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曲進入畫舫的時候,里頭已經有了十數個學子。
這些人的身側,皆有美貌女侍伺候著。
詩會不允許帶著婢女,感情是里邊早有安排了。
想起怡紅樓外面,海棠和綠袖倆丫鬟正在馬車上,于寒風中瑟瑟發抖,王曲不由笑了笑。
楊承文本來正與女侍調情,見他進來,目光便閃了閃。
他本以為,出身農戶的王曲,定然過不了三賢那一關的。
畫舫內部的空間很寬闊,王曲走了一會兒才走到他身旁。
楊承文半開玩笑道:“我本以為王兄今日要鎩羽而歸,沒成想卻是小覷了你!”
待詩會結束后,他定要去問問王憲之,王曲所作的詩句,究竟是哪一首。
如若王曲將楊承曲前世所作的詩句誦讀出來,那么他必定就是楊承曲喬裝而成。
并非他小題大做,實在是重生以來,有關于楊承曲的一切都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本該出現的楊承曲,這會兒也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盤算著陰謀。
而本不該出現的王曲與楊寶柱二人,卻又莫名跟著信王回京。
非要解釋這一切的話,那只能是楊承曲也重生了!
楊承文明白,若是讓楊承曲看到自己的異常舉動,定會懷疑自己也是重生歸來。
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一定要趕在楊承曲之前,將一切都安排布置好。
……
楊承文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似是在回憶著什么。
王曲對于他突然陷入回憶的舉動,早已是見怪不怪。
“世子殿下文采斐然,故而能夠七步成詩!我卻要苦思良久,才作得出一首令三賢認可的詩篇!”他微笑道。
他既然敢拿出那首詩,就不怕會被楊承文看穿。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
王曲記得的關于梅花的詩句,在永安縣那里已被王逸軒用得七七八八。
若是楊承文問起,他就說是王逸軒所作。
而楊承文若要與王逸軒碰面,驗證事實,至少也要等到明年開春,王逸軒進京趕考的時候!
在那之前,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里,他必須加緊籌建自己的底牌。
如若到那時他還是孤身奮戰,在面對秦王一系、楊承文母子、梅妃之子、包括來自王逸軒的不穩定的惡意之時,他會死得很慘!
好消息是,這些人之間也都互相產生矛盾,不會擰成一股繩來對付他一人。
想到這里,王曲又是一笑:“世子殿下是否覺得,以我淺陋的才學,不該這么快就作出一首能獲得三賢認可的詩句?!”
他飽含深意的笑著,倒是叫楊承文心中一動,揮退身旁的女侍過后,低聲說道:“你該不會偷偷拿了別人的詩作……”
要知道三賢眼光之高,并非爾爾!
京城里的好些個公子哪怕自幼有名師教導,所作的詩句也并不能獲得認可。
而據他所知,王曲出身農戶,自幼家境貧寒,認字才沒幾天,怎么可能作得出那般高水準的詩句。
王曲仍是在笑:“殿下不也是一樣?”
楊承文先前也是用了別人的詩句,才能那般快速過關!
聽到王曲的話,楊承文臉上的神色不由微微變化:“你所說的話,似乎另有所指?!”
王曲并非要與他打啞謎,直言道:“世子殿下怎么會知道我堂哥所作的詩句?”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王曲輕輕念著,忽的輕笑:“這首詩分明是我堂兄王逸軒所作,永安縣的學子人人皆知!世子殿下貿然拿出,只怕日后要遭人笑話!”
按理說,自己抄襲詩句的事情敗露,楊承文應該慌張的。
可王曲的這些話,反倒是讓他內心安定了些!
“情急所致,還請王兄替我保密!”楊承文臉上露出笑容,表情訕訕的,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可實則,他是活出了第二世的人,早已沒有意氣少年應有的羞恥心。
之所以這般,不過是為了讓他們都有個臺階下。
王曲也不說破,只是跟著笑道:“應當是我求殿下替我保密才是,再過幾日,我便要去大理寺任職,若有這些污名,恐怕會影響前途!”
……
二人默認著將這事埋在心里,撇開話題談到別的事情。
旁邊稍遠的地方也有些士子,想要過來與他們討論詩詞,卻又擔心會落個巴結權貴的名聲,一直躊躇不定。
“父王昨日在城門處開罪了秦王,恐怕如今正在金鑾殿那里,遭受百官彈劾!”楊承文談起了昨天的事。
王曲淡淡笑了笑:“王爺手握兵權,只要不是犯下滔天大錯,皇上應當不會過分刁難!”
秦王的計策似乎都在信王預料之內,即便是于晉這樣埋得早也埋得深的臥底,也瞞不過信王的眼睛。
王曲不認為信王會在奪位一事上,落于秦王下風。
昨天那一出荒唐之舉,很可能是信王故意所為,為的就是落下話柄,令久安帝對他的戒備心漸漸消除。
楊承文卻搖了搖頭,憂心道:“父王昨日實在太過于魯莽,若是天下士子知道他濫殺難民的事,豈非臭了名聲?于奪位一事上,可謂大有不妥!”
在這種地方談這些事,其實很不妥。
王曲看了看四周,發現其他人離他們很是有些距離,難怪楊承文毫無顧忌的談朝事。
其實楊承文的話不是沒有道理,若換做是個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圣明君主,信王的所為定會降低皇帝對他的好感。
可久安帝這樣一個能因為宮女談及梅花,而三番幾次鞭殺宮人的暴君,定然放心不下名聲與權力日趨強盛的皇子。
久安帝的皇位,便是從當年逼宮清君側那時開始奠定的。雖然他一直忍住,沒有威逼先帝退位,直到三年前先帝駕崩才登基。
可這并不表示他能夠坐視自己重蹈先皇的覆轍。
信王若是在名望及兵權上有所蓋過他,只怕久安帝要夜不能寐了。
二人談了一會兒,直到來參加詩會的學子們紛紛入了畫舫之內,才停止討論這個話題。
……
“王兄!”
一進入畫舫,岳靈君與劉昭二人環視了畫舫一圈,便是眼睛一亮,直奔著王曲這邊過來。
瞧見王曲旁邊的楊承文時,劉昭心中一陣激動,臉上的神色也掩飾不住的喜悅。
他有求于楊承文,卻又擔心出身卑微,貿然接近會讓堂堂的皇孫世子誤以為自己要趨炎附勢,輕視于他。
如今有王曲這個搭橋的,總算可以名正言順的為世子殿下效力了。
另一邊,岳靈君還是頭一回參加這種詩會,自然頗為期待三賢的詩才比試!
而在三賢比試過后,還要行曲水流觴之酒令。
都是些文雅又不失樂趣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