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群人毫不掩飾的贊譽,何陸的語氣依然十分平淡:“劉石,桂蘭妹子,你們謬贊了,我此去只是個帶隊的人罷了,這里如何測量地形,如何畫圖,哪里著墨的,都是這些專業的兄弟們干的,哪里有我什么功勞!”
一名多年跟隨張衷伍,負責測繪的軍士連忙說道:“這話可就不能過謙啊,我們有一就是一,我等也就測繪下筆,這圖上各種需要的,適合做什么的地形都是軍師的功勞,若沒有他,這張圖上的內容要少八成!”
張衷伍也道:“對嘛,做出來的功勞就不要推辭嘛,我們軍中向來都要賞罰分明,才能更好地發揮每個人的本事,再說了,我們城中本來也就沒啥東西好賞的……”
聽得這尷尬的話語,劉石就打馬虎眼道:“眼下除了操練人馬,還要抽空安排一下來年要遷過來的百姓,還是老一套,新來的百姓勞作中必須學習基礎文化和進行思想工作,除此之外還有件事……”
李桂蘭幽幽地說:“哎呀,石哥哥呀,現在是每一寸時間都萬分寶貴啊,大家是真的很忙啊,要是你真閑得無聊,可以自己找地方玩去,不要添亂就好。”
劉石扯著嘴角道:“桂蘭呀,你多少給我點面子好嗎?現在日益嚴寒,歲末已至,城中物資也有些盈余,人也這么多了,我覺得不應該和去年一樣完全不過年,多少也要搞個形勢嘛,你們說呢?”
這一下大家都沉默了,去除了尊卑禮以后,城里人大多數都再沒有考慮過享受和奢侈,而這個春節只從物資上來講,的確是屬于勞民傷財的陋習,是這城里的人不大放在心上的事。
但是他們也清楚得很,很多東西的意義,不能純粹以物資去權衡的,就像城中已經開始重視一些諸如象棋、毽子之類的娛樂項目,適當的慶祝與放松活動,使大家的神經和身體都得到放松和休息,同操練與生產的重要性其實是一樣的。
頓了一會何陸道:“既然咱們以華夏子民,炎黃子孫自稱,這部分自古以來的節日,怎么說也是一種傳承,除夕與春節這個日子,是應該好好慶祝一下,不過除舊迎新,咱們也可以趁機將除夕的傳說做成紙條,方便大家更容易認這些字嘛。”
李桂蘭拍著手道:“既然何陸哥哥這么說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要是沒什么別的事,我這就去準備寫紙條了。”
這明明是同一件事,這位小妹妹對自己是處處針對,對何陸卻總是十分認同,劉石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但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思考這件事,很快又把這種感覺丟到了一邊,繼續說自己的第二個問題:
“這樣最好,那大家就能好生放松下來,快活一下了,而之前有位高人傳了我一門射箭的武藝,陷陣軍五百人的內力不足,不能完全發揮,我想找你們一同探討研究下,爭取訓練出一支全體都能使用這種箭術的軍隊出來!”
陸友七道:“哇,福旺你這人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壓箱底的絕技是一套又一套的啊,當時你的弓箭不是白獵戶教的么?怎么還有什么內力不足練不了的?”
劉石笑道:“今年間我曾經意外遇到了那位師傅,他抽空又傳了我一手功夫,卻沒教你們知道,不過以后應該再沒有什么突然出來的功夫了。”
要使用射雕神箭第五式,這支強大的弓箭軍隊是必須要培養的,這個不需要討論,他一定要做到,而系統可選武學已經全沒了,自然不會再突然拿什么什么驚世駭俗的武學了,想來還有一絲小遺憾呢。
何陸道:“真有那么神奇的話,咱們幾個練到現在,功力比常人總要強些,這就隨你去練一練這套箭術,看看效果如何嘛,難道還真缺這么點時間?”
