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耀先并不在意賠償的金銀數量。虎族不同于獅族,對貨幣的概念較為模糊。相比之下,虎耀先更看重地盤、人口,以及糧食。
磐石城與天京城之間的道路竣工了。
這里所指的道路,包括正常意義上的公路,以及鐵路。
寬闊的公路表面鋪著瀝青,巨大的石頭碾子一次次壓過,使其結構緊密,成為這個野蠻時代地面硬化的最高級模板。
路基兩邊留有排水溝,雨水沿著中間呈凸面的公路分流,匯聚進入公路沿線的大型蓄水區。道路兩側植被茂密,這是為了確保山體穩固,減少滑坡概率。
鐵路規格符合文明時代的標準,目前以畜力拉運,速度雖然緩慢,卻遠超過以前的人力運輸。
隨著大量人口遷入,天京城變得日益繁華。
北方蠻族雖然野蠻,卻繼承了血脈基因深處最重要的“智慧”選項。
按照天浩制定的整體戰略計劃,龍族目前只能實行計劃經濟。但這并不意味著其它經濟模式不能同時展開,尤其是小規模、小范圍,對整體環境影響不是很大的私營經濟。
腦子靈活的人已經在天京城里開起了旅店。說起來也是巧合,好客的野蠻人會主動邀請朋友來家里做客,隨著龍族貨幣大量使用,有償服務也隨之產生。
很多人開始經營飯館,只是菜品和飯食相對單調。最常見的是各種燉湯和炒菜,外加兩個饅頭或面餅搭配而成的套餐。在天浩有意無意的誘導下,天京城很多地方都出現了集中供應午、晚餐的飯館。具體做法與文明時代區別不大,一份菜、一碗湯,外加主食。選擇實惠的人花兩個輔幣就能吃飽,選擇口味的人只要多花一倍的錢,就可以從經營者那里得到單炒一份,數量上更多,食材也更加新鮮的優待。
裁縫的出現頗讓天浩覺得意外。他按照文明時代的做法,將天京城劃分為四個大區,每個大區下轄數量不等的街道辦事處,再往下是管理面積更小的社區。區域內民眾的生活物資統一分配,尤其是布料。為了減少上級政府的負擔,通常做法是各個社區負責統計人口,按照具體數量,以“家戶”為單位把布料分配下去。
聰明人很快察覺到這其中的商機,一些腦子靈活的女人主動承擔起附近居民的衣服裁剪縫紉工作。只要花上幾個輔幣,把發給自己的布料送過去,隔上幾天就能從她們那里得到成套的衣服。這樣一來,雙方皆大歡喜。
裝修行業的產生與天浩有直接關系。他的審美來自文明時代,無論天峰、天狂、長風還是旭坤,很多跟隨天浩從磐石寨一路走來的人深受影響。住過高大敞亮的樓房,就不愿意回到破舊低矮的小木屋,感受過雪白墻壁與整潔環境的舒適,就不愿意重歸骯臟黑暗的住所。何況天浩日益位高權重,出于對攝政王的崇敬,人們自然會關注他生活的點點滴滴,包括住處。
墻壁必須涂抹泥灰,表面光滑。
地板必須用水泥或石板填充。
家具一定要精致,而且結實耐用。當然,如果外觀了超越實用性,肯定以前者為主,降低后者的存在程度。
菜市場的出現完全因為偶然。最初,只是老人們呆在家里閑來無事,在規劃好的田地里栽種,將各自收獲物拿出來相互交換。茄子換苦瓜、刺瓜換白菜、蘿卜換大蔥……這一點兒也不奇怪,畢竟誰也沒有能力栽種目前已知的所有蔬菜品種。每天吃相同的飯菜會覺得滋味寡淡,相互交換才有新鮮感。隨著交換蔬菜的人不斷增加,逐漸在天京城各個區域形成市場,人們也開始接受貨幣購買的交易方式。
一個狩獵隊的成員在外出打獵過程中表現勇敢,得到獎勵,分給他小半頭獠齒豬。家里只有五口人的他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些肉。按照以往的做法,必須用鹽將豬肉腌制,才可以長期存放。不過這個男人另有想法,已經知道貨幣購買力和使用方便的他更想要錢,而不是幾塊有可能在腌制過程中出現意外,導致發霉、腐爛、變臭的肉。
