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大火的殺傷力有多強?
當然是看森林面積與火勢而論。
熱氣球部隊分為四個中隊,每隊三十個氣球,從各個方向對整片林帶進行攻擊。燃油加白磷的效果很不錯,分頭點燃,再加上干燥無雨的季節,就算是萊茵與金雀花兩國攜手,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撲滅。
文明時代的澳洲、米國、巴西……大面積森林火災的撲滅難度極高,即便動用直升機和各種先進的滅火工具也難以控制,更不要說是現在。
天浩考慮過選擇人口密集的白人城市投彈攻擊,然而這樣做的影響力有限,頂多只能造成幾百萬人的傷亡。
直接摧毀整個林帶就不一樣了。這將引發一系列連帶效應。尤其是水源和空氣,林區周圍所有定居點都會受到影響,民眾被迫離開,進而引發大規模的難民潮。
看著正下方熊熊燃燒且在短時間內迅速擴散的火場,立彬對這一切很是滿意。他彎腰從吊筐里拿出信號旗,對著遠處的熱氣球用力揮舞。
“投彈完畢,返回。”
這僅僅只是開始。
天浩組建了五支熱氣球部隊,立彬擔任統領第一飛行隊氣球數量最多。另外的第二、第三、第四和第五飛行隊氣球編制較少,只有他的一半。
其它四支飛行部隊的出發時間比立彬更早,他們的攻擊目標可不是森林,而是萊茵和金雀花兩國各地的大面積農田。
現在的麥田正處于黃綠夾雜之間,即將成熟的麥子是最好的燃燒物。從天空中墜落的燃燒罐在制造大火的同時,也毀滅了人們的希望。
半個多月后,各飛行部隊返回了神威要塞。
損失了三十二具熱氣球。
有些是在返回途中被早有準備的白人用巨型弩炮射下。這個時代雖然沒有高射機槍,卻總能找出類似的代替武器。
有些偏離了航向,被風吹向大海,永遠失聯。
有些因為泥炭供熱出了問題,在空中自燃。
但就各方面反饋回來的消息,作戰計劃執行得很成功,也收到了應有的效果。
萊茵王國,莫凱爾王太子緊急受命與重臣們前往北部各郡,就難民與火災情況進行調查,同時盡最大力量減少損失。
王國財政大臣巴納特伯爵與商業大臣戴由塔子爵隨行。他們的第一站來到了溫布爾城。
城守博爾森伯爵接待了王太子一行。
宴席還算豐盛,但就菜色來看,顯然比不上在萊茵首都的宮廷質量。莫凱爾王子咬了一口面包,發現這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種類型,其中摻雜了部分大麥,口感相相對粗糙。
“還請殿下見諒,這是溫布爾城目前最好的面包了。”博爾森伯爵苦笑著嘆道:“這場大火來得太突然,我們連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巴納特伯爵掰了一塊面包蘸著濃湯塞進嘴里他有些餓了不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就含含糊糊地問:“具體情況怎么樣你這里受火災的影響有多大?”
“溫布爾郡的整體收成應該不錯畢竟我這里距離北方邊境很遠,巨人火攻只燒毀了大約百分之五的農田。下面的人反應及時滅火速度很快,總體來看今年的收成縮減幅度不算大估計相當于去年的九成。”
聽到這里,王太子與兩位大臣不由得相互對視,都從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沉重的目光。
溫布爾郡距離首都巴伐利亞城一百二十多公里,與北部邊境距離超過上千公里。巨人的空中部隊竟然可以對這里進行攻擊也就意味著他們能用同樣的方法進攻巴伐利亞城。
巴納特伯爵想到的問題更多————溫布爾郡的糧食收成因火災減少了一成那么再往北,王國的其它郡縣,減產又會達到何等嚴重的程度?
“我已經下令在全郡范圍建立難民收容站,同時把庫存的糧食全部運往首都郡。”博爾森伯爵坦言:“從上周開始,已經陸續出現了來自北方各郡的難民接下來還會更多。”
戴由塔子爵問:“你認為會有多少難民?”
