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掌柜不說話了,那胡大有見這種情況,雖然還是一臉掐媚,卻不敢多說半個字,此時應天府的首富年白金朗聲問道:“那我們該怎么做,元帥怕是早就想好了吧,我等現在是我為魚肉,就等元帥一句話了。”
兀術聽到這話,臉色才好看了一些,說道:“諸位都是有本事有頭面的人物,容宗弼在此說一句,大家可知天下首富劉正麟,當時燕京歸大金時,他便主動捐出了全部家財,卻得了我大金國的支持!到現在不出兩年,家財更是數倍往昔的事情?”
這一下許多人都不說話了,金人的意思夠簡單直接了,這顯然就是要搜刮干凈在場所有富人的財產了。
這話劉石聽起來就更不是個滋味了,那劉正麟雖說是只個便宜老爹,可是卻給人當面拿來做個漢奸教材,這不是膈應人么?不過他腦子一轉,立刻又想到了別處,思緒飄遠了。
這是胡大有連忙說:“是是是,各位富商大賈的,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背后有大金做靠山,那還怕以后沒有財發?當然了,我是個清官,府里一個子也沒有,你們快快表示一下,快!”
兀術把臉轉向他,臉色又難看起來,胡大有的師爺突然跳起來說:“胡大人那,元帥早就摸定底了,你家里那幾箱金銀古玩那,早就被人家看在眼里了,乘著現在人家還是以禮相待,趕緊拿出來吧,要是翻起臉來……”
胡大有一聽,臉都綠了,一蹦跳起三尺高來,指著他暴喝一聲:“你這狗奴才!竟然將我的命根子都說了出來!那些收藏就你我知道,你說!你是圖了什么才來坑我的性命?”
兀術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搖著頭說道:“唉,胡府尹,你這般把幾箱金銀看得比性命還重,還怎么做這南京父母官?來人,將此人打成平民,收藏全部作為軍資入庫!”
然后抱拳對在場的那些富商大賈說道:“各位父老,只要夠實誠,我也不要你們出多少錢財,只需財產的一半換成糧草給我們,以后你們的生意就有大金照應,擔保一本萬利,不愁發不了大財!”
這一下金人有沒有收買自己家的奴才,誰也不敢說,人家話也說在了這里,是出一半財產呢,還是分文不剩,這些富人們毫不猶豫,爭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財產報了上去,取出一半買了糧草資敵,至此兀術的軍隊才是真正的糧草充足,如何征戰后勤也不是問題了。
兀術十分清楚自己帶得這群兵馬是什么德行,只憑他一聲令下就想要保住這一城繁華,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所以他下令的時候聲色俱厲,就是希望出個把違背軍紀的家伙來殺雞儆猴。
也是沒想到這個完顏直的作為如此過分,等于當眾打他臉,畢竟當面玷污人家妻子,就已經沒有理由保他了,還罵自己如此難聽,一開口就要幫金太祖戴綠帽!這也實在是太過分了,本該誅九族的罪過。
現在軍威已立,足以震懾這么多軍人,又安定了民心,搜刮了足夠的錢糧,士兵能吃飽飯了,這軍紀就好抓了多了。
何況這一城富商雖然沒有被宰干凈,但是人人還剩多少錢糧,卻都記在他的掌薄上,什么時候缺時,卻不是隨時就能來割?兀術一臉陰險的笑容,立刻就開始準備下一步的戰術了。
兀術的行動十分謹慎,怎么走都在那些人的保護范圍內,劉石全程沒找到出手的機會,不由得暗罵自己,如果當時帶了那加長版的弓箭,說不定這下就能下手了,這一次以后,要多久才能再見到這賊首的面,都不好說了。
如今人家軍紀嚴整,那里銀錢糧草又充足,宋軍又是聞風而走,只怕比他原來所知的歷史中要更快百倍橫掃長江以南了,卻叫劉石如何不著急?
