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長的男子聞聲便說:“這書信就在我心中,那里要拿出來念?便是
“‘俞此一去,必然不歸,自金賊行軍以來,鐵蹄過處寸草不生,今雖以征糧為由要吾為質,爾后吾村必片瓦不存。諸位鄉民當乘我去時棄寨而走,遠離中州是非之地,連夜出走切勿半點拖延!但求能保芳妤平安。’”
那女子略帶稚嫩的聲音卻帶有一種無可抗拒的威嚴:“各位鄉黨,陸芳妤知道此行艱苦,只是金人殘暴無比,需不會讓我等輕松行路,我父親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便就是希望大家都順利走到安全的地方!請無論如何躲入了這群山之中再行歇息。”
然后她一指馬車:“小女便自步行,馬車就由年老體衰者輪流乘坐,還請不要松懈,咬牙再堅持一刻!”
其他人哪里肯上車?正推讓間,突然一匹馬跑過來喊道:“不好了,大家快走,后面金人真追來了!”
這些人是拖家帶口,家家都帶著糧食輜重,哪里比的金人行軍追襲?他們連夜出發,再奔走了半日,卻早早被金兵趕了過來。
陸芳妤焦急地喊道:“大家抓緊時間前進,不要讓我爹白白犧牲啊,動作快點!”
正當這些人手忙腳亂準備趕路時,又一隊近百人人人提著刀槍斧鉞的隊伍從他們正面迎了上來,大部分穿的和叫花子差不多,但是前排裝束卻是十分常見的金兵盔甲。
那些人看到這種情況,當真是心中萬念俱灰,再也沒有求生的希望,陸芳妤從馬車上拔出一柄長劍,喝到:“各位,前有攔截后有追兵,咱們怕是走不了了,且一起向前,能殺一個金狗是一個!”
她本是族長女,那族長以命為質換這些人逃生的機會,自然是人人心中都護著,現在聽到她這般說,所有人那副恐懼心理都拋到了一邊,也不顧手上拿得是什么便要沖上去殺個明白。
劉石練成純陽神功后是夠耳聰目明,雖未聽到前面的話,但是這些人是要跟金兵拼命,他還是聽得清楚,大踏步走上前來朗聲喝道:“慢來!我等不是金兵,我們是殺了金人奪了他們盔甲的宋人,還請冷靜一些,不要誤傷了好人。”
這話自他口中喝出來,卻是響聲震天,混有極強的內功影響,讓那些鄉民是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又被震撼得半天不敢動。
劉石也不怕這些人手上的家伙,大步上前說道:“各位良善百姓,在下是耕戰村村長劉石,這便要領人去殺那來犯金人,你們卻安心在此略作歇息,等金賊殺盡,我再來幫助你們。”
這兩百來人是人人將信將疑,只道劉石說得是大話,但是現在是走投無路了,死到臨頭,還真是管他道君佛主,能抱就能搗頭如蒜,聽得這個怪人怎么說,便只能真期待劉石這些人能幫他們殺盡追兵了。
哪知陸芳妤卻不肯坐看,咬牙說道:“那些追兵是我們引來的,要殺的也是我們,既然村長要去殺敵,我們能擋上一刀一槍也是出得一分力氣!這便與你們同去,拼死殺個明白!”
