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樓走出來的追命已經是腳步蹣跚,臉上帶淚,滿嘴說著“小透...”
在場的人都知道,追命瀟灑不羈的內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無法忘記的人。
他本是落魄江湖的失意人,也因為這個人,他看破世情,以風趣輕松的態度,游戲人間,但這并不代表他就能徹底忘記曾經。
段連城和吳蘊一左一右攙著追命,鐵手則已早早回去了,好在二人托著追命一路趕回神侯府后,就有家丁將追命帶回了房間休息。
“老段,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看著追命被家丁帶走之后,吳蘊對著身邊的段連城說道。
段連城負著手,默默點頭,望著神侯府內的燈火說道:“即便是三師兄這樣灑脫的人,都會有心事。”
吳蘊聞言,也沉默了,看著天空。依舊昏沉無月,這種夜晚讓人也不由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愁。
段連城這時說道:“我去找竹竿聊聊,這兩天他好像有什么事情。”
他說的竹竿指的是宋仁德,目前已經在順天府當了捕頭,年前吳蘊讓他幫忙把郭芙蓉的信送給郭巨俠,不久前因為做事老實,被郭巨俠安排去了六扇門,也算是他自己的機緣。
見段連城離開之后,吳蘊心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天穹,原本被擋在烏云之后的月亮,也從云后逐漸探了出來。
舊樓,位于神侯府南側,形制是仿照南京神侯府所建,所以依舊是神侯府的大、小、老、舊四樓中最高的,足有七層之高。
當初皇帝遷都之后,諸葛神侯也由南京到了京城,四樓中的藏品也是那時候被帶到新的四樓中的。
現在的舊樓由于新建不久,非但不舊,還挺新的,這棟樓收藏著各種古籍、經書和各種稀奇古怪的冊子。
全都是神候多年以來收集的藏品,有不少是屬于孤本,天下只此一份。在舊樓內還有不少羅漢、天神的泥塑雕像,本就有些孤寂的氣氛也因這些雕像而變得有些詭異。
因此基本無人愿意光顧,若非鐵手說讓自己到舊樓來找他,吳蘊也不太樂意造訪,畢竟一進舊樓就感覺上百尊神佛雕像在盯著自己,任誰都會感覺不自在。
到了舊樓才發現這里的門并沒有關,吳蘊便直接進了樓內,一樓全是雕塑,吳蘊沒有多做停留,直接上了二樓。
二樓開始便是書架,書架的擺設似乎頗有規律,吳蘊看了一眼書架上的書,同樣極有規律,書籍的尺寸、厚度、名字都是按照一定規律擺放。
再次上樓,鐵手便坐在三樓中央的一張書桌前,在燭光下靜靜的看著書。
“師兄。”吳蘊率先打破平靜,開口說道。
鐵手微微點頭,語氣溫和:“你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嗎?”
吳蘊心中早已有一些猜測:“是因為我想要自創武功一事?”
鐵手笑著點點頭,笑容很溫暖,眼色很平靜,起身向著四樓走去:“世叔讓我幫你一把。”
聞言,吳蘊跟著鐵手上了四樓,到了此處,書架就更多了,隱隱約約將中間一圈圍著,看不清中間的情況,只聽鐵手說道:“這里是我平日里修煉內功的地方。”
吳蘊仔細看了看這些書架的擺設,只覺得有些微妙,開口說道:“這是機關?”
鐵手點頭笑道:“這是無情布下的機關遁甲,一來可以耳聽八方,隨時察覺全樓動向,二來也能防止修煉到緊要關頭時被奸人偷襲。”
隨后吳蘊便跟著鐵手依照特定的行進方式,一邊暗暗記下路線,一邊走進這些書架圍攏的中央位置,這里只有一個蒲團放在地面上。
在鐵手的示意下,吳蘊坐到蒲團上,只聽鐵手緩緩說道:“世叔早年曾教過我,習武之人,應以內功為本,內功修煉有成,隨意抬手一招一式皆是威力非凡。
你的內功如今已經到達了一個瓶頸,想要再次突破唯有自己尋找出路,我曾和世叔學過一以貫之神功,于內功一道略有心得。”
吳蘊知道鐵手這是謙虛了,鐵手的內功修為是四大名捕中最深厚的,已經達到登峰造極之境,這一以貫之神功就連諸葛神候都不曾練成,偏偏鐵手卻練成了。
以一息生萬法,輕描淡寫的隨意一掌皆有震天懾地的威能。
“師兄太謙虛了,永樂十四年,懷慶大水,師兄憑一人之力舉萬斤銅壁御洪,拯救災民不計其數。
足足撐了三日后,官兵方至,那時洪水已退,再看那銅壁上唯有一對掌印,足見師兄的內功已經深不可測。”
鐵手目光溫和,笑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你知道什么是內功嗎?”
吳蘊聞言,沉默半晌后才道:“內功就是呼吸吐納之術。”
鐵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平靜開口說道:“對,也不對。內功本質是呼吸吐納,但實則修煉心意,心存一念,調動經絡血氣周轉,從而產生種種奇異妙用。”
“以念聚意,以意駁氣,以氣煉神,一以貫之,悉所不能。一念沛之,一剎神之,一以十里,貫之驚雷。”
“所以,內功的本質在于修心,心外無物,則我即天意,天下內功莫不是由此而生。”
說完此話,鐵手便轉身走向書架之外,消失在吳蘊的視線中,此時的吳蘊已經陷入沉思。
鐵手說的這些話,吳蘊并非不知,恰恰相反,這些道理他都知道。
但不知是因為過去自己的修為太低,所以沒感覺出有什么妙處,還是自己根本就沒有參透過,此時在鐵手的提及之后,反而覺得極為奧妙。
吳蘊的思緒繁雜起來,心意轉動,目光渙散,口中喃喃。
“心外無物,我即天意,心外無理,事雖萬殊,理具于心,心即理也。”
“山字經所言,實是虛,虛是實,意在言外,虛實皆存于一心,我見之為山則山為山,我見之非山則山非山。”
“心動,則身動,身動,則風動。”
“是以存于一心,心念所動...”
第一天,段連城醒來,打著哈欠洗漱出門,對著丫鬟問道:“你家主人呢?”
那丫鬟做了個萬福道:“少爺昨天一夜沒回來。”
段連城一愣,心道:“這家伙,搞什么,連飛鴿傳書都不回。”
隨即吃過早飯,便匆匆趕往神侯府,神候一定知道他在干什么。
諸葛神候笑道:“不急,不急,這事急不得。”
此時,舊樓之中,吳蘊披頭散發,雙眼無神,口中依舊在喃喃著:“心..心念所在,則為道..”
鐵手閉目立于門口,在他的守護下,無論何人都無法走進這舊樓一步。
第二天,段連城找到宋仁德,宋仁德也慌了,一個大活人就這么消失了兩天,一點消息也沒有。
雖然知道神候不會害他,但是劉欣已經發了一堆飛鴿傳書過來詢問吳蘊的情況。這該怎么辦,想到此事,二人就一陣頭大。
與此同時,舊樓之中,吳蘊此時已經沒有再繼續念叨,只是閉目打坐,周身的書籍堆了一地。
鐵手依舊立于舊樓門口,只是此時身邊還多了一個追命,正磕著瓜子和鐵手嘮嗑著:“這小子已經進去兩天了,怎么一點動靜也沒有。”
“急不得,這是他的機緣,成與不成皆在于他自己。”鐵手目光帶笑,看著追命,隨后從追命手中抓過一把瓜子磕了起來。
“嘿呀,你搶我東西。”追命嘿嘿一笑,從懷中又取了一把瓜子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