不過劉石著急歸著急,并不妨礙其他人按部就班,該做什么做什么,在應天府金兵駐扎的核心營地,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人怡然自得地坐在賬中,正在細細地品茗一杯茶,突然一名穿著普通的士兵闖了進來。
“什么人!你們元帥沒交待過你,沒事不準到這里來嗎?”這人一臉怒容,兇狠地對他說道。
來人解開鎧甲,脫落下去,再將頭盔取下,一頭烏黑的長發披下來,瞬間就變作了個窈窕秀麗的女子。
“喲,元帥答應了賞我美女,想不到還有這種道道,看來你們元帥挺會玩那。”那人一臉浪笑,伸手就去摸她臉蛋,手要碰到時突然僵住了。
“蓮……蓮兒?你怎么來這兒了?”
“啊,當然是小鳥姐想你了,我才能出來找你啊。”蓮兒十分溫柔地對他笑道。
那人滿頭黃豆般大的汗珠滾滾而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渾身顫抖著說道:“這不可能!你們怎么可能找得到這里!這可是宗弼元帥本人才能出入的地方!”
“所以找的才是你啊,躲在這兒的叛徒都出了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會隨便跟我們過不去呢?”蓮兒依然溫柔地回答他,那神情和在客棧里伺候小鳥的樣子沒有分別。
“背叛!我們同樣都潛伏在敵營深處,刀山火海里滾了多少圈!這一次那么多人都得了好處,卻為何我連一句好聽的話都沒聽到?”此人雙目血紅,呼吸急促,真正是怒火填胸,反過來質問她。
“唉,誰又比誰好多少?走了這條路,腦袋就提在了別人手上,我們手上絕學、寶貝有的是,除了你這樣一早就兩邊討好,出賣過我們的人,肯定都有賞賜的啊。”蓮兒耐心地對他解釋。
“所以說,我的事情早就被發現了?就在我身邊,還有其的密探在?”此人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一邊后退,略離遠了些,便張嘴想要大叫起來。
然而嘴張開了,那期待中的巨大聲音卻沒能發出來:他伸出來的舌頭上叮著一只烏黑的甲蟲!
“像你這樣之前兩頭討好,互賣情報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但是居然將不能說的機密也敢捅上去的,還真就只有你,不是接你情報的那人認識小鳥姐,百靈客棧現在都被人拆了,現在你滿意了吧?”依然溫柔如故,蓮兒重新穿起了鎧甲。
躺在地上那人從舌頭開始發黑,接著傳遍全身,不一會渾身都變的黑沉沉的,早已氣絕身亡。這御蟲的功夫,是大遼宮廷秘籍中只有女性可以修煉的秘技,這死相一傳出去,他們組織內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外人卻不知情。
須臾蓮兒就化為一個比原來高出了半個頭的中年士兵,出了帳篷就有一名兵長模樣的人在外面等他。他們一碰頭,馬上看若無其事地一起在營內巡邏了起來。
走到大營外圍,兵長說:“在下就送你到這兒了,此處耳目依然眾多,蓮兒姑娘還要多加小心啊!”
