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焦齊這么說,陸友七心中也就有了譜了,對他說道:“那就好說了,我這里就為你們分別報上名字了,這兩天就會有人來安排你們的活干了,要注意的就是,我再說一遍,此地已經禁止了跪拜禮等繁文縟節,還請千萬記得,違反了會扣起碼一天的貢獻的。
“那邊的事物我們兩個也不是特別清楚,若還有什么疑問,可以來城中心的大帳篷那里詢問,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走出帳篷后,那老胡長舒了一口氣道:“這戶人家的問題解決的倒是真快,現在就剩下五家了。”
陸友七笑道:“怎么,老胡這地方呆得不順心了,這么著急要離開這兒么?”
老胡說:“要說過日子,這兒跟采石場啊,倒算是我這輩子最舒心的日子了,咱也不是天生大奸大惡的人,也不是朝廷里那些看到金人膝蓋就生了根的家伙們,投靠胡虜幫他們做事,還朝不保夕的,又有幾個人能自在?”
陸友七調侃道:“那你還那么著急呢,這事完了,你們可就要派出去了,無論去到哪兒,都不會和這兒一樣,以全城百姓都能吃吃飽飯為原則了。”
老胡笑道:“這一點哪用陸將軍你說,我一早就想通了,正是這樣一個去處,才是我去那衣食無定的地方,提著腦袋干的原因,前面幾十年,我活的已經夠憋屈了,不能讓后人更加憋屈下去!”
陸友七心中感慨,也只是笑了笑,便繼續前進了,去解決下一戶人家的工作問題了,無論他說的是否真心話,起碼這段時間的思想改造已經有了成效了,以前那些探子可說不出這種話!
“這地方啊,每年雨季都有泛濫的危險,今年年景好,風調雨順的,倒是難得了,但是這邊,那邊,還有東邊那片田地,十年總有八年是要被浸沒一次的。”原本住在離長江最近的一些老農,被劉石拉了過來,詢問每年水位的情況。
總體來講,比想象的好太多了,宋朝的安徽,和民國時期百姓那動不動就要舉省逃難的環境相差很大,他們長江岸邊的這大片農田,也只有三分之一的區域有可能被泛濫的江水淹沒,只要能在今年抽出時間來,挖好導水渠和水庫,應該可以避免大部分洪澇災害。
“是這樣的話,那就謝謝幾位了,今年雨季已過,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水患了,當下農田事物太忙,需要人手,等過段時間田地事物略少時,我們便要分派人手興修水利了。”劉石松了口氣,對領頭的那位老農說道。
“咳,我老兒也算是運氣好的,四寇起事,征遼抗金這天下戰亂都沒波及到頭上,但這邊長江水患,是過眼了無數次了,若不是時時都可能顆粒無收,如此好的地界又豈能到今天才開墾?若是將軍這水利能修好,不說我們的口糧,這功勞是在千秋了。”
“老人家知道興修水利的重要性難能可貴,但是挖渠修塘,這么大的地方那可不是件小事啊,只怕到時候艱苦卓絕,大家會十分辛苦。”
那老農笑道:“換作是以前,官老爺抽丁徭役,叫我們去挖渠的話,那自然是勞民傷財,出工不出力,這時候俺們是為自己的飯碗賣命,那可是馬虎不得丁點啊,將軍你就放心了,就是有些后生想不通,我們也會說服他們的。”
興修水利,華夏子民多少都聽過大禹治水的故事,水位一般以堵為佳,水位過高則堵不如疏,而且這等地生產力時代,他還知道后世那幾乎是奇跡一般的水庫,這一點只要他不提水庫二字,只教人挖蓄水塘,卻不會被屏蔽。
“好的,此時就這般說了,具體這水利如何修繕,導水渠要如何挖,劉某還會多加找大家進行商議的,各位便繼續去打理農田吧,今年越冬時日子如何,還要多加拜托各位了。”他對這些老農們抱拳。
“咳,那個啊,將軍你就放一百個心吧,老農我別的不懂,就這種地啊,跟著你們的安排來,這效率不說現在,就是真泛濫了淹了一半田地,到明年也絕餓不死人!”
