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金人布陣圖詳細得令人懷疑就是從兀術的參謀部里取出來的確實是,不過是滲透進去的密探另外畫的,以劉石、張衷伍這些人的身手,依著圖里的情形,花了一天時間就繞著金人的陣勢摸了一圈,當真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在離大金主寨最近的那處陣地旁,將這一切捉摸透了的張衷伍面露微笑,對劉石說:“這些密探當真是神出鬼沒,就是教我親自去他軍隊里走一遭,也做不得如此分毫不差!說起來兄弟對兵法陣勢也頗有心得,說說看,兀術這軍容布置如何?”
劉石說:“連環九營環環相扣,在最隱蔽險要除更是伏了精兵,不但叫我軍難于前去接應援助揚州將士,而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擊一處八面呼應,卻是應付為難了,當時若是此人布陣,我那一戰怕是難打。”
張衷伍笑道:“這般說來,這次領軍的敵將,卻比上次動手的那個厲害多了?”
劉石道:“可以這么說,這陣法分明,莫說是伏兵,就是臨敵對陣,也十分精妙,急切不能攻擊,說是攻打揚州,看這陣勢卻分明是針對咱們的,這一仗可就難說了。”
張衷伍道:“兄弟雖然也知兵懂陣,到底卻了些經驗,古往今來就沒聽說過什么死陣法就能安枕無憂的,那兀術所學是有些門道,不過可惜了,是個紙上談兵的兵主,如此布陣,只消一鼓就可破之,保管叫他丟盔棄甲,一潰千里!”
劉石摸著下巴說:“這話是不是說得太容易了,依小子的眼光,卻正看不出甚么破綻來,不知元帥如何用兵?”
張衷伍笑道:“無需多問,今天已經有些遲了,日里來不及,正好就來夜襲,你回去就領三千人,悄悄摸來我們現在站的地方,實在是有些動靜,被發現了也不打緊,卻不下手,只等金人打亂,爭相奔走、逃竄時殺出來,大功可成。”
劉石聽了笑道:“陣上殺敵,是我所愿,只是就等在這里,當真能看到他們雞飛狗跳,爭相奔逃的模樣么?事不宜遲,再拖下去怕天就要黑了,咱們這就出發!”
于是他們飛快趕回了營地,帶將士吃過晚飯,劉石即刻計點人馬出發了,帶了五百名耕戰軍,其余的都是海州豪杰,這些人經過了上次大戰,雖說操練還不到位,打起仗來,也能算得是正規軍隊了,戰斗力已經不差了。
張衷伍便開始安排人馬,誰人領幾路,每一位有領兵經驗的副官都帶幾名耕戰軍的精英指揮,畢竟這些人的戰斗素質在這個時代都是拔尖的,卻實在缺少領軍的經驗,這是張衷伍要重點培養的,他們連夜就人銜枚、馬去鈴,當夜就要去攻打兀術布下的這個陣仗了。
為防萬一,還留下了五千耕戰軍收寨,分出得力副將每人引了一千人馬,讓他們悄然摸過去,第一處烏松林離海州最近的那個寨子放過,二更天開始,從第三寨開始攻打,每隔一寨攻打一處,只要殺到寨前制造了混亂,再放把火就撤。
然后他自己則引了人馬五千,就朝烏松林那金兵埋伏之所開了過去,只帶時機一到,就立刻發動攻擊。
卻說孟理從耕戰村建村開始,就是第一批編入軍隊的年輕人,本身就是因為金兵肆虐導致背井離鄉、流離失所,也是苦大仇深,兩年在軍中一同學習武藝,操練隊列,又不間斷學習文化知識和思想教育,如今武藝、覺悟和學識都在整個軍中算是首屈一指了。
而像他這樣優秀的軍人不少,平時訓練時也都成為一列一隊之長,已經開始轉為教育、培養新人的老兵了,但是他們依然不能算作合格的將軍,愿意很簡單,缺乏實戰經驗,而今天,他跟著張衷伍最精明的副將張侃一同領軍去襲擊金兵第五營,也是守備最森嚴的中軍了。
作為耕戰軍的隊長,他一向對自己隊伍那昂首挺胸,軍姿挺拔的動作充滿了自豪感,而耕戰軍那整齊的腳步聲和充滿自信的形象與姿態,也實在是叫其他軍人汗顏。
張侃跟隨張衷伍也算是帶了十來年的兵,比起大多數宋軍來講,他們的軍隊都算是精銳了,可是看到耕戰軍這些人的軍容和隊列,卻也暗自佩服,以至于行軍時不敢妄自呼喝,只是照例指揮,卻表現得遠比平時要好。
等他們離要佯攻的白水渠寨不遠之處時,月光皎潔,此時已是深夜了,為了確保此行順利,張侃親自帶孟里先行靠近了那營寨觀察。
而在金人依稀的火把和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卻見那些哨兵有些東倒西歪,站都找不穩,往來訓練的軍士也極少,一個戒備森嚴的營寨絕不該如此。
缺少實戰經驗的孟里忍不住悄聲問道:“這可是他們至關重要的中營啊,他們遙相接應的各寨都以此為陣眼,居然守備如此松懈?莫非有詐?”
