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數千名魚龍混雜,身份各異的江湖人士,很快就隨郝清風等人來到了靈鋒派比武練功的校場,大家或圖揚名立萬,或為了江湖地位,要么就是已經受了金人收買,要來此地搗亂的歹人,大家雖然各懷心機,表面上卻不能違背了江湖規矩。
毫無疑問,不管他是正是邪,既然都到這里來了,只要對自己苦練的功夫、身手有信心的人,那必然都有同一個目標了:武林大會奪魁,成為武林盟主,號令群雄!
管他是要號令群雄,勠力抗金,還是說破壞英雄大會,協助金人控制此地,成為盟主顯然是最直接有效的一個辦法了,所以說,在場的各位人人都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就上前靠自己一身武藝奪取盟主之位了,畢竟華山之巔的論武,常人練進去的資格都很難取得。
而這地方多少也有許多武林人士在場,即使不能奪魁,有了上佳表現不也是揚名立萬的機會么?畢竟嘛,華山論武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在江湖上沒有一定的影響,人家是不會邀請自己的,那些有武藝沒名聲的高手,也是要之前華山揚名的高人推薦才能上去。
而這名滿天下,是大家都服的靈鋒派都明說了,自己不奪這名頭,總不至于把說出來的話吞回去?這么多武林人士,不管自己是來做什么的,能在這地方嶄露頭角,豈不勝過人家多年闖蕩?所以先不談這些人目的如何,在這地方露把臉那是必須的。
當下一個包著頭臉,一身粗布衣服的漢子托的跳上校場中央,抱拳正要自我介紹,卻見一個身高六尺,賊眉鼠眼的老者,一身衣服扎得緊緊的,只一看去就知道是個皮包骨頭的家伙,用尖銳刻薄的聲音說道:“少廢話了,兵器都不帶也敢論武,回家乘早帶孩子去休!”
那漢子聽得真是無名火起,這般大庭廣眾,竟有如此無禮之人?抬手指向他就要說些什么,卻不料那老者手都不動,胸前衣服嗤的一聲響,就有一枚不知什么暗器打出來,命中了那漢子的肚子,讓他捂著肚子蜷了下去。
“珉山蜈老,姓吳名化的就是,拳腳上也有些造詣,不過真功夫卻是這些奇門功夫,郝幫主,你盛會要召集人馬抗金,總不至于不準使這些真能和敵人動手的功夫吧?為了以和為貴,老子可是特地沒喂毒的!”那老者一臉猥瑣,得意洋洋。
郝清風道:“哼,壯著一門邪門功夫在珉山作惡多端,臭名昭著的吳化,居然敢當著這么多武林同道的面混進來,你剛剛怎么不報上名號來?當時被我知道就趕出去了不好?都到比武場上了,卻還有什么功夫不能用的?是否以為我不出手就沒人收拾了你!”
這時候又一個橫肉滿面的和尚嗤笑道:“郝幫主可真是小氣,當今世道頭等大敵明明是金人,你卻在這窩里橫,那以前有些小過錯的人,就不能上陣抗金了嗎?卻不是傷了武林同道的心思?”
一時間許多人都附和起來,顯然都是設計好了,混進來搗亂的細作,這一下鬧起來了,只怕難辦,江湖上人物眾多,要想一舉將他們整合起來形成一股力量,卻也實在不是件易事,郝清風卻知道不能硬來,只冷冷地說:
“我卻不曾聽說這珉山蜈老是什么絕頂之上的高手,既然是以武會友,那不妨試試看他能站得住幾輪!話我說在這里,點到為止的,自然有江湖規矩保護,這般主動出手傷人的,那郝某可不保他平安!”
郝清風在江湖上那么大的名頭,那是高手朋友滿天下,敢說出這靈鋒派不奪魁首的話,自然是有備而來,難道還真怕這些貪圖金人錢財的宵小之徒胡鬧?這話一說,就有個一身青布衣裳,搖著個折扇的青年秀士走了上去。
他折扇輕搖,微微笑道:“小可宋義,本是個讀書人,卻不料到鄉試那年沒了皇帝,試就沒法考了,只能棄文習武,學了幾招鐵扇功夫,不知道吳化前輩會不會嫌我這兵器太弱,也殺不得敵?”
