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風口中得知查叫天便在附近的另一座山上,便是原本修有堤壩的上游山中,是今早查叫天聽下人匯報說有人毀堤放火才去一探究竟的。
于是,鐵手便拍板打定主意要見一見這位傳聞中的“一線王”。
要見查叫天就得上山,只是上山的路卻不好走。
吳蘊和鐵手正在山道上極速飛馳,這座山中都遍布密密麻麻的荊棘林,山道在陽光的翳中顯得有些森。
眼前此刻出現了一個岔路,二人正猶豫走哪條之時,突然一道冷厲的聲音傳來:“要想上山,除非從我胯下過去。”
鐵手低聲道:“來人不少,分開迎敵!”
吳蘊立即答應一聲:“好!”
這句話說完之后,吳蘊便快速朝著另一條岔路沖去。
鐵手此刻面對的是一個相貌極為尋常的漢子,他卻是查叫天手下的“四大神將”之一,“朝天一腳”、“戰將”詹通通。
但凡外號里帶個“朝天”的,本事都不會太弱,但事態發展至今,上山已是勢在必行的事。
鐵手的態度是要勢莫能當的沖上山,所以詹通通的心便不斷下沉。
詹通通最擅長腿法,所以此刻也是抬腳飛踢。
左腳飛踢直取鐵手右太陽和后玉枕,鐵手只是抬手一格,便卸去其勢。
他見一招不成再抬右腳,急取鐵手咽喉及左顴骨臉門,之后又連連出腳,毫不留,招招攻往死。
鐵手連擋六招,不慌不亂,可是詹通通便愈發心亂,他的腳在這時候簡直成了軟兵器,可隨意在任何不可能的死角作出攻擊。
此時鐵手突然加速猛沖過去,詹通通要出腳時,鐵手便已到了他臉前,幾乎是鼻類碰鼻尖的緊貼著。
但詹通通還能出招,甚至他的腳尖都可以踢到鐵手的頭頂,可是鐵手不閃不避,抬手猛然一抱,而后便將他甩了出去。
只是這一幕發生的極快,在眾人眼中就像鐵手猛地一沖,以蓋世內力將詹通通彈飛了出去一般。
這一甩,詹通通便如同一只風箏高高飛起,由于他著赭黃色的袍子,所以飛上了半空時,像藍天里的一只黃風箏。
可惜不久長。
詹通通真的在半空“朝天”踢了四腿,鐵手已趁這機會一抱拳便繼續前行,喝了個喏道:“我確是從你胯下過去的。”
同一時間,另一條路上。
吳蘊面對的卻是一個臉色蠟黃,木無表,兩道粗濃羅漢眉的瘦默漢子。
他翹著薄唇,臉色卻十分冷淡。
這人有個奇怪的名字——余樂樂,同樣也是查叫天“四大神將”之一,人稱“東天一棍”,又稱“詭將”。
雖然名字可笑,但吳蘊非但笑不出來,此時還面帶苦澀。
因為此人不好對付,絕對是吳蘊至今見過的真正高手之一。
余樂樂的武器就掛在脖子上,名為“棍”,實則是一條手指粗的線。
一根似絲非絲、似麻非麻、似鏈非鏈、似刺非刺,但又可剛可柔的長線!
比棍子更無聲無息、更詭譎莫測。
吳蘊的長劍早已迎敵而出,余樂樂的長線只是一刺。
劍出如鴻,氣勢驟發;線若鬼魅,兇險莫測。
劍與長線相接,又同時一觸及收,只見那根線又回到余樂樂手中,整個過程如同靈蛇吐信,吳蘊劍氣激,余樂樂揮線一抖,劍氣盡碎。
吳蘊冷道:“這就是名動江湖的‘千里恩怨一線牽’了吧?聽說是你的成名絕技,獨門絕招。”
余樂樂欠一笑:“見笑了,比不了五爺的氣勢之劍。這確是獨門奇兵,由天王親傳予我,我蒙其教化,得其皮毛,化為棍法,遠未得天王的‘一線牽’法神髓之一二。”
只是皮毛?吳蘊心下更寒,那查叫天究竟該強到什么地步?!
其實,吳蘊心中發寒的同時,余樂樂心里也驚了幾震,原本只道吳蘊是諸葛神侯后收的弟子,就算名氣在武林中不小,實力想來也強不到哪去,此刻一見,才發覺自己輕敵。
余樂樂低聲道:“得罪了!今誰也別想上山。”
吳蘊握緊手中烏鞘劍,回道:“那便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音一落,二人再次戰到一起——
另一邊的,鐵手過了詹通通一關,此刻再次面對眼前新出現的二人。
一個是“天將”、“貴人”陳大紋,只聽他堂堂皇皇的道:“我不許你上山。”
另一個是“主將”、“財神”李老未,笑態可掬地道:“只要你先收了我口袋的錢,此山任你上。”
鐵手目光凝重,此刻詹通通也再次從空中落回地面,頭發披散,喘著粗氣悍然道:“你要上山先問我的腳!”
大戰再次一觸即發,卻聽遠處的荊林前有一年輕、溫和、好聽的語音道:“眾卿家將,姑且讓他們上山來吧!”
