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門前張家人全身縞素,一片哀戚之容。
張良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掉了魂似的在門前迎來送往。
行禮起身再行禮起身,送走一波又一波吊唁的人們,就像個機械木偶。
當韓經出現時,張良的表情是復雜的,整個人都木木呆呆,都忘了回禮。
張開地是春秋戰國卿大夫階層的典型代表,雖不開明,但也不殘民虐民。
韓經雖然不喜歡他的頑固保守,但也不否認他為維系韓國做出的一系列貢獻。
當看到張良的反應時,韓經就知道事情要遭,這個坎看來是邁不過去了。
給了韓非一個眼色,寄希望于他的人格魅力感召,不至于讓張良日后與韓經為敵。
沒有在張府多待,除了氣氛沉重而尷尬外,還有一件大事不容錯過。
江湖一夢,歲月長歌,纖纖伊人,劍斷殘虹。
玄翦自詡為從地獄回來復仇的亡靈,在這個世間浪蕩得已經足夠久了。
從一開始要與縱橫二人有個了斷,到受韓經鉗制,再次成為束縛之下的劍,不羈的亡靈有了新的目標。
找到那個孩子,把欠纖纖的愛加倍給到他。
只是韓經這里一時在拖延,拒絕給出孩子的下落,而羅網的狩獵絲線又收緊了幾分。
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玄翦與掩日在月下遙遙相對。
月色好像是與殺手一生相伴的,無論是殺人抑或是被殺。
“他倆在等什么呢,還不做個了斷?”
不遠處的樓閣之上,焰靈姬將千里鏡換了只手拿,向著朝經道。
“同為天字一等,想來他倆有著相同的寂寞吧。”
韓經雙手枕頭,側臥于席上,“絕世劍客的對決就猶如歡場怨女癡男的春風一渡。”
“下流之人貪戀魚水之歡,急于入港,只知道橫沖直撞,早早收場。”
“風流之人則會把前戲做足,就著旖旎的紅燭附在耳邊說些儂儂情話,在苒苒熏香之間褪去衣衫,露出紅肚兜,才算真個色與魂授。”
韓經說得怪,笑容也不大正經,焰靈姬沒好氣得瞥了一眼。
下流胚子,整天不想好事。
“主公上次不是說人都是受欲望所支配的么,沒錢的叫下流,有錢才能風流?”
突然插進來典慶甕聲甕氣的聲音。
韓經見典慶不再皺著個眉頭深思,心底松了一口氣。
原本就是看他呆楞在那里一言不發,思及他與玄翦還有魏纖纖的往事,擔心他也要了斷過往,鉆了牛角尖,這才出言活躍氣氛。
誰想到典慶把平日里韓經喝花酒時的話當場復述了一遍。
這番話由韓經口中所出與典慶口中所出可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這下子不僅焰靈姬似笑非笑,梅三娘忍不住跨前一步,瞪了韓經一眼。
主公切不可帶壞了我的掌門師兄。
“咳,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賭一賭玄翦與掩日什么時候翻臉。”
“不用了。”
焰靈姬打斷韓經的提議是有緣由的,這在這會功夫,場上的局勢已經變了。
處于下風的玄翦主動向掩日一行發起了進攻。
月出猩紅,必有血光,隨著玄翦的動作,距離其最近的一名羅網殺字級殺手只感覺到一絲寒意襲來,就此眼前一黑。
八尺!
這是玄翦能發揮出最大劍勢威力的距離!
刀光滑過黑沉沉的夜色,朝著羅網殺手的指揮之人掩日斬去。
“嗆啷!”
宛若一陣龍吟,隨之一道匹練迎著兇猛狂暴的劍氣浪潮逆風而上,直取玄翦面門。
同為天字一等,有的可不僅僅是操縱人心的手段,劍術當然要配得上掩日之名。
一擊落空,玄翦毫不戀戰,就著劍氣漩渦轉向側前方,兔起鵠落間,又是一名殺字級殺手劍斷人亡。
正刃索命,逆刃鎮魂,黑白玄翦的赫赫兇名可全都是無數的劍下亡魂堆積起來的。
掩日當然不能眼睜睜得看著部下被玄翦分開擊殺,對方的下一步動作其實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名部下是有意舍棄,引誘玄翦出手的。
就在玄翦的黑刃還沒有從此人的身體抽出來時,掩日的劍光已然襲來。
玄翦殺人如同兩軍對壘,正面強攻,而掩日則是大軍之中的突騎,冷然間鐵騎突出,全竟其功。
一個講究的是大開大闔,一個講究的是出其不意,而掩日每每出招的時機也不負他的劍名。
掩日的劍同樣狂暴似海,將玄翦周身三尺都籠罩于內。
玄翦就像駕駛著黑珍珠號在風暴里搏擊的杰克船長,看似搖晃不定,實則舉重若輕。
突然,一陣異樣的殺機讓玄翦整個人心神一窒,駭得他猛然回頭看去。
還有天字級殺手!
背后有人趁著玄翦與掩日相持之際,從背后偷襲。
玄翦反應足夠快,剛受到殺機牽引刺激頭皮發麻時,就作出了反應。
一記蘇秦負劍擋在背部要害,剛想側身看清來敵,分成兩股繞開白劍的一劍重擊捅在了腰眼上。
“噗!”
玄翦強拔身形,避開緊追而來的掩日,看清了背后襲擊自己這人的真面目。
斷水!
六劍奴不是從來不離羅網之主半步的嗎?
這次為了自己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看來真的要回到那個漆黑冰冷的世界了,只是好不甘心啊,明明是羅網把自己從地獄召回,現在又想把自己送回去。
不過真的好不甘啊,韓經的承諾還沒有兌現,所以決不能倒下。
腰眼處的受創極重,玄翦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到什么時候,但只知道,一定要在倒下之前見到韓經。
聽他親口說出孩子的下落。
韓經肯定就在附近,身為新鄭城真正的掌控者,掩日加上斷水的到來,不可能沒有得到他的首肯。
而且,多半他就在不遠處看戲。
韓經也不得不為玄翦的敏銳嗅覺感到吃驚,他竟然能直接朝著這邊突圍而來。
本來就是因為一堆謊言的堆砌,韓經不想再與玄翦照面,沒想到他的執念這么深。
眼前的玄翦已經是強弩之末,但他的眼神仍舊明亮,充滿希冀。
只是韓經一句話,就讓他眼里的火熄滅了。
“不好意思,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