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大廳之中一片死寂,就連呼吸聲和心跳聲都仿佛完全停止了,無人說話。
他們都只知道眼前之人有如神魔,盡管此刻已經收斂了所有的氣息,然而剛剛管中窺豹可見一斑的宏大氣機,還是讓共感到了的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猶如山岳之重直接壓在了身上,渾身上下就連內息自發性的流轉都似乎被鎖死,動彈不得分毫,越是竭盡全力去對抗,就越是感到身上壓了一座泰山!
唯獨是一臉驚恐絕望的懷朔和璇璣兩人,他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反而沒有被之前的氣機侵染,也沒有感受到那種宏大氣機帶來的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就像是靈視一樣,當你看見了什么不該看東西,也就反過來被影響到了。但要是你根本就不知道某種東西的存在,那么它對你來說就真的不存在。
所以他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眨眼間,就出現在這個燈火通明的大廳之中的。明明不管是記憶還是認知都好,他們上一刻都還在咬牙竭盡全力的御劍而飛,試圖以最快速度逃回山門中去報信。
劍遁之法何其迅速,而且還是他們不計后果,竭盡全力壓榨自身的心神法力,爆發出了最高級別的遁速,短短時間內已經筆直沖出去上千里的距離。
可是毫無意義,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回到了這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等人是怎么被抓攝回來的,只是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場景就直接切換了過來……
前后反差太過巨大,以至于兩人完全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以為自己等人是在做夢。
唯獨大廳里的其他眾人,卻是清楚的看到了整個過程,自然是心都涼了半截。
隔著萬水千山的距離,一探手就將上千里外的兩個人抓了回來……
對于這種法力通天的絕頂大能,他們怎么樣才能夠對抗?想要從對方手中逃出生天都是一件絕望的事情,別說是懷朔璇璣兩個修為中規中矩的小字輩了,換了誰來都一樣。
沒有在意眼前的客人們是在想些什么,少年道人手掌一翻,便已經將土靈珠收起。他迅速的從剛才的狀態脫離而出,眸子里清明一片,并沒有任何的留戀之色。
這種化身天地,俯瞰整個人界地陸,仿若自身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感覺,他其實早就試過了好幾次,當然早就已經有了經驗,不過是借用土靈珠的磅礴神力,稍稍重現當初的那位遠古神明的無邊威勢而已。
畢竟土靈珠是女媧大神在遠古補天之時,斬殺天界的五位神明,凝聚天地間的五種巨大的自然力而成的五顆寶珠之一。即使是屬于第二套的仿版,也是超乎尋常的至寶。
盡管在空間的評價顯示屬性頁面之中也還是位于“傳說級”的范疇,但是在注釋之中字體卻并非純正的紫色,而是開始出現了隱隱的發紅跡象——
顏色深度是區分同一級品質的裝備道具的性能高低的重要依據,畢竟就算是同一級的品質的裝備,可能也會有相當明顯的差距,這個同樣是很正常的事情。
譬如說黃金級裝備道具,就是以金色的字體注釋顯示而出的。但是暗金色的品質與閃耀的黃金色品質,互相之間也肯定是有所不同的,這個完全毋庸置疑。
土靈珠的注釋顯示,就是空間判定它已經是傳說級道具的頂尖品質,幾乎只差一線就能夠邁入下一個階位的暗示……同樣的道理,其他的四顆靈珠也必然是一樣的。
不過是作為世初三皇之一的無上存在親自出手,斬殺五位來自神界,在遠古之初就已經誕生的古老強大的正神,將祂們的生命以及所有的力量全部用來作為材料,然后結合天地之間的五種自然力從而祭煉成的至寶,有這樣的力量完全不出奇。
只是五顆靈珠一直都在世間兜兜轉轉的四處流傳,愣是沒有人有資格真正運用它們那無窮無盡的法力,只能夠稍許利用一下那自然發散的靈氣罷了。
——即使如此,也仍然被修行之人傳頌成為至寶,靈珠之力有多么強大可見一斑。
不過夏冉卻是能夠真正撬動靈珠內部那無窮無盡的法力,對其的利用方式又是另一重天地了。之前就說過他只要狠得下心來,就可以勾連聯結大地山川的整體地脈磁場,與九州山河化為一體,互為表里。
那時候他就是天下間所有的群山諸岳,無盡江河的意志化身,大地山川厚土之力盡系于他一身,以此資本晉身神界都是非常有希望的事情。
只是他終究放棄了,因為目光眼界更為高遠,并不局限于一界一隅之地而已……