這道聲音一發話,余樂樂立即停手,他一停,吳蘊也停。
吳蘊見他側一讓,便快步跟隨鐵手之后山上。
只見鐵手此刻愣在場中,吳蘊看了一下場上況,頓時知道他為什么發愣。
一、山上的人很多,并不是只有一個查叫天,大多窩在荊棘林里,只有幾人是在林外。兩人坐著,三人立著,三人跪著,一人趴著。
趴在地上的是個和尚,著黃色紫裟,在佛門中的份顯然不低,他滿臉白眉黃須,卻都沾滿了血碴子、血凝塊,他的眉心有一個劍傷,洞穿了腦袋。
站著的三人中,其中的兩人也是查叫天門下“四大天狼”中兩人。
二、即便是吳蘊,此時也分不出哪一個才是查叫天。
站著和跪著的自然不可能是查叫天,只有坐著的兩人才最有可能。
一人背對眾人,但能感覺到他的瘦小、年輕、瀟灑、莫測高深。
另一人目若銅鈴,眉毛似戟,根根倒插向天,頭戴盔甲,血盆大口。
滿臉滿腮虬髯在他顴下頰上盤根錯節,鼻孔翕動,鼻翼赤紅,如同袖風送火一般,光是手腕已比別人的大腿更壯更闊。
一見到這第二人,就會想到三國時期桃園結義的那位“燕人”張飛。
此時,吳蘊、鐵手二人邊圍著余樂樂、詹通通、李財神、陳貴人這“四大神將”。
四人圍著,便是不讓二人有任何輕舉妄動,同樣的是,二人也不能動。
因為二人一動,后緊接趕來的龍舌蘭便要直面查叫天上的威勢。
只見那像張飛一般的虎漢用手一指:“你們二還不認罪?”
吳蘊和鐵手都有點意外,這意外倒不是因“叫天王”劈頭第一句就判他有罪,而是因為這“一線王”的聲音。
而是因這聲音很溫文,聲調爾雅,甚至還帶點友善和稚氣,完全不像眼前這個貌若張飛的大漢發出。
鐵手問道:“我們何罪之有?天王明示。”
虎漢淡然道:“你們剛自那山離去,山上兇案,豈能推得一干二凈!”
吳蘊冷笑道:“可是,天王也在附近。照天王這話的說法,天王難道也有嫌疑了?”
鐵手聞言,心下微驚,以目光示意吳蘊一眼,吳蘊卻只是微微點頭。
虎漢豹眼圓睜,氣氛頓時凝重,他卻驀地笑道:“怎么?你竟敢懷疑我不成?”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戲謔,似在打量吳蘊和鐵手二人,眼中帶上一絲不屑的冷漠。
吳蘊語氣平淡道:“不過實話實說罷了,既然天王能懷疑我們,我們為何不能懷疑天王。”
這話一出,一時間,大家都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叫天王那邊和鐵手這邊的人都沒作聲。
只剩下兩種聲音:那三名跪在查叫天旁的人里,有兩個都發出了聲響。
一個止不住的叩著頭,他的頭已瘀了一大片,沾帶著泥塊和血,但他還是不住的叩著頭。
那個巨靈神似的大漢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如他已經成了死人一般。
另一人也是跪著,但并沒有叩首,全唯一的動作就是顫抖,不住的顫,不停的抖。
他是恐懼的以致除了哆嗦之外,什么聲音也發不出來,什么動作也做不出來,甚至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那獅臉虎目的“一線王”,就巍然坐在他前。
在這“老張飛”的眼里,可沒有這個顫哆的人,他仿佛完全不當他是一個人,而且連一只狗都不如。
三個人中只有一人無聲無息,那是個駝子。
一個大鼻子、須發蒼黃的駝子。
他已上了年紀,顯得很沉著、很沉凝、很沉得住,眸于里也吐露著一種深沉的悲哀。
他完全沒有發出聲音,安靜得有點兒哀莫大于心死似的。
他的應該內功很好,呼吸聲幾乎無法聽見。
只是他此刻受了傷,所以在鐵手和吳蘊二人的耳中,就“聽”出了很多東西——這人在暗中運功療傷。
這時,后的龍舌蘭盯著那個駝子低聲道:“那個是‘舞陽城’的洪前輩!”
二人立明其份,因為舞陽城只有一位姓洪的前輩高人,那便是舞陽城的總管,“大漠飛駝”洪漢。
舞陽城城主周白宇早年曾和追命一起力戰無謂先生,苦斗無敵公子,惺惺相惜,生死與共,結下深厚誼,追命對周少城主印象極佳,一有閑暇便會對鐵手和吳蘊提起。
這洪漢既然是周白宇的人,自然就得想辦法搭救。
只是吳蘊和鐵手還不及反應,“老張飛”眼睛已經掃向龍舌蘭,在龍舌蘭渾上下肆意的打量了幾眼,溫聲道:“你就是龍舌蘭?”
龍舌蘭傲然點頭道:“不錯,我就是龍舌蘭,‘京城第一女捕頭’!”
“老張飛”低笑一聲,似想到什么般,嗤笑道:“‘京城第一女捕頭’?我曾在京城見過‘金花女神捕’白拈銀,她當時也是這么自稱的,不知你們到底誰才是‘第一女神捕’啊?”
一說到白拈銀,龍舌蘭的小臉便瞬間耷拉下來,粉面如冰,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