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沒有什么意義,因為重點不在于她是怎么想的,而在于那些覺得自己做錯了的人是怎么想的。
就像是蘭斯洛特,阿爾托莉雅免去了他和桂妮薇兒的罪狀,是發自真心的行為,還真誠的祝福他們,像是覺得那才是最正確的結果并為此感到安心一般。
蘭斯洛特卻是因此靈魂狂亂,走向了糜爛的末路,在冬木市的時候甚至墮落成為了要自稱騎士都顯得可笑的野獸而現界。只因為他心中萌生的悔恨與自責,最終變成憤怒、化成憎惡,不斷詛咒自己。
所以說啊,他們需要的根本不是阿爾托莉雅單方面的理解與原諒,他們需要的是真正能夠糾正生前的后悔與過失的機會——能夠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或者是被王視作不忠,審判罪行甚至是親手斬殺這樣的結局,才能夠稍稍令他們釋懷。
因此,就給他們為自己做一些錯事的機會吧……少女默默的這么想著,一再告誡自己要堅定決心,按照Master的劇本演下去。
“等、等等,獅子王……竟然就是真的亞瑟王?而且、而且居然是這樣纖細的一個女孩子嗎?”
瑪修驚詫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已經隱約明白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這樣的解釋了,我可不認為這群狂熱的騎士會認錯人……”達芬奇緊緊的皺著眉頭,拉著瑪修悄悄地往斯卡哈和莫德雷德的方向靠近了一些,萬能的天才已經嗅到了某種不祥的前兆。
“但是……為什么要這么做?”
高文此刻已經完全顧不上身后迦勒底的幾人了,即使就在半分鐘之前他們都還是生死與共的戰友來著,他只是迫切的這么問道。
“高文卿,你指的是什么?”金發少女面無表情的反問道,她盡管下定了決心,但是的確是沒有說謊話的天賦,因此在這方面也完全沒有什么演技,臺詞壓根就是棒讀出來的。
只不過也的確不需要什么演技,至少就在這個時候,完全沒有人會往“棒讀臺詞”那個方向去聯想,只是都下意識的覺得這位騎士之王整個人冷冰冰的,完全沒有任何的感情似的。
“就是卡美洛……”高文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道,他也發現了王似乎有些不對勁,雖然暫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卡美洛?卡美洛自然仍存于此!”阿爾托莉雅「漠然」的回答道,“我發誓只要我還存在,那么我就一定會讓卡美洛成為一個富饒安定的國度,絕對不會輸給傳說中的理想鄉!”
一瞬間的寂靜。
以高文為首的圓桌騎士們都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失落感,他們下意識地想起了那仿佛是很久遠很久遠之前的某些記憶,那時候的王也是一直為這樣的理想而戰,在王座上不曾因憂郁而瞇起雙眼,在戰場穿梭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迷惘。
而現在的王似乎也是一樣,盡管看上去,現在的她似乎已經不是壓抑自己身為人類的感情,而是根本就沒有人類的感情,但是唯獨這個誓言她嚴格地守護至今。
“你們是來自迦勒底的人吧?”
這個時候,獅子王或者說亞瑟王,已經「冷漠」的看向了瑪修和達芬奇,語氣毫無抑揚頓挫的開口說道——
“想必是經歷了一段漫長而艱辛的旅途,才抵達此處的吧?你們的意志與偉業值得贊賞,我認同你們的努力,也將會接納你們所有人,把永遠賜予你們……”
“什、什么意思?”瑪修微微一愣,似乎這位騎士王沒有敵意?
金發碧眸的少女瞥了她一眼,「冷漠」的解釋說道:
“如你們所見,人類史將會因為某人的舉動而被終結,唯獨只有這個時代得以存留,不受到任何的侵害。我所追求之物,乃是完成不受任何人侵犯的理想鄉,成就純白的千年王國。”
“理想鄉……?”
“沒錯,這個時代終將會脫離被燒卻的人類史而獨立存在,但是我會把人們保護起來,我會把你們保護起來,不惜犧牲任何代價……”亞瑟王如此說道,“卡美洛的榮光永存,你們也將會永遠停留在這個特異點之中。”
“什、什么?這、這怎么可以?這……”瑪修終于明白了過來,但是第一反應就是連連搖頭,她不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為什么?你似乎不認同?”雖然這么詢問,但是亞瑟王的表情仍然是毫無變化,仿佛她其實并沒有疑惑的情緒,“這是人類唯一的生存之道,你們的旅途也可以到此為止了……”
“不,不對,這個不對……”
持盾少女用力搖頭,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好了,雖然還搞不清楚具體是怎么樣的一種方法,但是她就是直覺的覺得這個結果大有問題。
達芬奇卻已經開口了:“抱歉,我們要做的是修復整個人類史,而不是讓人類作為僅剩下標本,被保存在特異點這樣的領域之中,徹底的失去未來……”
萬能的天才已經第一時間明白了這位亞瑟王的意思,這不是什么保護人類的唯一生存之道,只是把人類做成標本而已。
人類還是滅絕了,歷史還是終結了,只是比起本來什么都留不下來,至少有個這樣的特異點,像是網絡上的快照一般,將人類作為標本保存了下來……
只不過,這樣真的有什么意義嗎?