劉石扯扯嘴角說:“也不要你們擋刀,要去殺人便一起跟過來看看吧,不過是些許韃子,犯不著如此驚慌。”
這一行人中膽子大些的便跟上這些哨兵同走,怕事些的就蹲在那里休息,他們也確實累得夠嗆了。
劉石心中自然不慌,那消息樹立著,來了超過兩百金人便會放倒兩棵,這只倒了一棵的情況下,不是托大,現在的他完全相信,自己是一人都能在反復突襲的情況下殺個干凈,還真沒放在眼里。
這些人走到快出樹林時,劉石和何陸便各自指揮人馬先行潛伏,帶金兵到林子邊上了再沖殺出去,免得人家做好了準備造成額外的傷亡。
陸芳妤看這些人是人人都氣氛緊張,隨時作勢準備伺機而起,那劉石卻一副毫無所謂,簡直是來游玩觀光的隨意模樣,真是感覺奇了怪了,那一村人是瞎了眼么,會服這種怪人做村長?但是剛才聽他那一喝,顯然是有些武功,也不便多想,只是心生鄙夷。
不多時一匹探馬就沖進了樹林,然后人就被一箭射下了馬,戰馬立馬被人牽走了,動靜小得驚人。
遠處金兵卻不知道這事,探馬不回說明無事,便大步流星,一伙上百人的金兵踏著整齊的步伐走入了樹林。
陸家那些人是人人緊張的心臟都懸在喉嚨口了,這邊劉石這些人卻是有條不紊,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劉石找機會先殺出去,吸引了注意力后,其他人一擁而上,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所以陸芳妤越來越緊張,握住劍的手開始發抖時,突然突然看到一道灰布身影,穿著平平無奇的劉石就看不清身形了,如同一道閃電劈入金兵陣中!兩道雪亮的雷光隨之打出,立馬就兩名金兵被雷劈了一般冒著焦味撲倒在地!
她一雙秀目是睜得滾圓,以為是看錯了,卻見劉石身形晃動,動作飄忽,一會在這,一會在那,根本鎖不定目標,就如傳說中的仙人一般,不時發出道道電光,啪的一聲就有金人死得不清不楚!
那邊何陸大喝一聲,挺起長槍便沖了上去,耕戰村那些哨兵也個個都大聲喝著沖了上去,在這種距離,這么多人齊聲發吼,聲勢真如千軍萬馬,直將這些不明底細的金兵嚇得手腳發顫,牙齒打架。
那里劉石霹雷追月沖進金兵中間,又是奔雷襲電,又是雷破長空的,雖然一出手就收了幾條人命,卻總是覺得不甚過癮。
便突然改變步法,使出一招電舞游蛇出來,這本是一沾既走的虛招,現在就是打實了也不影響動作,卻不料原本虛與委蛇的招式,這一下打出來竟然狂風大作,電光四起,真有種天地色變的震撼景象。
前后不過一瞬間,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殺上來,就看到雷光四起,遍地塵揚如同山崩一般的景象,那支金人部隊就像被暴風雪刮過的草叢一般,七零八落倒下了一片人!
連劉石自己都被這動靜嚇愣住了,那金國的將領居然還沒被嚇到魂飛魄散,這才握著寶劍發號施令,可是那些士兵都死得死,嚇傻的嚇傻,做不出半點動作,站著等其他人沖上來殺戮,再沒半點反抗了。
陸芳妤咬牙提劍沖了上去,親手殺死了兩名金兵,不得不說她的武藝還是有點門道的,不是那種只能舞劍的花架子,但是終究是憑一腔憤恨殺人,不是戰場上的行家,人沒殺幾個倒濺了自己半身鮮血。
然后便演看著這一群人是輕車熟路地解決了這些金兵,人手也夠,就地搜刮完這些金兵的兵器補給,留了些人去處理尸首,那山上倒了的那株樹又重新立了起來。
劉石上來對陸家的人們說:“各位鄉民,此間事已了,無須太多記掛,我看大家神色都較為困頓,且咬牙堅持,與我們同行一段路,先去我們村子里略作休息如何?”
陸芳妤半邊身子還滴著鮮血,原本鵝蛋般的秀臉現在是一臉猙獰,走上前說:“陸芳妤代陸家全體謝過村長恩德,事不宜遲,還要勞煩引我們一路。”
劉石看她這幅樣子反而覺得順眼不少,便哈哈一笑,引何陸他們在前,大部隊是浩浩蕩蕩地朝耕戰村走去。
“我說劉石啊,你這是什么時候修成的仙呀,還能行雷閃電了,動靜又鬧得太大,許多兵器鎧甲都被你燒毀了,卻讓我們損失不小。”陸友七打著哈哈,順便對他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夸張武力提出疑問。
劉石笑道:“都說了是奇遇了,沒點特別的哪行?你先好生練功,村長我說過,功力練到了境界的,我會的全都會教給你們。”
何陸笑道:“我們也是自幼開始苦練,至今也就這點進境,你新教我們的那套內功,練了這么久也沒點成果,像你這般神仙事跡,哪里是人人可以做到的?我們還是好生經營村子里的事物是正道。”
陸友七笑道:“我這也就是說說而已啊,難不成還真個人人都成仙了道?那怕是我們幾個就能去滅了那大金了。不過我聽說書的說,修成仙道的神仙,視凡人就如螻蟻一般,不會去管凡間事,你說你劉福旺是不是和遇到了個不正經的神仙師傅?”