“喂,你這老兒就不能說句好聽的?好好話不說,還要咒地被淹了?”一邊回頭一個老人就說他。
“我哪兒咒了這地被淹?不過是說這邊地種的好而已,你咋那么多事呢?我就納悶了。”那老農十分倔強,口頭上是半點不肯服輸。
以他們原來忙時吃干,閑時不但吃稀,還一天兩頓的日子來講,這些糧食確實經的起淹掉一半,但是他這里不說百姓人人都要吃飽,預算中還有飯量要翻倍甚至幾倍的士兵去打熬筋骨,所以靠這里耕種所得,卻不會太充足,何況這田地面積太大了,不能和山上那樣取淤泥來肥田,畝產量也不會比山上高。
劉石心中暗想,無論如何,這次的大開墾,卻要比當時數百人在群山底下開荒順利多了,但是那時候人少,動靜也小,只是現在這么多人,各行各業井井有條,整片區域是有聲有色的,只怕早已被數不清的眼睛盯上了吧。
想要站住腳,就不能指望敵人手軟,通過各種手腕讓別人不來襲擊,是個辦法,但是真正要生存下去,卻還得要自身有足夠硬。
這一次耕戰城中挑選了數千名百姓加入軍隊,已經開始進行耕戰軍已經經歷過的軍事訓練和思想教育。
而這一批人,比那時候讓張衷伍都差點驚掉了下巴的耕戰軍,在硬件上就更有優勢了,這地方有相對成熟的木工作坊,可以打造十分先進,制式化的弓弩,又有了正在擴大規模的鐵匠團隊,假以時日,就能裝備上統一的鎧甲和武器了。
畢竟安徽各處基本上算是無主之地了,這地方幾處煤礦鐵礦都被耕戰城占據了,如此天賜良機,實在是不能錯過。
靠著對金人的恐懼,對趙宋的無奈,對新生活的好奇,尤其是對生存的渴望,整個耕戰城終于像一部轟鳴聲不斷的機器一般開始運轉了起來,這里沒有清明上河圖的鋪張繁華、燈紅酒綠,也沒有全國集中資源發展一城的巨大財力。
但是憑著前所未有的規劃,和熱火朝天的斗志,這里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唯一的沒有窮人和饑荒的城市,前提是耕戰之志能在工作、訓練之余,通過教育深入所有人的心中,沒有成熟而完整的思想為前提,這個超越時代的城市最后也只能成為鏡花水月般的烏托邦。
基石一般的生存問題暫時算是解決了,大家松了一口氣后,再仔細權衡了各方面因素,劉石還是在這些百姓中募集了五千青壯年入伍。
群山上身有殘疾的禁軍們繼續管理耕戰村的根基,而傷愈恢復了戰斗力的一百多禁軍也被調下了山,劉石把這支禁軍補充到了五百人,并更名為耕戰陷陣軍。
依然按照之前的模式,每支隊伍都選出列長、組長和隊長,然后再進行各種需要的操練和教育。
將全部人員集合后準備訓練時,劉石站在了他們面前,氣沉丹田,聲若洪鐘:“各位將士們,你們是耕戰城建城第一批招募的士兵,我向你們保證,你們也是最后一批就這樣直接招募的軍士,以后再有募兵,都必須思想和覺悟有足夠高,才有資格入伍!”
這話讓很多新兵都不大明白,但是哪怕再遲鈍的人,多少還是能懂一些他話里的話:他們是幸運的,而這里的士兵,是要高人一等的。
劉石補充道:“咱們能擊敗金人,保護一方百姓,靠的就是這么多英勇而高尚的軍人!我們對軍人嚴格要求,不但人人要武藝高強,能在戰場上以一敵百,更要軍紀嚴明,耕戰齊心,軍民一家,不分彼此,決不能有軍人就高人一等的想法!”