不過雖然放棄了那么徹底的利用方式,但是土靈珠之力仍然可怕,在有需要的時候,仍然是可以讓他短暫的利用起來,通過撬動靈珠內部蘊含的神魔之力——
便可在瞬息之間掃遍九州山河、萬水千山,舉手之間,便是力法神通,動輒可輻射至千里方圓地域……
之所以說六界之中,以神魔最強,大概就是這樣的原因。即使神魔也有分級,但是對于神魔之下的存在來說,真的是完全不用在意,反正都是一掌就能拍死的螻蟻。
只是這種方法同樣也有弊端,他剛剛的意識幾乎是融入了整個人界大地之中——
就像是一條大河匯入了海洋之中,雖然瞬間暴漲千萬倍,卻也往往因此失去了自我。
人界大地無邊無垠,也可以看作是有著自己的思維的一個獨特的生命體。但正因為無比巨大,其思維視角也是處于一種極其宏大的層面,盡管磅礴浩瀚如海,卻與生靈完全不同,一個思維的運轉都要以千百年計,實在是太過緩慢了
甚至就連神魔都難以企及,或者說沒有什么可比之處……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吧,畢竟這嚴格來說就是天地本身,別指望它的時間觀念與生靈是同樣的。
所謂“天若有情天亦老”,正因為天地并非真正有情,是萬物短暫寄居的客舍,所以對于萬物來說,又是超出理解與想象之外的宏大層面。
這也是夏冉不怎么愿意選擇聯結山川河流地脈磁場,成為人間界的意志化身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他有雙重存在,總是能夠自我更新覆蓋狀態,大概同樣也什么都做不了就會被天地同化。
——比起迅速失去自我,仿佛思維停滯無法思考的恐怖感覺,就連那種通天徹地的神魔之力似乎都沒有什么誘惑力了。
當然了,這種事情并不足為外人道,所有人也都不知道這個正在思忖著什么,沉靜如水的少年道士正在考慮著的竟然是這樣的問題。
又是數息工夫過去,沉靜如水的夏冉抬起頭來,終于將注意力放在了他邀請過來的客人上。
“諸位好久不見,不過請先坐下吧!隨意落座就好,不用那么拘謹的……”
夏冉溫和的聲音響起,而且就在同一時間,虛空之中那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確實存在的魔力絲線同時斷開,好似是被他的聲音直接切斷。
“夏洛特可能有些失禮,不過她總是這樣,總是想要用更加簡單高效的方式完成我的吩咐,讓她去請人過來一見,如果別人不來的話,她總是會把人綁了再拖過來……”
他環顧了一圈狼狽的眾人,不覺咳嗽兩聲,似乎也是有些尷尬,開口為自己的女仆長辯解起來,表示她這是因為性子率直較真,不喜歡將事情復雜化的原因。
主人想要見某些人,讓女仆過去發出邀請,而客人不愿意赴約,一般的女仆往往都是有禮有節的,實在不行就只能夠遺憾的回去復命,僅僅如此。
但是夏洛特并不在乎客人是怎么想的,她一切的行動都建立在以Master為最優先的原則之上——
簡單來說,就是她覺得Master主要是想要見一下客人,那么只要自己將客人活著帶過去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Master又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想讓Master改變想法,所以大家就別浪費時間了,直接一些就好……
請人過去,在她的理解之中,重點部分是要讓“人過去”,而不在于那個“請”字。
眾人的表情頓時都有些發黑,這種事情還不如不解釋呢。
夏洛特完全不以為意,她只是平靜的來到自己的Master的背后站定,表情淡定一言不發,眼神也缺乏感情變化,好似一個精致的人偶一般。
“這位閣下……這歐陽府上下的傀儡,可否是出自你手?”
慕容紫英艱難調動體內靈力,一雙銳利的眼眸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年輕道士,對方似乎比自己還要小一兩歲的樣子。
“一部分吧,有血有肉的那些侍女就是我做的,比較僵硬的那些就是明珠做的。”
夏冉歪了歪頭,看著這個冷峻劍修,然后露出了一個笑容,輕松愉快的點點頭,眸子里閃爍著名為惡趣味的光芒。
今天的事情其實他也沒有預料到,畢竟誰能夠想到一些傀儡都會引來這群人多管閑事?
但是想想也對,似乎這個世界的修行者并沒有在傀儡術的領域進行開發,不像是很多仙俠世界觀,傀儡什么都能干,從雜活到斗法,多多益善。
雖然偃師之術也算是神乎其技,某種意義上甚至比愛因慈貝倫家的煉金術還要玄乎和難以理解,畢竟后者是完全復制克隆人體的技術,創造出會跑會跳會思考的人造人不奇怪,這個很科學。
但是偃師之術是用皮革、木頭、樹脂、漆之類的材料,制作出一個木偶,卻能夠實現絕大多數同樣的功能……這個就很玄學了。
當然,仿生人形也有獨一無二的優勢,那就是有血有肉,唯獨沒有屬于靈魂……然后超出了這個世界的修行者的理解與想象之外,給夏冉帶來了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