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公有甲士幾何?”
愁云慘霧之下,越鄭三巨頭會首會稽。
衛莊為了不刺激到秦國,特地稱公而不稱王,沒想到秦國半點也容不下鄭國的重立。
天澤如此問,是因為衛莊根基最淺,缺的就是訓練有素的兵甲勇士。
魏豹還能好些,依靠舊日魏軍的老底子搭建起來建制完備的軍隊,訓練也一直不含糊。
“三萬人,這還是新近招募拼湊起來的。”
衛莊的眉頭皺得極深,眼下嚴峻的形勢實在讓人樂觀不起來。
連日的處心謀劃,身處極大的壓力之下,衛莊都開始呈現少白頭之象了。
鄭國這三萬人只能算得上是剛丟下鋤頭,在亂世討口飯吃的農夫,恐怕跟敵人一個照面就全線崩逃。
同樣是三萬余眾,魏豹麾下軍隊就要強得多,但思及強秦兵甲之盛,讓人憂心不已。
“無論如何,先抓緊準備吧,我會派出一部分魏國勇士進入你軍中幫助訓練教導。”
都是一個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魏豹的應對就十分積極。
天澤、衛莊誰也沒考慮過聽從咸陽宮的詔書,啟程赴秦,嬴政之心,天下皆知。
但李斯此為陽謀,他二人此時就很被動。
“整軍經武自然重要,但眼下我們還要做的,就是徹底厘清秦國羅網組織安插在鄭越兩國的釘子。”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秦國在南征荊楚之前,就放出了大量的羅網殺手,對楚地基礎進行大規模破壞,使得楚國的動員能力大大降低。
這些殺手如今可都還撒在荊楚大地上,衛莊有理由相信,現在他們已經隨著難民潛入鄭國、百越,隨時準備興風作浪。
“莊,此事就交給我吧。”
如今的紅蓮成熟的許多,不再是時刻想彰顯存在感的小女孩,而是切實想要為衛莊分憂。
“隱蝠、蒼狼王對付羅網殺手很有一套,我的赤練劍也不是吃素的。”
挺了挺胸脯,纏在腰間的赤練劍如同靈蛇吐信,一探一探的。
“無雙鬼與驅尸魔也會全力相助。”
百毒王與紅蓮公主素有嫌隙,天澤深知這點,就沒有提及,以防引發赤練的不愉快。
看著紅蓮腰間的赤練劍,衛莊的眼前閃過曾經在紫蘭軒的點滴。
豪飲達旦,智斗姬無夜,建立與壯大流沙,一切都恍若昨昔。
不要怪我,從始至終,衛莊只為自己而活。
在紫蘭軒的日子,替韓兄出力也做到了盡心盡責,不遺余力。
“子房呢,還是不肯出山相助?”
衛莊連連去信桑海,延請張良出小圣賢莊,再度攜手,并肩而戰。
可是張良總以荀夫子學識浩如煙海,自己學業未成,不能成行為由推脫,此番由紅蓮寫信延邀,應當更有把握些。
“張兄是不想再攪進這灘渾水里,給我的回信別無二致。”
除了多了幾聲問候,張良同樣拒絕了紅蓮。
當紅蓮稱呼小良子為張兄,可見歲月足以改變一個人。
但它卻未嘗改變這天下、江湖,一切仍是那么的紛擾不休。
以利合因利散,一直被野心跟推動著前進。
征伐百越吳地,不用像南征楚國那樣的興師動眾,也不用勞動王翦這樣的定海神針。
王翦伐楚功成,榮寵極矣,王氏也有意避嫌,盡量不伸手,過多的接觸軍隊。
殺機焉用宰牛刀,秦國大軍以國尉屠睢為主帥,趙佗副之,籌備糧草軍需,磨刀霍霍朝著越鄭方向而來。
衛莊憶起昔日流沙的同伴,遠在漢城的韓非、紫女也對鄭公衛莊的消息極為關注。
三郡平穩有序,活力十足,一切都步上了正軌,韓非、紫女的工作自有各級吏員層層處置,紫蘭軒舊人閑聚敘話的次數逐漸就多了起來。
“屠睢所率秦軍號稱五十萬,以黑云壓城之勢沖著衛莊兄而去,可惜衛兄剛剛實現生平宿愿,這就要...”
