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此言一出,在場的神態各異的眾人,齊齊怔住了。
裴楚雙眉緊鎖,他自然是知道方秋子所說的鬼城,不會是指空城,而是字面意思。
這方世界的諸多怪異,裴楚已見識過,可饒是如此,方秋子突然說滄瀾縣以北,一江之隔有鬼城,裴楚還是頗為驚詫。
他目光不由再次落在了方秋子身上,想起昨夜在劉家所見的兩個乞食的小鬼。
方秋子似有所感,沖著裴楚輕輕頷首,解釋道:“裴道友昨夜所見無差,那兩個小鬼正是從北面鬼城而來。如今我大真宗有弟子三十之數,盡數在此滄瀾縣,便是為防那鬼城之中有妖鬼過江害人。”
“原來道友知我姓名?”
裴楚對方秋子所說的內容,倒沒太意外,反而是對方知曉他姓裴,略有些訝然。
方秋子面露笑容:“裴道友一路除魔降妖,聲名在外,我多有佩服,豈能不知。”
裴楚輕輕點頭,這方世界即便再怎么消息不暢,但有道術神異,他一路所作所為,多少總會傳播開。
“哥哥——”
陳素在裴楚忽然耳邊輕輕低聲說了一句,“我們上次在雪地見著的那個……”
裴楚微微擺手,止住了陳素繼續說下去,他也想起了當日遇到郭來時,對方在雪地跪下求死所言的內容。
“北邊不可去,是指的這里么?”
裴楚微微抬頭,再度將目光瞥向了北方,雖被縣衙偏聽的磚墻屋舍所阻擋,可那一日莫名的壓抑氣息,至今裴楚依舊清晰記得。
這種感知,是裴楚練通了十二處穴竅后,漸漸生出的。
有幾分道門一品轉通之中的別覺圣,能知一方事之輕重,又或是類似于心血來潮。
那種感覺玄而又玄,他如今還只是觸摸到皮毛,說不上特別清楚,但隱約間,又能覺察得到。
“此次請諸位來此,便是想要商議,應對鬼城之事。”
廳中的方秋子又繼續說道,“在座各位多有聲名在外,又皆是我道門中人,若那鬼城之中諸多鬼魅肆虐開來,恐怕滄瀾縣一縣百姓,俱有災禍。甚至,可能禍亂寧州全境。”
這時,左右十多個座位里,站起一人,年約三十五六的漢子,體魄雄壯,聲如洪鐘道:“方道兄,我等這些時日確實多見鬼魅,只是隔江是司州地界,雖聽聞多有禍亂,卻又是如何來的鬼城?”
方秋子甩了甩身上黃色的道袍,輕輕搖搖頭,“北地司州雍州,禍亂已起了有數年之久,只是這兩州我道門行走多有不便,其中鬼城之事,或早已有之,但消息卻也是近些時日方才傳出,雖只一江之隔,我亦不能盡知。”
“呵!”
在裴楚下首隔了兩個座位,又有一個看著頗為嬌艷的中年美婦人起身,美眸顧盼生輝,嫣然笑道:“那方道兄召我等前來又是為何?奴家往日里可是被你們九宗之人逼得無處躲藏,如今又找上我等,呵呵,那些個鬼魅魍魎,要來便來,正好奴家還缺那么三五個小鬼使喚呢,請恕奴家先告辭了!”
“師道友莫急!”
方秋子見那妖冶婦人要離去,出聲喊住對方,“你雖非我九宗之人,但也屬我道門三百六十旁門之一,此次為道子傳諭。”
那妖冶婦人走了兩步,聞言驟然頓住,回過頭在方秋子身上打量了一陣,忽而又輕笑了起來,施施然走回座位,“既然是道子傳諭,奴家聽著便是。”
這方變故,讓端坐在一旁的裴楚,越感好奇。
“道門九宗,三百六十旁門,還有道子……”
“這些人衣著各異,看著也像是來自諸行百業,原來都是道門中人。”
道門九宗和道子,裴楚曾聽豬道人提及過,但這三百六十旁門,卻是初次耳聞。
他聽在耳里,模模糊糊只覺那道門勢力之大,似乎遠超乎他的想象。
看看此刻的滄瀾縣,這方秋子所言的大真宗接管了一縣政務,政令運轉順暢,若非裴楚到了縣衙,幾乎無法看出與其他處的不同。
裴楚目光又落在了這位妖冶婦人身上,對方方才要離開的舉動不似作假,可方秋子一句道子傳諭,便將這婦人拉了回來,不禁讓裴楚又思忖起那道子是何等人物!
“方道兄,還請直說,邀我等前來,到底為何?”
廳中,右側那個似一直未曾睡醒的一個老漢,慢悠悠地張開眼,“我等雖非九宗之人,但也自認道門,無需這般遮遮掩掩。”
“好!”
方秋子聞言忽然拊掌,神情肅然道,“我也不再說其他,如今大周勢弱,顧及不得這蒼生黎民,在座諸位不論是九宗還是旁門,皆屬我道門一脈,世道混沌,我道門自是責無旁貸。”
說到這里,方秋子環顧在場諸人,語氣驟然加重三分,“今日我邀諸位前來,便是為了平定那鬼城。”
“平定鬼城?”
在場眾人聞言,臉上皆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此刻都無一人出手。
裴楚坐在眾人中間,于方秋子所言的道門一脈,倒未覺意外。
他雖不在道門九宗,也不算是旁門,可修行的《三洞正法》又或者是“天罡五雷法”這些道術,當都是道家正統法門。
那方秋子昨夜初次見到他,便出口相邀,又說得出他的姓名,顯然,他早被道門注意到了。
“不知方道兄,是何章程?我等都是旁門小派,向來粗鄙,做不得那等運籌帷幄之舉。”之前那看著宛如武夫鏢師的壯漢,又再度開口詢問道。
出人意料的是方秋子這時反而搖了搖頭,接著嘆道:“那鬼城最初聽聞原是在雍州境內,而后一年一年南移,如今才到了司州大江左近郡縣,具體何處,我并不知曉。”
說著方秋子又頓了頓,“之所以召諸位來,其因便是,我九宗之人,多數被浮羅盯上,不便行走。而各位出身旁門,想來出入要容易許多……”
“哈哈哈……”
方秋子話未說完,忽然廳堂里有人發出了一聲大笑,“你們九宗不出頭,由我們這些旁門來做,道子打得好算盤!”
這次說話的是方才那個看著剛大夢睡醒的老漢,面露冷笑,語氣里毫不掩飾的嘲諷。
方秋子聞言也不惱怒,反而搖了搖頭,又笑了笑道:“李老先生莫急,道子傳我大真宗有口諭,我道門三百六十旁門,為大周鎮壓已久,今大周已疲,當開第十宗。”
此話一出,廳內裴楚和陳素還無甚感覺,可其他人等一下都坐直了身體,隱隱間裴楚似能聽到這許多人呼吸都重了許多。
“方道兄,此言當真?”
那名先前準備要離去的妖冶美婦再度站了起來,望著方秋子,明眸里似閃爍著別樣的異彩。
方秋子鄭重點頭道:“道子傳諭,焉能作假。”
“呵呵呵……”妖冶美婦登時輕笑了起來,“道兄若早有此言,奴家方才如何會失態至此,我扶鸞派,應了便是。”
“我動字門也應了。”那名看著如鏢師武夫的壯漢跟著甕聲甕氣地說道。
那名方才看著像是未曾睡醒的老漢點了點頭,“為生民百姓計,我流字門自當出一份力。”
說話間,廳中眾人一時應和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