劉石說:“不正經的師傅我倒真有,不過卻不是什么神仙,哈哈哈。”那些人便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陸芳妤在邊上靜靜地聽著,心中暗道這么厲害的人物,卻沒半點威嚴,只同各種屬下嘻嘻哈哈,當真是不合常理,只怕武藝通天,那個所謂耕戰村的管理,也得是一塌糊涂吧,說不定……
她途中換了一套干凈衣服,臉上身上的血跡也擦得干干凈凈,只有頭發上還有些血跡處理不掉,強打精神,卻不再坐車,跟著那些殺人不扎眼的人寸步不離。
不多時抵達了村子,早有探馬喊了人為這些來人安排招待的食物,歇腳的地方,不一時都準備就緒了,劉石便引他們入席,安排休息,卻又問道:“不知陸家眾人,哪位說話得算的,劉某想略談一談。”
他看到陸芳妤站起來,此時兩個老人一齊起來,想要攔住她,卻被她一個眼神就阻止了,暗道這姑娘不簡單啊,宋朝士族已經消散,各自宗主門閥得勢,像這宗族,幾乎是一村一個小朝廷。
想要拉人種田,組織天下百姓北拒大金,不解決這些頑固的小圈子根本就無從談起,而現在這么明顯又孱弱的小宗族在眼前,不拿他們試試瓦解宗族的辦法,豈不可惜?
看陸芳妤義無反顧地站起來,他微微一笑,對她說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姑娘巾幗之身,小小年紀就如此氣魄,倒是羞煞須眉了,如若不棄,便隨本村長先游一圈這耕戰村,如何?”
陸芳妤見識過劉石的手段,卻還沒摸清楚這耕戰村的底細,這事他不說自己也得去走一遭,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也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可是芳妤啊……”那個被她叫二叔的年長男子著急地站了起身,卻被一個堅決的手勢制止了,陸芳妤二話不說,尾隨劉石走了出去。
“就是這樣,我們村力種地的,分為幾批,挖地的,松土除草的,挑水的各自有序;這建房的、燒火的、打獵的、刷洗的,也是分工明確,人人清楚,干勁個個滿滿,行事有條不紊,陸姑娘看來,可還要得?”
帶著她游遍了整個村子,這個村子的分工耕作情況,個個職位的管理,劉石簡直是個再敬業不過的向導,細細地為她引路參觀了一通。
陸芳妤心中原本的想法,這一下一片冰涼,原本以為劉石這人大大咧咧,武藝高強,管人治村自然稀松,憑借自己宗族的團結,融入此村后,慢慢經營,架空劉石便能反過來反客為主,控制這個村子。
哪里知道沿途一看,人家把這村子管理的是井然有序,沒有半點紕漏,數百人行事竟是振臂自如,看上去比自己那些鄉黨是團結了百倍,這還有得她下手的機會?
劉石看她是沉吟許久,欲言又止,知道有戲,再加一把火:“中州之南,有這連綿群山,咱們這村子有大片森林為幕,連綿十多里外不能察覺,但是像我等這般好生開荒種田的人,卻就只有此村,再往里走,就有數個綠林寨子,凡通過者一人要交兩貫買路錢。”
陸芳妤驚道:“那你們怎么能如此安然定居于此?那些山賊不會下來襲擾你們?”
劉石笑道:“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早是來過一趟,卻啃不動我們這塊骨頭,與我們定下了‘城下之盟’而已,何況金兵在外,只怕早晚就要來犯,對山上大寨而言,我們多少也算個前哨了。怎么樣,姑娘接下來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