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歲末最后的一日,舊歲至此日而除,意為除夕。
不同于其他節日的熱鬧喜慶,除夕這一天,街道上只有偶爾三兩人走過,腳步匆匆,不多時就回到了家中。
城中所有的鋪子都關上了門,全部的煙火氣兒都被關進了自家的宅院中。
街上空蕩蕩的,各個宅子里的喜氣兒卻都冒出了尖兒。
沈府現在張燈結彩,院子里,廊道中都掛滿了大紅色的喜結和燈籠,端的是好看極了。
下人們的衣服今日里穿的也是鮮艷。
陳寧他們一群人在廚房里一同包著餃子。
“有銅錢沒?”陳寧伸手抹了一把額頭,蹭上了許多白色面粉。
沈青梅輕笑著拿起手帕將陳寧額頭上的白色面粉擦去,說道,“相公要銅錢做什么?”
銅錢拿來,當其他人看到陳寧將一枚銅錢反復清洗包入餃子中后,全都不解的看向他。
陳寧笑了笑,將那包著銅錢的餃子放在了面板上,說道,“這是福餃,誰吃到了,在新的一年當中就會氣運當頭,心想事成。”
沈青竹笑道,“還有這種說法。”
陳寧點頭道,“那是,圖個樂,看看我們當中誰能占這氣運。”
他說完,就見沈青梅一直盯著面板上那個包了銅錢的餃子。
陳寧一笑,雙手交錯間,手中的面粉全被他抖在了半空中。
沈青梅眉頭一皺,抬手掃散眼前面粉的功夫,陳寧端起面板,撲通通的,餃子下鍋了。
沈青梅再看去時,哪里還記得包著銅錢那個餃子在哪。
她皺著眉頭,瞪了陳寧一眼。
陳寧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無辜的道,“怎么了?”
沈青梅氣悶的轉身而去。
留下陳寧得意的笑。
總算是讓你吃了一回虧。
沈青竹看著這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怎么都和小孩子似得。
除夕的夜,才是真正團圓的夜。
大飯的飯桌上,即使一年到頭再忙的人,此時都會圍坐在一起,嘮家長里短,言舊歲新春。
相較于白日里,除夕的夜就熱鬧了許多。
除了那些躲在屋子里不能出門見月亮的,大多數人家的宅門都被孩子們推開。
一年里難得一天,平日里管教的再嚴格,今天也讓他們瘋一瘋。
街頭巷尾,隨著這群孩子的出現,慢慢多了些堆在地上的油火燈,還有隆起來的火堆。
一堆又一堆的孩童,三五成群的圍在大點的火堆前,往里面扔著竹節。
竹子被火燒后,爆裂發生,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聽得孩童們樂的拍手跳腳。
沈府內燈火通明。
所有燈籠全部被點明,就連每個屋中的燈火也全部燃起,照亮如白晝。
這一晚,所有房子都需要遍燃燈燭,通宵不滅。
這是一種叫做“照虛耗”的習俗,能讓來年家中財富殷實。
陳寧等一群人坐在桌前,一邊嘮著家常一邊吃著餃子,聽著外面爆竹聲陣陣,眨眼間馬上就要到了子時。
又一盤新鮮的餃子端了上來。
這是一盤子時大飯的餃子,取“更歲交子”之意。
陳寧那一枚銅錢,就在這盤餃子之中。
本來已經酒過三巡,這盤餃子上來之后,大家都象征性的夾了一個,吃個兆頭。
只有沈青梅,一個接一個眨眼就吃沒了盤中的餃子。
完事后她摸著自己的小肚子,只感覺圓潤了許多。
可是她還是沒有吃到那一枚銅錢。
陳寧瞄了一眼沈青梅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尋思這沈女俠怎么和小孩子一樣。
“銅錢呢?”
沈青梅疑惑的目光掃向空空如也的盤子。
而后又在桌子上瞄了一圈,最后將目光定在了陳寧面前的食碟內。
那里面,赫然躺著一只餃子。
餃子是剛剛上桌的時候沈青竹給他夾的。
陳寧實在是吃的太飽了,又陪老乞丐喝了些酒,肚子脹鼓鼓的實在是吃不下,就打算放一會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陳寧面前的餃子上。
陳寧伸出筷子將食碟中的餃子夾了起來,茫然四顧,而后將架著餃子的筷子遞到了沈青梅的面前,說道,“大姐,要不你來?”
沈青梅張口要說話,卻猛的打了一個嗝。
她好久沒吃這么多了。
現場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沈青梅喝過酒本就有些紅潤的臉,愈發的紅了,紅的像是熟透了的蘋果。
陳寧一把將餃子吞到口中,起身招呼道,“走,子時了,咱們去放爆竹。”
他當先走了出去,嘴中砸吧了幾下,吐出一枚銅錢。
院子中,一群人看著陳寧將一種他們沒有見過的東西擺在地上。
在場的人,像是沈青梅,老乞丐,青哥他們心中大概猜出了陳寧手中的東西是什么。
過年了,自然要聽聽響。
孩子們燒竹子,陳寧則是自己做了一掛鞭。
黑火藥都弄出來了,花點時間作出一掛鞭不是難事。
將引線留出,陳寧向后揮了揮手,“都退遠些”。
大家一同后退,陳寧拿著火折子點燃了引線。
呲呲的聲音過后,噼噼啪啪的聲音響起。
爆竹聲聲辭舊歲。
一聲聲清脆的聲音中,陳寧伸出手將沈青竹的手握在了手中。
冰涼。
陳寧將沈青竹的手捧起來,輕輕的哈了幾口氣,然后放進了自己的襖里面,暖著。
沈青竹往陳寧的身邊靠了靠,腦袋輕輕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看著燃燒的鞭炮,說道,“相公你真厲害。”
陳寧笑道,“這還不算什么,等相公研究研究,明年給你放煙花。“
沈青竹道,“什么是煙花啊?”
陳寧道,“就是盛開在天空中的花,五顏六色的,特別美。”
今年的除夕沒有煙花,可是有團圓的人。
陳寧,沈青竹,沈青梅,老乞丐,青哥。
每個人眼中都有著不同的故事,但是每個人此時都非常的滿足。
這一個年,對他們來說真的是與眾不同的。
于沈家姐妹來說,是沈父去世后她們過得最幸福的一個年。
于陳寧來說,是他從記事起過得最幸福的年。
于青哥來說,亦是如此。
同時天涯淪落人。
與他們略有不同的可能只有老乞丐,他的眼中更多的是追憶,仿佛在追憶他記憶中的另一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