。“守護神”之名很快被國王與貴族們熟知,也逐漸探明北方大陸上各部落之間的粗略情況。
佩里亞斯的研究從一開始就得到現任教皇的重視。米伽爾第四十四號藥劑的出現令他耳目一新。這種藥劑雖然有著強烈副作用,但生產便利,成本低廉,總得來說優點多于缺點。正因為如此,教皇決定以卡利斯所在萊茵王國為主導,聯合其它王國,再次進攻大陸北方。
卡利斯所在的家族與教廷之間關系密切,連續幾任家主都是狂信徒。尤其是卡利斯的曾祖,甚至與當時的教皇密謀,想要發動政變,干掉國王,將萊茵王國與教廷合并,他本人只求得到一個紅衣教主的身份。
滿懷希望的戰爭又失敗了。
雖然這一切發生在好幾年前,可教皇仍對“失敗”這個詞感到記憶猶新。
暗自嘆了口氣,教皇對卡利斯招了招手:“過來,我的孩子。”
公爵走上前,站在距離教皇不到一米的位置。
“之所以過了這么久才召見你,不是因為上次的戰敗,而是我對接下來的計劃另有想法。”教皇渾濁的眼睛里閃爍著別樣目光:“我們對北方大陸勢在必得,無論土地還是巨人奴隸,都可以從根本上解決我們面臨的問題。我還是那句話:不要氣餒,要有信心,圣主會保佑我們贏得勝利。”
這種場面上的鼓勵話語卡利斯聽得多了,已經產生了免疫。但不管怎么樣,教皇的威嚴不容觸犯。他只能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說:“贊美圣主。”
“贊美圣主。”教皇觀察著他的情緒變化,淡淡地笑了:“孩子,你一定認為我是在敷衍你?”
卡利斯連忙搖頭:“不,您是這個世界上最智慧的存在。”
教皇繼續笑著說:“你對圣主的忠誠大家有目共睹。孩子,你不是外人,是時候給你看點兒別的東西了。”
卡利斯聽得一頭霧水,連忙問:“陛下,您指的是什么?”
教皇隨手抓住椅子側面的紅色拉繩,用力拽了一下,伴隨著清脆的鈴聲,一個身穿黑色教袍的中年執事走了進來。
“他叫約瑟夫。”教皇抬起胳膊,對著來人指了一下:“你跟著他,去吧。”
隨即,教皇把視線轉向約瑟夫,隨口吩咐:“你帶著卡利斯,讓他看看四號和六號。”
中年教士點點頭,沒有說話,行了個禮,帶著公爵離開了教皇休息間。
沿著盤繞曲折的長廊往南,走出加百列教堂的后庭,進入一個卡利斯完全陌生的區域。
這里有重兵把守。
公爵發誓,這是自己見過最強壯的白人士兵。
他們的身高超出普通人一個頭,約為兩米。身體表面覆蓋著堅固的合金鎧甲,手持火繩槍,后背上掛著反手就能抽出的鋒利戰刀。這些人的皮膚雖白,卻帶有一層頗為詭異的暗紅。嚴密的鋼甲覆蓋全身,但可以透過他們魁梧高大的身材,想象出鎧甲之下那一塊塊堅如鋼鐵的肌肉。
卡利斯發現他們的鎧甲表面刻著米字架,表明這些人是教廷的直屬衛隊。可他從未見過這些面孔,非常陌生。
約瑟夫與領隊士兵低聲交談了幾句,后者看了一眼公爵,命令士兵們搬開路障,打開通往正前方那幢兩層建筑的鐵門,放他們進去。
巖石臺階通往地下,建筑內部仍能看到全副武裝的衛兵。約瑟夫從一名衛兵手里接過火把,就這樣舉著,沿著螺旋形階梯向下走。昏暗的火光搖曳不定,在下場彎曲的墻壁和臺階上照出黑色陰影。仿佛這是一個居住著魔鬼的世界,連通傳說中的黃泉。
足足走了近五分鐘,終于來到建筑最底層。
眼前,是兩條相互交叉,構成“十”字形的通道。
這里的墻上插著更多火把。
約瑟夫轉過身,他的臉色在搖晃火光映照下顯得尤其蒼白。一路上他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直到現在才開始發問:“你想先看哪一個?四號,還是六號?”
卡利斯不喜歡這個地方,也不喜歡約瑟夫這個人。但他相信教皇不會做出自己不利的舉動,于是隨口道:“四號吧!”
畢竟這個數字排在前面。
約瑟夫帶著公爵向左轉,進入長廊大約四百多米,在一扇用白色涂料刷著數字“4”的鐵門前停下。他把拿在右手的火把轉移到左手,從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準確找到了對應,直接插入鎖孔,用力旋轉,將鐵門打開。
走進去的時候,約瑟夫隨口說了一句:“這里是四號。后面還有四零一、四零二、四零三……一直排到四九九。不過每一間都一樣,沒什么區別。只要看過這里,我估計你對其它房間就沒什么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