于是張衷伍、何陸、李桂蘭、陸友七、陸芳妤這些耕戰城中功力相對要高些的人,就隨著劉石去到了訓練弓箭的靶場之中。
劉石一點一滴把這套箭法的運勁發力,彎弓引箭的方式詳細講解給了他們聽,然后同他們一起開始嘗試,這件事情,最起碼要搞清楚,這射雕神箭的第一式,陷陣軍那些強行催出的內力是不足于使用的,那么到底需要什么水平才行呢?
劉石自己的內力不消說了,他在修煉這套功夫時根本不存在內力的問題,欠缺的只是對技能的了解度和熟練度而已,但是這一群人中內力卻各有高低,參吃不齊,其中張衷伍因為年齡大,后來學新的內功進境終究要慢些,比在場其他人要弱些。
如果說從小就練功,現在這幾人中內力最強的何陸、陸友七都不足以修煉這第一式,那他什么騎射大軍就完全不必要去考慮了,等到培養出來如此多內力高強的戰士時,真是黃花菜都涼了嘛。
好在事情并沒有向最糟糕的場面發展,那射雕神箭的第一式是明確介紹了入門要求一般,在場的人遵照口訣心法指引使用,都能成功使出來,張衷伍看上去略有些滯塞,但是沒花多久也一樣沖破了難關,可以自如順著心法射箭了。
而這一箭射出去,姑且不講準度如何,那箭矢飛行的速度,兩百步內都如驚雷閃電,一往無前!從小弓馬嫻熟的張衷伍,和經過反復磨煉的常盛雙陸,射定靶還是穩如泰山,百步之內瞄著葉柄絕不會射中樹葉,那是指哪打哪,例無虛發。
就連沒怎么玩過弓箭的李桂蘭都準多了,但是陸芳妤對這種會磨傷手指,影響美觀的功夫頗有些微詞,不過她也十分認真地射了一箭又一箭。
劉石說道:“這一套箭法,叫做彎弓射雕,并非是站著打不動的目標,而是要讓我們可以隨時命中金雕這樣飛得又高又快的目標,要達到這一步,需要反復不斷的練習,好在現在看來,以你們的內力,完整使用這心法是沒有問題,只缺時間磨練了。”
張衷伍沉吟道:“我看這提氣運勁的法子雖然有幾條走法,但是關鍵的那一路卻是自靈臺導向百匯穴,這樣運功能讓我們在出手的時候頭腦更加清明,意識更為集中,確實是一門專為彎弓射箭的法門,但是要算好軌跡對移動的目標百發百中,只有勤修苦練一條路子走。”
他自己武官出身,自小是弓馬嫻熟,一箭射中飛奔的狡兔那是常事,而現在修煉了這專為射箭而設的心法,更是如魚得水,才一個下午,這套彎弓射雕反而是這群人中內力最弱的他直接融會貫通了。
劉石撓著頭滿滿的不可思議,從這樣子看來,搞不好就內力最強的自己修煉得最慢了嘛,花了足足半個月,不過這也確定了這套武學的屬性,除了陷陣軍那些強行催出內力的將士,不足于使用這套心法外,正常練出內力的人,都應該可以熟能生巧慢慢學會了。
“那么就這樣說了,正常修煉出內力的人,略加積累就能使得了這套功夫了,各位回去操練時,有了內力的人都要重點教一下他們這招,然后爭取培養一支專門的弓箭隊伍!”得到滿意的結果以后,劉石叮囑道。
何陸說道:“真是了不起,我們那些人,和江湖上混的兄弟也打的交道不少,這般弓箭的內功心法還是難得一見,想不到能如此厲害,可以說這套功夫到位,比什么神功秘籍都要厲害百倍了!”
陸友七也忍不住贊道:“是啊,如果全軍都能熟練玩這一手,那真是來多少敵人我們吞多少,話說回來,這金雕可不是這邊有的東西,我聽說只有大漠苦寒之地才有的啊,劉石那師傅到底什么來頭?這等奇遇真叫人仰慕不已。”
劉石笑道:“他一人走南闖北,只怕甚么地方都去過,師門淵源也廣吧,誰說一定要是大漠出來的人才會?”