“不知道。”博爾森伯爵搖搖頭:“無法估算。一方面是可供參考的消息太少,另一方面是目前我收到的很多消息并不準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北方各郡受火災影響極大,尤其是北部林區目前已被全部燒光。”
王太子一夜無眠。
他萬萬沒有想到隨著北方戰役結束,萊茵王國局勢竟然會惡化到這種程度。
卡利斯公爵戰死固然是個好消息可是付出的代價也過于慘重————多達上百萬的軍隊還有不計其數的金錢和物資。
現在又是火災和難民。
繼續往北,在前往下一站布蘭登郡的路上,王太子看到了密集如潮水涌向王國南部的難民。
灰衣服、黑衣服,當然也有一些紅衣服,只是數量不多,前兩種為基礎色調。所有難民都是這樣,沒有藍色和綠色,衣服質料也很低劣,大多是民間自織的土布,網眼大且粗糙。
陪同隨行的博爾森伯爵解釋道:“火災來的很突然,很多人當時都在戶外勞動。他們辛辛苦苦一年到頭,都會買幾件新衣服,尤其是女人,她們都喜歡藍色和綠色的裙子,但因為染料和工藝方面的因素,這類服裝通常價格較高,賣得很貴。所以只有節日的時候她們才會拿出來穿。平時下地干活就穿得比較隨便,只要結實耐磨就行。”
莫凱爾王太子聽懂了伯爵話里的潛臺詞:“這場火災讓他們變得一無所有?他們從大火里沒能搶出任何東西?”
臉龐削瘦的博爾森伯爵遲疑片刻,緩緩點頭。他發出深深的嘆息:“村子與農田之間的距離都很近,這樣便于耕種,而且住在村里的人也喜歡把房子蓋在田間地頭,或者是位置較近單獨辟出來的空地上。所以麥田一旦著火,只要稍微有點兒風,旁邊的建筑也就不可避免受到影響。”
莫凱爾王子騎在馬上,用陰沉的目光注視著從面前結隊走過的這些難民。他們一個個形容枯槁,衣衫凌亂。很多人頭發被燒焦,看得出黑乎乎的痕跡。有的人被燒傷,躺在簡易擔架上,被其他人抬著走。不同面積的皮膚脫落是這些傷者的最大特征,因為傷口無法包扎,只能涂上一層薄薄的動物油脂,任由這些可憐的家伙在寒冷與痛苦中不斷呻吟。
“一場大火,燒光了屬于他們的一切。”王子身邊繼續傳來博爾森伯爵的聲音:“第一批北方難民來到溫布爾城的時候,簡直就像長達好幾個星期沒吃過飯的海上遇難者。我緊急調運了五噸面包,他們只用了四天時間就吃得干干凈凈。”
王太子轉過身,緊皺眉頭:“難民數量很多嗎?”
伯爵沉重地點了點頭:“整個北方都遭遇了大火……我覺得殿下您應該與盡快前往布蘭登城,對于目前的情況,那里的城守肯定比我清楚得多。”
博爾森伯爵之所以陪同只是出于禮節和對王室的尊重。溫布爾郡同樣有著很多棘手的事情需要處理。他帶著護衛隊繼續隨行了大約五公里,進入布蘭登城外圍的時候,伯爵向王太子一行人告別,轉向返回。
這里的難民比溫布爾城更多,甚至超過了沿途看到的那些。他們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根本無法點清數量。
“簡直就像被大網從海里撈起來的沙丁魚……”巴納特伯爵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繼而發出難以言表的嘆息。
如果是節日或者某個歡慶的時候,他會很高興看到這多人。那意味著繁華和幸福,意味著國家強盛的實力之所在。
可如今,巴納特從這些人臉上看不到半點希望,他們就像一群行尸走肉朝著南方走去。被大火熏烤燎過的臉上全是破敗,身上布滿了黑色與灰色的煙塵,很多人光著腳,男人沒穿褲子,女人沒穿上衣,就這樣露著……可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沒有想要多看多方一眼的意思,也絲毫沒有流露出那方面的欲望。
所有人臉上都清清楚楚寫著一個單詞————饑餓。
