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正午時候,畫舫里面卻是暗沉沉的。
侍女們點亮了燭臺。
學子們通過各自發表的詩作,已經排出名次。
排在前三的自然是三賢,剩下二十五個座次,卻是經過眾學子的一致認可之后,由三賢排列,分出高低。
楊承文排到了第八位。
“世子殿下果真文采過人,竟能名列前十!”
劉昭不知何時跟過來了,在王曲與岳靈君旁邊嘆服道。
岳靈君微微蹙眉,“劉兄怎么也過來了?”
她之前就是為了避開劉昭,才故意和王曲躲到這邊。
現在劉昭跟過來,她卻是不好再移動位置了,不然未免顯得太刻意。
“希望王兄不要被他打攪了興趣吧!”她心中一嘆。
卻見王曲一笑,“世子殿下才十五歲吧!”
如果不算上重生之前的年歲,楊承文的年紀應當比他小一些。
見王曲并未因劉昭的事耿耿于懷,岳靈君松了一口氣,不覺間又露出了笑意。
她贊嘆道:“信王世子十五歲的年紀能有此文采,便是比起三賢也差不了多少!”
她來參加詩會,本身就是想見識才子們的文采碰撞,如今又何必為劉昭一人而壞了興頭。
在場眾人的目光,皆投視到了三賢的身上。
只見三賢皆是緩緩起身,三賢中的王憲之朗聲說道:“諸位已然分出高下,如今也該輪到我們三賢了。”
他微笑的說著,似是有十足的把握。
謝銜不由輕笑一聲,“王兄所言不錯!三賢的確應該找出真正的首席!”
在以往,被稱為三賢之首的一直是趙文顯。如今他與王憲之你一言我一句,目的就是逼迫其接下這一茬。
趙文顯淡淡瞥了他們二人一眼,面上略閃過一絲嘲意。
這二人的心思他很清楚,不就是覬覦三賢之首的名聲!
想到祖父交代自己的話,趙文顯也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三人各出一題,考校各自所長!”
他七歲能成詩,十歲就已讀遍了各個珍本。
換句話說,他趙文顯是沒有短板的!
王憲之嘴角卻是微微勾起,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他略轉過頭,看了眼掌燈的女侍,暗暗使了個眼色。
那女侍對他點了點頭,旋即從袖子里取出一顆圓潤的香珠,將其放置在燭燈里燃燒。
王憲之滿意一笑。
趙文顯佩戴那個香囊已有一段時日,那飽含藥力的香味想必早已擾亂他的腦子。
只需再聞一聞香珠燃燒時發出的氣味,趙文顯必會發狂。
等趙文顯在眾學子面前做出失禮之舉,看他還有何顏面繼續做這三賢之首。
至于剩下的謝銜……
王憲之淡淡一笑。
謝銜乃是江南王謝兩家的成員,與他也算熟識,前頭他們已經達成共識。
謝銜絕不會搶奪三賢之首的名頭。
……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王曲聞了聞,心中一動:“王憲之終于要動手了嗎!”
三賢過于惹眼,王憲之的舉動自然也是極為隱蔽。連使個眼色都是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人逮到了。
但王曲認定他有陰謀,故而暗中一直注意著,這才順著他那不經意的一瞥,看到了掌燈女侍的動作。
那侍女放在燭燈里的香丸,必定能使趙文顯腰間香囊發揮出功效。
王曲環視一圈,目光停留在了趙文顯身上。
只是他盯著看了一會,忽然皺了皺眉。
趙文顯的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異樣神態,像是完全不知情。
王憲之是楊承文那一邊的人,若他的計劃成功了,楊承文等同于間接的增強了勢力。
自己和楊承文早晚要站到對立面,若是讓王憲之成功了,將來免不了要增加難度。
不過若想破局,也沒那么簡單!除非有人突然受傷,或者是中毒。
瞥了一眼劉昭,王曲露出笑容。
從半年前起,約莫也就是王逸軒穿越過來之前的那個時間點,他的鼻子突然就能識別出毒藥的味道了。
那時候他從上山摘了許多藥草,曬干磨成粉末之后又收了起來。
本打算用來發家致富,后邊卻是用不著了。
后來許知縣事發時,他擔心許知縣會行兇,還曾經抹了一些,偽裝成害了天花的模樣。
而那種能使人過敏,然后身上長出紅痘的藥粉,他還留有一部分。
與已經生出抗體的自己不同,劉昭沒碰過這玩意兒,只需沾上一點點就會產生效用。
王曲笑了笑,指尖微微使勁,將那包裹著藥粉的油紙捻破,緩緩沾上一點粉末。
他拍了拍劉昭的肩膀:“劉兄,你覺得三賢之中,哪一位會勝出?”
劉昭原本正聚精會神的望著三賢,聽到他的話,便笑道:“三賢之中,王憲之王大人最是老練,恐怕謝公子與趙解元二人都要被他比下去。”
他并未察覺到王曲的用意,只以為肩上的粉末,乃是灰塵所致,便伸手輕輕拍了拍。
“你說得有道理!”王曲含笑道。
這東西不會給劉昭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只是長出滲人的紅痘,看著嚇人罷了。
故而他使用起來,并不太擔心會誤傷他人。
此時,三賢各自的題目都已經立好。
謝銜以春為題,趙文顯以忠立題,而王憲之卻是重復前頭的主題,要求作出歌頌梅花的詩句。
他們正斟酌著字句,那一邊掌燈的女侍已經將香珠燒完。
空氣中彌漫著的香味,如今更是濃烈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曲身側的劉昭,手上已經開始長出紅痘。
他不經意間理了理衣領,手上沾著的東西,又落到脖子上面。
正在王曲就要掐準時機、驚呼出聲之時,卻聽畫舫外面傳來鐵靴踏地的“噠噠”聲。
“是誰在外面喧嘩?”正苦思著詩句的王憲之聽到這聲音,面色不由慍怒。
他心里全是趙文顯中毒的事情,哪兒還有別的心思去作詩。
如今有這個借口,卻是可以緩和一段時間,調整一下狀態。
想到這,王憲之闊步走向畫舫的出口。
他掀開簾子,想要呵斥外面的人。
但是定睛看了那些人一眼,他的神情卻是僵住了。
來這放肆喧嘩的那伙人,竟是負責鎮守皇宮安全的御林軍。
這些御林軍本該護在皇帝身旁,可如今卻受人調動,來到了怡紅樓。
王憲之的身體不覺間僵硬了。
“諸位,你們來此有何貴干?”王憲之不想開罪了這些天子近臣,卻又要兼顧自己在眾多學子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
他冷著臉。
“應趙首輔請求,陛下派了我等前來!”
為首的御林軍統領,這時候冷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