這話就更讓大家懵圈了,所謂好男不當兵,當了兵在宋朝那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不能撈點好處那還有誰干?這剛剛說得大家當了兵就是件榮幸的事情,結果還沒樂一會,又要軍民一家,這卻是什么用意?這些不懂耕戰村內核的新兵,那是人人都滿臉疑惑。
張衷伍上前說道:“看得出各位還有些疑惑,但是不必擔心,很快你們就能在操練中明白我們的意思,只是有一條,張某人把話說在前面,凡是進了行伍之中的人,不論何時何地,敢動劫掠百姓,奸淫擄掠的心思,格殺勿論,而后若犯,莫怪受了極刑卻沒有個由頭!”
隨后何陸走上前來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諸位做了軍人,首要的便是沖鋒陷陣能有一手殺死敵人的本事,而不是上去送死,也不能只是上去捧個人場壯聲勢,現時我們便傳你們一套最適合沙場殺敵的槍法,各位可以好生練習,學得快的,將優先提拔!”
當時何陸就和兩名學習過那套槍法的副將,走到了人群之前,他們三個人各持一柄長槍,一人打一路,分別使出了七七四十九路不同的正合槍法出來,三人你攻我防,你缺我補,你進我掩,招招式式互相配合的滴水不漏,叫這些人眼睛都看直了。
他們互相配合著打完了這整套正合槍法,觀眾們連張衷伍的親兵都咕嚕咽了口口水,這些真正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之間的人,最能明白這套槍法的意義了:
古往今來,物資都不能十分充足,士卒上陣,那都是毫無地位,到了這重文輕武的宋朝,更是壓根不把大頭兵當人,鬧得士卒是個個都沒個兵樣,拿兵器只能憑本能猛砍,就算張衷伍這些正規操練過的親兵,手上武藝在這等專門為沖陣打配合的槍法面前,也只是個笑話。
同兵種作戰,不考慮裝備和遠程配合的話,他們那一套槍法配合起來的百人要誅殺當今缺少武藝配合的千名敵軍只怕也不會有多少傷亡!這和當時的禁軍陷陣比起來,又要高出了一個檔次了!
“這套槍法大概就是這樣了,各位,自今日起,營中不管高下,所有人都一起訓練,每日上午練習這套槍法,爭取早日學以致用;下午操練陣列,嚴整紀律,力求令出必行,將軍振臂自如,金人再敢來時,管教他多少人都有來無回!”
聽了那么多,那些士兵都云里霧里,畢竟有些迷茫,但是何陸最后這句話,卻踏踏實實說中了他們的心事,華夏子民,炎黃子孫,有哪一個能容忍外敵來襲,只能引頸受戮?又有那一個不想在戰場上以一敵百,橫掃千軍?
盡管這里的軍民,被重文輕武的趙宋打壓了百余年,然而他們依然能在泰山崩于前的汴京里,苦守金兵幾個月,太原那些孤立無援的守軍,更是血戰到一兵一卒,兵盡糧絕!這些人的血性都被激活了起來,如火的雙眼,滿懷著希望看向了劉石他們。
“元帥,自今日起,除了當值要偽裝成金兵,前去鎮守南邊士卒之外,所有士卒都要學好這套正合槍法并熟知其中的配合與變化,首先用武藝和紀律武裝好我們的軍人,確保不知何時會發難的金人,永遠沒有半點動我們這里心思的膽氣!”劉石對張衷伍說。
張衷伍點頭道:“很好,如此一來,我們這里就更加要安全許多了,此事至關重要,在戰場了,我們的強弓硬弩在金兵面前就一直有絕對的優勢,加上這些武藝打磨,相信再跟金人作戰,我們就絕不會吃多少虧了。”
幾千人的軍隊正式開始了氣勢恢宏的操練,高昂的士氣令全城的人都充滿了信心,盡管劉石的目標是所有士卒都能磨煉出內力出來,但是以現在的條件來講,還是只能先發展部分有內力的精銳之士,而以后部隊人手只會越來越多,永遠不可能全軍都有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