韓非對衛莊的惋惜是發自心底的,昔日同仇之義,歷歷在目,多承衛莊照拂,這才立足于新鄭,稍稍有了對抗姬無夜及其夜幕的資本。
“韓兄對衛莊與天澤的聯手也這么沒有信心?”
紫女分別給對坐的韓氏兩兄弟倒了一杯酒,昨夜韓經也是這么說的,現在韓非也持同樣的意見。
韓非舉杯示意由韓經來解釋其中的實力差距,韓經只好放下酒杯,“要說屠睢麾下之眾,雖然多達五十萬眾,但其中戰兵也就十二三萬。”
“至于剩下的嘛,多是些戍卒罪民,更有六國貴族亡人充斥其間。”
“百越之地,行軍糧道舉步維艱,秦國皇帝這是奔著移民實邊以易其俗的打算去的。”
秦軍士兵攻下越鄭兩國,再朝嶺南進發,占據此處后,這五十萬人就是要扎根于此的生產建設兵團。
“即使是這樣,秦軍也不是天澤、衛莊還有那個魏豹所能抵擋的。”
韓經可不想給紫女無謂的希望,“滿打滿算,天澤有越人勇士五萬余,加上衛莊、魏豹這些日子所能聚集起來的兵眾,也就大致與百戰秦兵相當。”
不用韓經著意強調,紫女也知道這十二三萬人的水分有多大,他們的戰斗力怎么可能與五十萬秦軍兵團中的戰兵相較。
“當然,嶺南山森茂密,又多蛇蟲鼠蟻,瘴疬叢生,屠睢肯定要經歷一番波折,但總的形勢下,百越覆滅必矣!”
天澤有著山林天險,韓經都認為他必然會覆滅,更何況占據吳地一部分的衛莊。
吳地相比越地,還要靠近中原一些,開發得也相對完善,更合秦軍用武。
“你與韓非都是當世智者,能不能...”
紫女欲言又止,其中關由在場三人皆心知肚明。
衛莊在楚越的一番作為,大大損害了漢城的利益,因舊日同袍之情,以德報怨,確實有些強韓經所難。
韓非不言,卻將眼光落在韓經身上,手里的酒杯都攥得緊緊的。
想來他也是對舊友衛莊存著一分搭救之意,但局勢崩壞若斯,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指望屢有奇謀的韓經能不計前嫌。
“看來今天這場酒沒那么簡單,你們從一開始就想著當衛莊的說客來著。”
韓經拈著掌中杯,來回打量,怪不得昨夜紫女極盡溫柔,解鎖了更多,讓自己享盡了滋味。
“不沖著二位的尊面,我也得看顧著點紅蓮不是?”
苦笑一聲,韓經一飲而盡,“紅蓮在彼,我們做哥哥的又怎么可能不聞不問!”
“放心吧,我已密令當地深伏的不良人在關鍵時刻維護救下紅蓮,而且此時,衛莊應該已經收到了老九你的親筆信。”
韓非愕然,八哥又讓人偽造自己的筆跡,以自己的名目行事。
而“韓非”的來信,衛莊匆匆一覽,就遞給了紅蓮,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敵進我退,敵疲我擾,失地存人,人地兩存?”
“九哥隨信送來的這幅地圖又是哪里?”
紅蓮不無疑惑,九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那是百越西北面更深處的所在。”
四海輿圖傳得沸沸揚揚,衛莊也有一份抄本,早被其間地理爛熟于心。
“韓兄是讓我事不可為,率眾遠遁此地,立下鄭國社稷。”
如果“韓非”不是此議,就不會特地送來標注如此詳細的不周大陸地圖,并且在信中再三陳述華夷之分野!
夷狄而中原者,則中原之;中原而夷狄者,則夷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