天浩發誓他絕對沒有教過野蠻人下述的一系列騷操作————男人弄來很多樹枝,削成長條,然后將豬肉剁成小塊,撒上鹽,串在樹枝上,在夜晚的露天環境下當街燒烤,就地售賣。
有了第一個經營肉串燒烤的人,很快出現了烤魚、烤螃蟹、烤地鼠、烤蟲子、烤蝦、烤文蛤、烤內臟等各種不同類型……如今,天京城的夜市燒烤名氣逐漸響亮,再加上摻水兌淡了的蘋果酒和葡萄酒,以及從濟州島遠途運來,用糖蜜發酵制成的甘蔗酒,所有這一切,構成了天京城居民在夜晚時間享受快樂的基礎。
烤肉的價錢很便宜,一個輔幣二十串。
酒要貴一些,一個輔幣兩大杯,當然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水。倒不是天浩和當地執政者故意做奸商,而是人們已經習慣這樣的摻水淡酒,他們對酒精全面接受還需要時間。
有付出,才有收獲。
從事體力勞動的人很喜歡淡酒和烤肉,尤其是豕人。無論上山采石,還是下礦挖掘泥炭的工人,都愿意在每天工作結束后,三五個人聚在一起,湊上幾個輔幣,在微醺感覺和烤肉鮮美的滋味浸潤下尋找快樂,舉杯祝賀偉大的攝政王身體健康。
軍人的收入很高,他們成為了消費的另一大群體。
這是天浩計劃的一部分。所謂“高收入”只是相對而言,比較豕人礦工和分配在各地的戰俘,軍人收入的確高出很多,卻只超出龍族正式族人百分之二十。
推動經濟需要大量貨幣為基礎。在正式該名為龍族之前,牛族就掌握了高超的合金配比技術,再加上天浩以水流、風能為動力打造的車床,依靠往復運動的沖壓模式,天京城、磐石城、黑角城三地的造幣廠全力開動,市場上很快出現大量制作精美,規格統一的龍族鑄幣。
鹽、金屬、糧食、烈酒……所有羅列在戰略物資清單上的商品只能進入計劃經濟圈,不能以私營模式流通。天浩在這方面下達了最嚴厲的監管令:一旦發現,涉事者滿門抄斬。
很幸運,這是一個野蠻的時代。北方蠻族對“錢”的概念非常模糊。即便是從很多年前就開始推行貨幣制度的獅族,也有相當比例的平民認為貨幣不如糧食、布料那么穩妥。他們對亮晶晶的圓形貨幣不感興趣,寧愿抱著成堆的麥子和稻米,無論它們是否腐爛發霉。
天浩對整個北方局勢有著清晰的認識。
對虎族的戰爭,現在只能以占領鐵顎城為階段性目標。
從虎牢關到鐵顎城,前前后后捕獲了數十萬虎族戰俘。消化這些人需要時間,而且不是單純意義上將他們直接變成奴隸,而是以降低身份的龍族人集體遷往大陸北方。
按照天浩最新頒布的詔令,龍族平民分為四等。其中,最高級為“公民”,享有各種配發物資及政策上的最高優待。構成公民群體的大多是有功勛的軍人、受過嘉獎的工匠及行業標桿,而且偏重于耕種土地,每年作物畝產量達到高產標準的農民。
第二等次為“平民”。他們與公民之間的群體比例約為七比三。由此不難看出公民實際上是平民群體中的優秀代表。公民比平民更加富裕,卻必須接受來自平民群體的監督。一旦行業業績有所下滑,隨時可能被期盼更進一步的平民所取代。
第三等次為“流民”。構成這一群體的多為戰爭后期投降的豕人、鹿族人、牛族內部被判罰者及其它部族成員。流民在物質配發方面的指標低于平民,但雙方在勞動崗位和區域內管理職位等方面的獲取途徑毫無區別。流民大多從事重體力勞動,如采石、修路、挖礦……正常情況下,五年之內,流民只要得到工作區域管理者給予“合格”的綜合評價,就能改換身份,晉升為平民。
如果連續三年評價為“優秀”,這個考核期限也就隨之縮短。
