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十幾分鐘，兩個人的動作終于變慢，但是出招更謹慎。
估計很難看到這樣一場決斗，以防守和不出錯為主。
終于，原經中噴出一口鮮血，縱身快速后退。
如果是平時練武，或者戰場上廝殺，殺上幾個小時也正常。現在不同，全部精力都在對方身上，不能有一絲疏忽，沒有時間休息、沒有時間服用丹藥，就在比誰更能撐下去。
讓原亮比較意外的是原經中竟然能撐這么久。
這是終于要撐不住了么？
原亮看向原明，原明真不愧是曾經的原家第一殺神，在原經中口噴鮮血的同時，竟然丟出手中寶刀？
這一招出乎所有人意料，按照常理來看，倆人打到現在還在僵持之中，對手剛出現一點頹勢，你就把武器丟出去了？
原經中也感到意外，吐血歸吐血，撐不住歸撐不住，可肯定留有后手啊，只是原明的表現太過意外。
緊急之間來不及思考，原經中閃身避往右邊。
毫無理由地，原明竟然提前沖到這里，原經中發覺不對，原明一拳已經打到他的腹部。
只一拳，勝負分。
不知道這一拳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原明的拳面已經崩裂，皮膚碎成一條條傷痕，鮮血快速流出。
原經中中拳后連退四五步，到底沒能撐住，呼通一下單腿跪地，兩只手撐住地面。
背后有血，身前也有血，這一拳打爆了他的身體。
鮮血洇出衣服，滴滴落下，原經中抬頭看向原明，呼通摔倒，身體連續抽搐，忽然一動不動，死去。
原明無力再戰，右手一只在流血，不僅如此，在原經中倒下后，原明的衣袖滲出血紅。當原經中終于不動了之后，原明輕出口氣：“我贏了。”一屁股坐下。
有人來抬走原經中，也有人抬走原明。
原經墨表情無動，提長劍走進場中：“該咱倆的了。”
原亮一直在打坐，這會時間就在吃丹藥、就在養傷。聽到原經墨說話，原亮稍稍緩了一緩，慢慢起身：“等一下。”脫去外衣，解下裝有鑄材的馬甲，提刀慢慢走進場中。
不但是脫去馬甲，連無塵衣也不穿了？
終于站到原經墨對面，原亮說話：“我第一刀就會殺你。”
原經墨沉默片刻，點下頭后退兩步。
原亮張開雙臂，右手倒握著刀柄，猛地大喊一聲：“啊！”
在他的一聲大喊中，原經墨一劍刺來。
原亮的戰斗從來都是很快很快，這一次也是一樣。
不是不在乎族人性命，是實在沒有辦法在乎，有傷在身，萬萬拖不得。
原經墨搶先出手，長劍指向原亮前胸，在原亮的喊聲中，已經刺到皮膚上面。
原亮竟然沒躲，只是稍稍錯開半個位置，讓長劍刺進胸骨。
心臟在胸膛偏左的位置，兩邊是肺。
原經墨這一劍擦著心臟邊緣刺過去，刺的很深。原亮更是沒有疼痛般的往前邁上一步，同時揮動右手……
就一招，原亮忍痛切下原經墨的腦袋。
原經墨脖頸處向外噴血，身體倒下，原亮也全身是血。
他故意不穿無塵衣，就是想跟對方拼命，看誰的命更硬。
他贏了，中劍后看看原經墨，再看向四房那許多人。
任憑傷口一直流血，鮮血滴落敲碎整個祖祠的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四房那些人里面走出來一個中年人：“愿賭服輸，只求善待四房族人。”一句話之后，橫劍自刎。
四房主支三十二個男丁，其實已經沒有這么多了，連番大戰，還剩下六個人，另有五個重傷的。所以才會選擇立賭誓決勝負。
現在死了三個，又走出一人說聲稍等。
過不多時，那五個重傷的族人被抬到場中，另外三人走上前：“先走一步，我們馬上就來。”
那五個重傷的只是笑笑，連一個字都不多說。
下一刻，連續五劍刺出，五個重傷者死去。四房主支最后三個男丁互相看看：“珍重。”一起自殺。
至此，原天德一房惹起的禍事算是平息掉。
四房其余人等也沒跑，大約有三百多人，走到場中單膝跪下，一個字不說。
這里沒有女人，沒有小孩，只有一群瘋子一樣的老爺們。
原天賜起身：“原靜死了，得選出個家主。”
在原亮回來之前，原靜戰死，張半重傷，連老爺子其實也是油盡燈枯。
原天德籌劃良久，以為十拿九穩，可惜了，原天賜執掌原家幾十年，怎么會沒有一點后手？
連續多日攻不破長房的老房，一直攻不進來祖祠。
不執掌家主令，一切都是白搭。
也許是見慣見慣風雨，又或是經歷過殘忍殺戮，一切事情都不在意。哪怕是原天賜說了選家主，廣場上還是一片安靜。
原天賜看向原亮，原亮指著胸口：“治傷。”138txt
卓一來到原亮前面，歪頭看了看，隨手握住劍柄一抽，一道血箭射出，原亮呼通摔倒。