張侃笑道:“孟兄弟,你們軍隊在世間都少有,可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以己度人,我且問你,如耕戰軍那樣氣勢的軍隊,你在別處可曾看到?這些金人雖勇,也只有少數真正精銳的人馬,可不是個個都如狼似虎。
“你看此處正是他們的陣眼,哪里受襲這里都可以援助,卻哪里能想到誰會第一個攻打這里?他們心中自然放得松了,而且就算是一時被襲,卻傷不到他根基,卻渾然不知咱們此來,就是要他們被襲的消息傳出去,卻不是以殺盡他們為目標的。”
孟里道:“言之有理,可也不能太過大意了,咱們這就去準備,二更天將至,立馬就要動手了,還是多留分小心為好。”
張侃說:“這個自然,走,這熄火夜襲也不要再走出你那般震懾人心的步子了。”
兩人相視一笑,就引軍慢慢接近那寨,一個軍士看看月光,悄聲道:“二更了。”
當下張侃輕喝一聲:“散開,站好了一同點火燒寨!”
話說金人能被安排到這個營寨的,那自然都是十分受器重的了,他們個個都心高氣傲,雖說沒也沒有完全放松警惕,卻也沒把這一仗當回事,畢竟進攻這里那可是前后多少個營都看在眼里,要被全軍圍攻的,什么人吃了豹子膽會來惹他們?
你看那些巡邏中的金兵,那是個個都唉聲嘆氣,連稱倒霉,個個都不情愿,那領班的金人悄聲說:“噓!你們那,小點聲!怕誰不知道你有怨言一般!這鬼地方敵人那么厲害,上陣可都危險了,能在這安生些的地方當值,你還啰嗦,莫惹得元帥怒氣來,叫你去前線作死!”
那軍士賠笑道:“就算是我多事了吧,可是任誰也知道咱們這地方肯定沒哪個不長眼的就敢來偷襲這里嘛,咱們也打了這么多年的仗,哪會這點場面也不知道,還搞的大晚上出來,困死個人,再說了,這里都是自己人,哪有什么話能傳到元帥耳朵里。”
領班的金人說:“就你話多!少說一句話會死的么?和你說,這沒地方殺敵的地方,要往上爬呢,就得踩著自己人,你這言多有失,說錯了一句被傳了出去,那就是別人升官的彩禮了,對了,你看那營外怎么點起火把來了?”
金兵一臉不痛快地說:“就是嘛,這大晚上的,又是什么人胡鬧跑出去?卻不是幫咱們添堵啊?”
正說時,就聽大營門口喊起殺聲來,繞著營地的那圈柵欄籬笆也有人點起火來。
“不得了!敵襲!有人偷襲,快起來啊!”那領班的金人看著籬笆都燒著了才意識到,問題不對了,九寨連營先攻主寨的情況確實是及其少見,但是不代表不存在,就比如現在,他們真被打了。
好在到底真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