第四等次為“罪民”。這一群體主要來源是戰俘,另外就是龍族內部被判接受勞役的罪犯。他們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物質供應,以“吃飽”為基準線,不考慮食物品質。改變身份的晉升方式與流民一樣。換句話說,從罪民變成平民,至少需要六年時間。
全面融合是一個國家強大的基礎。天浩從一開始就大力提倡“沒有部落分界,我們都是一家人”的核心思想。無論豕人、鹿族、牛族,還是后來加入的螭族和各族戰俘,政工人員和區域管理者將這道命令的精髓發揮到極致,流民和罪民也漸漸接受了“勞動改變人生”的主觀邏輯。以他們為基礎,天浩迅速夯實了龍族的底層結構。
當然,還存在著第五等次————奴隸。
從去年開始,天浩力排眾議,在龍族內部取消了“奴隸”這個群體。這里所說的奴隸專指北方蠻族。盡管元猛和宗域對此持反對意見,卻終究是胳膊扭不過大腿,在天浩的強勢壓制下,被迫通過了新的族群法案,將各分部所轄的野蠻人奴隸全部解放,轉為流民或平民。
《龍族法案》對此有著鐵一般的規定:除白人和黑人,嚴禁將任何部落成員(野蠻人)判為奴隸。
顯赫的戰功光環籠罩著天浩,即便是一直對他抱有恨意的兇牛之王牛凌嘯也不得不承認,在對外族作戰這個問題上,年輕的攝政王的確無人能及。僅以剛結束的虎牢關、鋼濰城、鐵顎城三地戰役為例,無論占領的區域,還是捕獲的戰俘,均超過歷任牛族之王,真正書寫了空前的記錄。
牛族與虎族連年交戰,憑借騎兵優勢和鹿族從中介入的地形優勢,牛族很少有打贏的時候。
接到戰報的時候,牛凌嘯徹底呆住了。
其實早在天浩率領禁軍離開黑角城前往雄鹿城的時候,他就清醒認識到此戰贏面極大。可戰報上那一連串巨大的捕俘數字還是讓牛凌嘯感到震驚。他知道元猛和宗域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這兩個老家伙與其說是支持天浩上位,不如說是被現實逼迫著做出決定……如今,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天浩以令人羨慕的戰功證明了實力,贏得所有人尊重。
龍族內部的問題也很多,亟待解決的就是北方各新建城寨的秩序穩定,以及物資供應。
大量人口必須內遷。大陸北方雖然多山,但只要越過第一道山脈線,就有面積廣闊的平原和丘陵。這些地方都適合居住,周邊區域也有豐富的資源。之所以長時間限制牛族發展,不外乎是統治者的眼光,以及無法以技術手段改變的地形。
對北部山脈的道路修建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從天京城到黑角城,北部區域總共炸開了十六個隘口。根據巫且的計算,大陸北方開發第一階段從開始到結束,至少需要兩年時間。隨著數十萬鹿族、虎族和龍族人源源不斷向北遷移,至明年年底,整體形勢將出現大的改觀,糧食豐產不成問題,尤其是龍族內部的人口增長數量,也將達到有史以來的最高峰值。
牧場是大陸北方開發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此,天浩專門組織了十萬人遷往西北。“老嬤嬤”的衛星觀測數據與牛族古老的地圖均表面那里有大片草原,適合放牧,是羊群和牛群的規模化棲息地。
肉食供應品種不能單一化。巨角鹿牧場雖然不錯,但面積狹小,無法提高肉奶供應量。兩年內,北方牧場的羊群和牛群數量將迅速增加。除了各類奶制品和肉,它們還會帶來包括羊毛、牛皮等一系列副產品。
羊毛衫會成為北方對南方的重要貿易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