吳化卻看不出此人底細,他本是江湖上同樣兇名赫赫,殺人無算的百面郎君,易容術也是登峰造極,只是手上血債雖多,卻從未違背過江湖規矩,倒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也不大張揚,因此這次前來幫郝清風助拳,尋常人物哪里能知道他的名號?
那吳化幾遍看不出這人的功法套路,也捉摸不透此人的功力到底什么水平,不由得暗自思襯:“我老兒江湖上闖蕩了這許多年,當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只怕當真是個新入江湖,棄文學武的青年,這斷了科舉不到兩年,他就是神仙悟性又能練出什么本事?”
便一抱拳,尖銳的聲音發出來道:“既然如此,一旦動手,那是拳腳無眼,不慎傷了兄弟,可莫見怪老兒則……”
這個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面前慢慢的扇影,竟將他身法都蓋住了,這一時全無出手之能,拼命后退逃下臺子或許還有一分生機,可是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卻同時使出暗藏在身上的幾處機關,數種暗器一齊發出,卻動作太過明顯,除了一枚被鐵扇攔下外,盡數打偏了。
那宋義忽至他身前,一扇攔下暗器,合起鐵扇只一下,鐺的一聲打在他耳朵上,讓他在空中轉了幾轉滾落在地,再也不見動靜了。
宋義抱拳說道:“諸位武林同道,若是像這般人物這樣不守江湖規矩的,那咱出手也不留情,如果正兒八經按規矩來的,那自然是點到為止,小可上來只是為了教訓教訓這些不同事理的家伙,對這盟主之位,卻無甚意思,還請各位繼續。”
這時一個悶響的聲音亮了起來:“這位兄臺這話怕就不對了,既然在這里都是義務論道的武林同道,那便是誰功夫高誰上,你既然有這么好的功夫,到時候別人奪了魁,卻道不如你,卻有誰服他?你卻莫走,泰山拳魁劉晉領教高招!”
這聲音一響震的武功低些的心臟都猛跳起來,顯然就是已經投了金國的高人,必定是兀術用來阻止此次盛會的高人,若是他們沒幾個真正的高手,盡派些武林敗類來又有什么意義?這劉晉卻是兀術花費巨額收買的人物,一雙拳腳叫幾個拿兵器的金國將軍都擋不住。
宋義搖著扇子從上往下瞟了他幾遍,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五年前在泰山之下以一雙拳頭奪了相撲彩禮的劉魁首,你雖說不守相撲的規矩,不過在場卻是人人都服了你,也罷,沒有你這等人物,都派些賊眉鼠眼的宵小來,想必也知道做不得數,進招罷。”
劉晉冷哼一聲道:“老子自小就不會什么刀柄器械,你也不需擔心占我便宜,你就是拿了長槍大刀,在我這雙拳頭下面,也不過是面揉的,且看你那扇子有什么花巧,看拳!”