王太子一行人在難民中很顯眼,雖然他們讓開了大路,以單行形式沿著路邊緩緩前行,仍然不可避免引起了難民的關注。華貴的服裝,還有他們胯下的駿馬,在難民看來是財富與食物的化身。莫凱爾王子看到很多人死死盯著自己的馬,他們的喉嚨一直在上下聳動,眼睛里甚至透出狼一樣的目光……有那么幾秒鐘,王太子覺得后背上冷汗淋漓,他相信如果不是身邊那些彪悍魁梧的具裝騎士拔出佩劍示威,還有拱衛在附近的侍從手持火槍嚴陣以待,這些餓到極點的人早就猛撲過來,把自己和馬匹一起活活撕成碎片。
他不由得加快速度,迫切想要趕到布蘭登城。
遠遠的可以看見城市輪廓,路邊也終于出現了維持秩序的士兵。數量不多,只有幾百人,可無論是他們身上的制服,還是斜背在身后的火繩槍,都給人以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莫凱爾策馬來到距離最近的一名士兵身前,對方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王子身邊的近衛騎士正準備開口斥責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兵,卻被莫凱爾抬手止住。他從馬背上跳下,抬手指了一下遠處建筑密集的方向,對那士兵和顏悅色地問:“前面就是布蘭登城?”
“是的。”士兵看了一眼不遠處近衛騎士手中舉著的王旗,不太確定地問:“……您是王太子殿下?”
莫凱爾雖是王冠繼任者,卻沒什么架子,何況他此刻關心的問題是災情本身:“布蘭登郡的受災情況嚴重嗎?”
士兵嘆了口氣:“大火已經撲滅了,但所有東西都被燒光,什么也沒有留下。”
王太子和兩位重臣不由得心中一緊。
“看到他們了嗎?”士兵沒有在意他們的表情,側過身子,指著一群正從身邊的人。
順著他的指引,莫凱爾看見二、三十個聚在一起的成年男女跟隨人群向前走。之所以顯得特殊,是因為他們推著一輛木車。這是民間常見的四輪馬車,沒有兩側的廂板和頂棚,專門用來拉貨的那種。車上躺著幾個人,走到近處才看到都是孩子,他們睡姿怪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戴由塔子爵皺起眉頭問:“那都是他們的孩子嗎?為什么要帶著尸體一起走?是不是打算運到某個地方埋掉?”
莫凱爾這才發現,躺在木板車上的那些孩子都已經死了。
“他們已經沒有糧食了。”士兵應該是這些天來看到了太多類似的場景,與其說是見怪不怪,不如說是思維麻木:“地里的莊稼都被燒了,他們繼續呆在這兒根本熬不過冬天。以前都說北方巨人才是野蠻的吃人怪物,沒想到……”
后面的話他沒說完,只是嘆息著不斷搖頭。
終于進入了布蘭登城,見到了郡守兼城守索薩子爵。
恰好是晚餐時間,子爵對王太子一行人的到來表示歡迎,他特意告訴身邊的侍從:“讓廚房加幾個菜。”
這句話是當著王太子和兩位重臣說的。不過看得出來,這是出于尊敬,而不是刻意的做作。
趕了一天的路,王太子的確有些餓了。
端上桌的晚餐很簡單:一只燉雞、半條火腿、一大盤蔬菜沙拉。在這寒酸的菜肴旁邊擺著面包籃,區區兩條長棍在莫凱爾看來實在是少了點,而且顏色偏灰,估計還是與溫布爾城吃過的一樣,摻雜了很多大麥。
雖然索薩子爵一再聲稱“面包還有,不夠再加”,但王太子很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侍從端上來一個很大的蘋果派。按照萊茵王國得就餐習慣,最后上的一道菜必然是甜點,這意味著餐桌上不會出現別的食物。
對普通家庭而言,這樣的晚餐無疑算得上是豐盛。可是在莫凱爾王太子和兩位重臣看來,這樣的飯菜實在難以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