“是嗎?真是遺憾,那看來我們互相之間有絕對沖突的矛盾呢……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改變主意,我無意與你們為敵,但是若要否定我,那我也會否定你們。”
亞瑟王很是平靜的點點頭,“所以——知曉汝等的極限,接受我的庇護吧。當然我不會強求,如果你們實在不愿意的話,也可以就此離開這個時代,我不會傷害你們,在那之前只要將你手中的圓桌交給我即可,盾之騎士。”
一陣可怕的沉默。
“抱歉,這盾牌不能夠交給你……”瑪修下意識的死死的抓住手中的大盾,這盾牌是極為重要的寶具,也正是憑借它的存在,御主才能夠擁有與眾多從者結契的特殊能力。
一旦交了出去的話,人理修復事業的腳步就真的只能夠到此為止了。想必這位騎士王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準備扣下這面盾牌的吧?她要確保在她的“理想鄉”成功締造之前,這個特異點不會因為迦勒底等人的行動而失敗。
或許就連御主被抓走,也是因為這么一個原因,一切都能夠解釋得通了。
“不交出來也可以,只是那樣子你們就無法離開了……”亞瑟王依然是無情的下達最后通令,被她平靜的視線注視著,瑪修頓時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幾乎要瑟瑟發抖起來了。
不過就在下一刻,曼妙的身影擋在她的身前,也擋住了所有的壓力。
斯卡哈輕哼一聲:“不要被她嚇住了,想要扣留下我們,只憑她的話還是做不到的……”
盡管很是霸氣,但是影之國女王的這句話一出口,基本上就相當于將雙方的矛盾沖突激化,徹底的擺在臺面上了,再沒有了蒙混過去的可能性……雖然說,本來也蒙混不過去。
“果然你們是準備和我敵對嗎?”騎士之王對此早有預料,她又看向了圓桌騎士的方向,“那么,高文卿你們的意思呢?”
這個時候,瑪修也下意識的看向了邊上的高文。
看到的卻是擬似太陽的光輝一閃,高文勢大力沉的圣劍一擊,被及時反應過來的貝德維爾死死格擋住,擋在瑪修身前的后者顯得又驚又怒:“高文卿,你這是在干涉什么?!”
“讓開!貝德維爾!”白馬騎士沉聲喝道,“為什么要攔我?!”
瑪修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頓時心都涼了半截,卻來不及多想,耳邊又聽到凄厲的斬風之聲,再轉頭看去的時候,看見緊咬牙關的莫德雷德已經揮舞魔劍迎上去,和蘭斯洛特廝殺在了一起。
“我就知道,還真是一條好狗,父王只是一句話就能夠讓你直接叛變了嗎?”叛逆的騎士如此嘲諷著,她剛剛就已經意識到問題了,所以一直都注意著,因此在對方拔劍倒戈的一瞬間就能夠做出反應。
“感謝你的贊美,這是我從你這個叛徒嘴里聽到的最令人舒心的一句話了……”湖上騎士不為所動,很是平靜的說道,魔力放出加持之下,無毀的湖光的劍壓沉重到難以想象。
“你——!!可惡!你不也是叛徒!有什么資格說我!”
莫德雷德勃然大怒,魔劍釋放出的赤色閃電兇狠的對抗著對面的劍壓。
同樣的叛徒,同樣墮落了的魔劍,此刻仿佛互為鏡像的兩人瘋狂的廝殺在了一起。
只是一瞬間而已,內訌就已經發生了,面對曾經同為手足的親密戰友,此刻的圓桌騎士們卻一下子就因為亞瑟王的一句話,分成了兩個陣營——高文、蘭斯洛特以及崔斯坦毫不猶豫的對迦勒底眾人發動了攻擊。
“住手!你們這樣子還能夠算是騎士嗎?!”貝德維爾目眥欲裂的吼叫出聲。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高文的圣劍當頭劈下,帶著毫不遲疑的氣勢,要將他一擊斬殺在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