蓮兒說:“以后叫我向蓓蓮,此來行跡多少會被人注意,撇不十分干凈。我便不再回去了。你出手攔了他的情報,這兀術卻也不像是個糊涂人,而且你們還在爭取人員,以后行事更是兇險萬分了,還請千萬要多加小心。”
“唉,都是一起熬到今天的漢子,十年煉獄,不走到這一步,誰又肯對自己人下手!我這里都拿得下來,蓮兒莫要擔心了。倒是這應天府內,軍紀多少無法把控,你這般容顏,千萬要少露面,免生是非。”
蓮兒點點頭,便從一旁的小道慢慢離開了軍營。
走到一個偏僻,把那身鎧甲卸了,她決定先去找王柱那里一趟,商議一下接下來的行動,因為一直以來,跟在赫連小鳥邊上的她,確實缺少獨當一面的能力。
她雖說一直只是個婢女的身份,但是自小受赫連毅收養的人里,也是人人都有一身絕技的,她手上功夫雖說不能和赫連小鳥那樣絕頂高強,但是易容、控蟲之類的功夫卻敢說少有敵手。
將士兵的形象換掉了,她就變成了一個身材微佝的老漢,穿過級條街巷,朝王柱家那便走去,也是無巧不成書,那王柱的妻子也被趕去觀看了這次兀術的征糧加立威的事件,金人目的達到了就放這些百姓自行回去。
世間不開眼的人處處都在,而這次就正好有兩個沒去官衙的金兵正在此處招搖過市,卻看到了王柱的妻子,她雖然有兩個孩子了,但依然是風韻猶存,姿色頗佳。
“嗯?這不是王家嫂子么?”她心中一跳,正要過去見她時,卻發現人家被兩個金兵攔住了。
“你,說的就是你,我們懷疑你私藏兵甲,密謀行刺,過來讓我們搜查一下!”一個竟然會說漢語的金兵大搖大擺地朝她走去,語氣十分兇狠。
王柱雖說是組織里一個資深而本領高強的密探,但是他的妻子卻是再普通不過的平民,遇到這種情況毫無辦法,只能老老實實被這兩個金人帶向了一條小巷。
向蓓蓮冷眼旁觀,慢慢跟過去,不一會就看到那兩個金兵開始以搜查為名動手動腳起來。
眼見王家嫂子都要哭叫起來,一個金人火了,揮手就要打人,而這時兩只蜿蜒游動的蜈蚣則朝他們兩人游過去。
但是蜈蚣快要碰到人的時候,突然一個金兵砰的一聲飛出了巷子里,另一個也被一個長大的漢子一手提起來,重重地丟了出去。
“剛剛就有幾個金兵因為這種事被斬首示眾,你們兩個看來是視死如歸啊?”劉石大步上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扔的,這兩人看上去摔得極重,卻一骨碌爬了起來,抱著頭就跑,腳下還飛快。
“嫂子,這些金兵到底還是蠻夷,那什么元帥管不得許多的,您還是趕緊回去,這段時間盡量別外出的好。”他對王柱的妻子說道。
“好的,是柱子哥身體微恙,去不得官衙,又被催逼得緊,奴家才去一觀的,看了那元帥殺人嚴正軍紀,果是大意了。卻是多謝叔叔相救了!”逃脫大難后,她趕緊對劉石道了個萬福,便匆匆跑回了家。
等人走了,向蓓蓮便走了過去,用符合她現在模樣的沙啞男聲,對劉石說道:“多謝少俠出手相助。”
哪知道劉石看著她便說道:“蓮兒姑娘,怎么說這地方現在也是被這些金賊占領了,你就這樣下如此狠手,必然會引起他們注意,鬧出亂子來的,若是因此讓王柱的家人受此牽連,便是不好了。”
向蓓蓮用有些難堪的表情看著他說:“呵……劉村長的眼力真好,當時小鳥姐的男裝一眼就認出來,我這幅模樣也能認出來!我易容術便那么糟糕么?”
劉石撓著頭說:“這……姑娘易容術天下無雙,只憑眼睛怕是沒人看得出來,但是我們習武之人,卻是憑氣息觀人,蓮兒姑娘的氣息我十分清楚,不會認錯的……”
聽到這家伙竟然是以氣息認人,向蓓蓮露出了個十分嫌惡的表情,接下來還是很禮貌對對他行了個禮說:“原來如此,多謝村長相助了,告辭!”
看人家這幅樣子,劉石明白肯定哪里產生誤會了,但是又不大明白問題出在哪兒,強行解釋只怕越描越黑,只好也說聲告辭了。
原本這無聊的時間里,他想去王柱家里坐一坐,聊天瞎侃,順便混吃混喝打發下時間,好裝成普通人家的模樣。不過看這姑娘的去向,應該也是去的那邊,就現在這幅模樣還是別去了,為什么百靈客棧的妹子們都這般喜怒無常呢?
劉石一臉無奈正打算離去,突然有兩個武師打扮的人朝他走過來。
“嗯?兩位有什么事嗎?”看這兩個生人朝自己走來,劉石立刻就警惕了起來,自己因為什么原因暴露了身份嗎?
“少俠這手武藝是十分高強啊,不知師承何處,是哪位大俠高徒?”一人抱拳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