山枝三個丫頭嚇一跳，卓一撇嘴道：“裝的。”
原亮嘆氣坐起來：“不說話會死啊？”
“摔一下干嘛？多留很多血。”
原天賜想了又想：“原亮。”
“我不要。”原亮直接回話。
原天賜嘆口氣：“原子巨。”
“在。”原子巨慢慢起身。
“長房族長的位置是你的了。”
原子巨嘆口氣，看向原亮。
原亮單膝跪下：“拜見家主。”
長房族長就是整個原家的族長，整個中原城所有人丁都要聽他的命令。
有原亮帶頭，祖祠中很多人都是單膝下跪：“見過家主！”
原天賜笑了一下：“有沒有不服的？沒有的話，原子巨就是中原原家第五十六位家主。”
“愿奉原子巨為家主！”一群人大聲說話，包括四房那些人。
原天賜又笑了幾聲：“呵呵呵，呵呵，很好，很好。”慢慢坐到椅子上，多看了原亮一眼，慢慢閉上眼睛。
原亮感覺不對，一下躥過去：“老爺子！”
老爺子走了，熬干了油，終于走了。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原亮有些不敢相信：“半爺！半爺！”
原子巨小聲說話：“半爺重傷。”
原亮雙膝跪地，心里那一種感覺沒有辦法說出來，好像什么什么都沒了一樣。
原子巨跪在邊上，認認真真磕三個頭，起身說話：“送祖父歸殯。”
有族老一再確認老爺子是否真的歸天，而后抬去祠堂。
要停靈的，有族人送來棺木，原亮忍著一身傷，給老爺子擦身、凈面、梳發、換壽衣……
原子巨更虛弱，只能在一旁看著。
在這個時候，守護原英雄的榮叔來了，看見棺木、再看見原子巨和原亮的悲傷，不覺愣了一下。
走近看……趕忙跪下磕頭，起身后跟原子巨和原亮說話：“你爹也走了。”
原亮有些木，木呆呆地愣了好一會兒，轉頭問話：“你說什么？”
榮叔低頭不語。
原亮大聲問話：“你說什么？”
聲音很大，傷口迸裂，血箭打在榮叔身上。
原亮終于知道為什么是什么什么都沒了一樣的感覺，心里很酸很酸，轉頭看向原子巨……
原子巨卻不敢看他。
榮叔輕聲說話：“要給大公子換衣服。”
原亮愣了好一會兒……
忽然之間，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了，一直以為能救活老爹，一直以為能救活，能救活的！
可是沒有！
不但沒有，連老爺子也走了！
老爺子是為了守住這個家，跟原天德那個混蛋拼命，才提前熬干了自己。
原子巨低聲說話：“扶我去。”馬上有兩名武士架起原子巨往那間幽暗的院子走去。
原亮呆站了好一會兒，轉頭看向外面的三百多四房族人。
都是一個姓，都是一家人，為什么啊？
原亮噴出一大口血，把三女和鐵牛嚇壞了，拿出一把丹藥就往原亮嘴里塞。
原亮笑了一下，沖鐵牛說話：“帶我過去。”
聲音很輕，好像很平靜，卻透著無限悲意！
如果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就一切都無所謂。可是知道了……
鐵牛架起原亮，大步去追原子巨和榮叔。
還是那個熟悉的院子，院墻高高，樹木高高，院子里面是一個充滿生機的靈氣真，一間四四方方的大房間……
鐵牛放下原亮，站在門口，原亮忽然不敢進了。
鐵牛小聲催道：“進啊。”
原亮嗯了一聲，又站上一會兒才邁步。
原子巨非常虛弱，站在玉床前面發呆，眼中無淚。
原亮慢慢走過來，眼中無淚。
原子巨抬頭看了原亮一眼：“你結婚吧，你結婚我把整個原家都給你。”
面前是老爹的尸體，原子巨在說結婚的事情……
原英雄又長了一些肉，皮膚慢慢撐起來一點，比上次見到更像是一個人。可明明一切都在變好，為什么忽然間就沒了。
……是不是，老爹是不是一直在等老爺子？
老爺子不走，老爹也不敢走？
榮叔端過來一盆溫水，原亮拿過毛巾……
在我小時候，老爹一定抱過我；我卻一直沒有抱過老爹……
輕輕擦拭皮膚，擦拭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先凈面，再擦脖子、肩頭……一點點一處處擦過，原亮終于哭了。
好大一顆眼淚掉在地上，啪的摔碎。
俯下身體，張開雙臂擁抱老爹，很用力、可是又不敢使力……
抱了好長時間，才給原英雄穿衣服。
原子巨四肢無力，只能站著看，卻是非常堅強，始終不哭，也始終沒有表情。
終于，穿好衣服，原亮要來鐵牛的衣服給自己穿上，在傷口處裹上一層層布，拼著傷口疼痛，也要抱起老爹，一步步走回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