李桂蘭道:“雙陸哥哥你不要夸得太厲害了,這石哥哥原本還挺像樣的,來這里以后聽人家夸的多了,你看這模樣是一天比一天邋遢,半點將軍模樣都沒有了,實在是有損咱們這兒的形象,你們不能老這樣慣著他啊。”
何陸溫存地笑道:“桂蘭妹子,別這樣說了,此一時彼一時,一則現在和你們在西京環境也不同了,二來這般形象也更貼近大家,叫尋常百姓覺得貼心嘛,我覺得你越來越苛求劉石兄弟了。”
李桂蘭笑嘻嘻地就不說話了,仿佛和他有種默契一般,這兩人都是頭腦靈活無比,一點百通的人,互相說話如啞謎一般就能理解,讓劉石多少有些不自在,卻不知那何陸眼中,多少有幾分落寞之色。
劉石道:“事情就這樣說了,大家行動起來吧,那邊春節的事物,桂蘭你就稍微安排一下吧,我們也把這射箭之道盡量普及下去吧。”
張衷伍道:“這事兄弟就盡管放心了,現在隊伍已經遠非昔日可比了,說實話,只要當初在渡口有足夠的補給,我們都不怕那些金人,這一次,我們勢必將各處準備充足,叫那些胡虜有來無回!”
僅以這些人馬,區區十萬人口的生產力要對抗整合了整個北方的大國,能守住就是奇跡了,就是每戰必勝,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將大軍擊退罷了,想要叫人家有來無回,這張元帥也太飄了,不過也沒必要這時候拂他興致,劉石連連稱是,就一同安排接下來的訓練了。
接下來,各支隊伍都按部就班的訓練,每日隊列、武藝和文化知識一點不落下,又有足夠多的糧食管飽,隨著時間的流逝,各大隊伍中又不時有人激發出了內力,而且劉石他們說不上為什么,能走到這一步的人,思想覺悟好像都很高。
有正常內力的人開始漸漸增加了,盡管還沒有多到組織起一只真正的內力境界軍隊的程度,但是這些人去做教官,完成特殊任務,都是非常適合的。
悟出了內功的戰士,都被傳授了更厲害的功夫,尤其是那彎弓射雕術,從此整個人的級別就不一樣了,而劉石那些人也在暗中留意,他們要在不久的將來,想組織一支身體素質、內力和個人覺悟都出類拔萃,真正的精銳部隊出來。
而現在一切為時尚早,城中幾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投入了訓練,都很少有人注意到,有一批新遷過來的人,正在一批耕戰先鋒的帶領下,擴建耕戰城的規模,準備為容納更多的來人建設屋舍,在忙碌和汗水中,全城人都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在劉石穿越前的日子里,在他生活的城市中每年只有突如其來的嚴寒,或者極端惡劣天氣下才能看得到大雪,而穿越過來的時代里,一到寒冬歲末邊上,朔風起時,遇到陰暗的天氣,鵝毛般的大雪就會從天而降,讓天地之間一片銀裝素裹。
剛剛度過了靖康二年那百年難遇的嚴寒,這一年雖然同樣大雪紛飛,卻也教熬過了去年的人們,對這一片素白帶來的寒氣并不十分畏懼,反而在蒼茫天地中列陣訓練,頗有一種心靈肅靜,滿滿的雄壯之感。
當然,這耕戰城中,并非所有人感受到的,都是朔風凄厲中的悲壯。
李來掃開一片松軟的積雪,輕聲說道:“瑞雪兆豐年那,今年雪雖不小,一日間就積了尺把厚,可是這風怎么看都不烈,看來今年不會結冰了,雪也很快就能化開了。”
李桂蘭笑嘻嘻地回答:“凍不起來還不好么,原本這里可比西京那邊暖和,去年可是凍得我臉都要裂了,這雪一下,地里菜就甜了,明年蟲害還少了,也能更早下種了,這不樣樣都是好事么。”
李來笑道:“也不盡然,雪化得再早呢,這日子不到,也不能隨意下種,否則一年收成都受影響,不過呢,咱們莊稼人,不就圖個這樣的好年景,好收成么,要說呀,原來就知道一頭撲在地里干活,后來到了這里,才知道這種地啊,也能算門學問寫在書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