只一拳打去,嗚一聲居然帶動了破風之聲,顯然此人內力充沛,是個內外兼修的高手,這一拳卻是真猛,尋常武林人士就真拿了刀劍一樣抵擋不住。
可宋義這般能讓郝清風出面請來助拳的人物,又哪里是等閑之輩了?折扇微搖,也有一股凌厲的氣勁發出來,那紙包的折扇竟然刀兵一樣的鋒芒起出,和那勢破千鈞的拳風錯過,兩人叫一聲,都避開了對方的鋒芒,卻拉開架勢,你一招我一招打得十分激烈。
這劉晉雖然當了金人的犬馬,在這么多武林人士面前,他這手拳腳不說頂尖,也也能算作上乘了,一招一式虎虎生威,拳風過處都讓人震撼,可是卻越打越心驚,漸漸完全失去了心理優勢,因為對方的招式生硬,明顯在刻意隱藏自己的真實來頭。
哪怕是這樣自己百招過去都占不得便宜,再打下去還得了?他突然聲嘶力竭暴喝一聲,使勁全身力量一拳猛轟過去,如此消耗內力會帶來巨大的消耗,但短時間速度和力量也會提高許多,果然三五拳下來,就壓制住了對手,他堅信,就算不勝,對方也要用本門功夫了。
宋義折扇揮動,氣刃凌厲,本來打了個旗鼓相當,卻不妨對方突然暴起,一下兇猛了許多,三五拳下來那拳勢直接壓住了自己扇出的氣刃,動作更是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有意思,山東好漢拳還能混入猛虎斷魂掌的功法,確實可說威不可擋,不過我只消撐住了三五十拳,就你的功力,一下不被我打中也要大病一場吧。”宋義明明都被壓制住了,哪知道身形又一扭,輕而易舉地躲開了了兩記石破天驚的重拳,還插了這么一句話。
看自己功夫上的門道和缺陷,只幾招就被看出來,還說的清清楚楚,他才更加明顯對手的功夫是真在自己之上,只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卻斷然不能停手,只想拼自己剩下力量逼出他的本門功夫出來,這樣一同受兀術邀請來搗亂的同伴就能干掉他。
只見他出手一招快過一招,一拳重過一拳,那宋義依然以一手鐵扇抵擋,確實是難于應付,果然再過幾合,宋義扇子一翻,引開一拳,反手一掌卻快得看不清,直接按在了對手胸膛,大家都沒聽到掌擊的聲音,就看那劉晉雙手癱軟,直接趴在了地上。
一個和尚忍不住大叫道:“橫山綿掌?這女人使的功夫,卻是你的本來來歷?難道你是那地方尼姑收養的私生子?”
宋義哈哈大笑道:“這位大和尚想必偷雞摸狗的事情做太多了吧,學了手綿掌就成尼姑的私生子了,這世上誰人不能收養個孩兒或是收個外姓徒弟?就外傳、偷學也是常見,只是到你眼中,就大變樣了吧。”
那和尚瞪眼大怒道:“笑話!你這手綿掌輕易擊敗了武藝在泰山奪魁的劉晉,必然有幾十年之功,豈是什么外傳弟子能辦到的!卻來污言穢語辱我,真是不知羞恥!”
這一下立刻讓大家一片嘩然,有說這宋義看起來也沒有幾十歲啊,有說這人心術不正,雙方爭吵了起來,竟一時間讓此地鬧如菜場,全沒個樣子。
正說時,一名手握九環大刀,穿一身鑲金短袍,一臉嚴肅,頗有長者之風的中年人走上前說:
“好了,我們來這里,可不是為了爭吵的,而是冤家宜解不宜結,這真和大金國天兵對其來,不知要犧牲多少無辜,豈能為了少數人私利不顧這么多性命?宋少俠,九環八卦大廠刀田興稻請教幾招,還請手下留情。”
宋義搖了搖扇子微笑道:“當年江南路上歸路一刀大俠田興稻,居然要小子手下留情!可真是擔待不起,不過話得和你說明白,我們大家一同起來抵擋金人,為的就是不讓這些百姓成為他們刀下之鬼,卻和誰的私利無關,進招吧!”
那田興稻不遠不近地繞著他走來回走了幾趟,好像在細細觀察對手的底細,可是這白面秀士卻讓他橫豎看不出什么名堂,他自峙修為遠在劉晉之上,面子上卻不能放了下來,就使動九環大刀,一招一式攻過去。
卻不知在場有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都暗自心中嗤笑起來,修為更高些的人自然明白:田興稻確實要比劉晉厲害些,可是剛才劉晉是使了透支勁力的功法才能逼得對方用折扇外的,功夫,而只憑他那套刀法,只怕未必能勝過劉晉,卻如何能壓制對手呢?
可是一門功夫一門特點,這田興稻內力修為可能是差些,卻在這八卦刀法上下足了苦攻,每一刀都恰到好處,都是剛好使力不盡,能留后手,卻剛好封住對方動作,威脅要害,那九環大刀當真比一柄輕薄長劍更靈活、更穩。
宋義初時不在意,十余合過去,用這把折扇卻招招受制,只有抵擋之力,全無還手之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