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
信王賜下尚方斬馬劍,而這已在王曲意料之內。
之所以在金鑾殿明晃晃的得罪群臣,王曲的用意,自然就是為了降低信王的戒備心。
他若是溫文有禮,做那群臣敬仰的下一任儲君熱門人選,信王多多少少會對他有些戒備。
如今王曲公然開罪眾臣,那些臣子雖說拿他沒有辦法,但支持力度一定大大下降。
相對而言,信王答應開創尚方寶劍先例一事,也就提高了不少可能性。
買通信王身邊的人,故意說自己壞話,這是王曲的下一步動作。
信王多疑,若耳邊聽到的都是王曲的好話,必然會疑心王曲收買人手。
而現在王曲反其道而行之,收買那些內侍在信王耳邊說自己的不是。
以信王的多疑,定會以為有人在針對王曲。
從另一個層次看,甚至可能有人結黨營私,打算動搖他的統治權。
“他若是剝繭抽絲、徹查到底呢?”佘幽沒有那么樂觀。
她比王曲更加了解信王。
“若是他查出你的所作所為,對你的戒備心會倍增不止。”
佘幽的話王曲也曾考慮過,但就目前而言,他認為信王沒有那個閑工夫。
“樓箜已經上報了幾處梅氏據點。”王曲說道。
當日在邊關潼武城,察覺到樓箜偷聽自己說話,他故意向蘇如是提起陰謀暗算梅氏一事。
估計到現在樓箜還以為認祖歸宗一事是大周的陰謀,其目的就是為了清除前朝余孽。
樓箜不知道他就是真正的皇子,為了取信于信王,已經說出了幾處不重要的據點。
信王在忙著派人去圍剿那些據點,別的事情不一定抽得出空來。
“你怎么知道這么詳細?”佘幽有些疑惑。
信王身邊的人不好收買,先帝就是因為重用懷有異心的老內侍,最后死得莫名其妙。
而今信王對于身邊的人都會定時清查,收買眼線一個不小心就是弄巧成拙,收獲虛假的消息。
王曲笑著說:“是昨天莘妲為求合作,為表誠意,她告訴了我這些事。”
事實上,他對這個消息疑信參半。
佘幽也是一笑。
“有沒有可能,我們的所有計策都被識破,然后跌入他們編織的一個大網里?”
她目光閃爍,眼底不時浮現出晦暗不明的情愫。
正是因為處處小心,她在前世才能成為最后的贏家。
“識破?”王曲若有所思,遲疑著道:“你的意思,是樓箜其實已經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他與莘妲甚至與信王聯合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計策有幾處致命的破綻。
其一,若是信王利用手段從蘇如是和樓箜那里聽到所有的真話,必定能夠看破自己的險惡用心。
再來就是,信王哪怕只查個一知半解,也多多少少能揣度出他們的用意,然后為此作出對策。
圍剿梅氏據點,說不定就是一個陷阱。雖然到目前為止,王曲看不出圍剿梅氏這一事能給自己帶來什么禍患。
“圍剿梅氏確實不能給你帶來禍患,卻可以為樓箜帶來利益。”佘幽道破了他深層的顧慮。
信王虧欠了梅妃,卻也同樣愧欠高氏,他縱然要完成梅妃的遺愿,也不會通過傷害高氏之子來達成目的。
“圍剿梅氏一族,能給樓箜帶來什么利益?”王曲百思不解。
佘幽卻經驗老道的笑了笑,她知道信王的目的,一如前世她曾經受惠的那樣。
“信王到現在都沒有揭露出樓箜身為梅妃之子的身世,向外只說他是平民之女所生,究其原因,就是因為本朝的臣子一向抵制梅氏遺族。”
“若是樓箜的身世暴露,所有的朝臣都會放棄他,甚至反對他。”
“唯有洗清梅氏的污點,樓箜才能堂堂正正的出現。”
佘幽這一番話下來,王曲茅塞頓開。
“若是我們現在揭露樓箜的身世……”他眼中閃過一道亮光,轉而又黯然搖頭,“不行,這樣一來我就過于顯眼了。”
信王不是好糊弄的,無論他們用任何手段差使任何人去揭露樓箜的身世,最為最大受益者的他,都會遭受懷疑。
佘幽沒有打斷他的思索,有些譏嘲的笑道:“莘嬪若是知道這件事,那么她的所作所為就不奇怪了。”
莘妲的兒子還小,等到楊承郅長大成人一切早已塵埃落定。
對莘嬪而言,她必須讓局勢處于平衡狀態。
這一次她將這個消息告訴王曲,其用意必然就是要王曲從中搗亂,破滅樓箜洗白梅氏名聲的算盤。
“如果是這樣,莘妲的話就有可能是真的。她昨日所說的消息,也是真的。”佘幽眼底浮現出幽光,“還真讓她盤算成功了。”
樓箜與梅氏的洗白計劃,她和王曲是一定要阻止的。
“這個女人不可小覷!”王曲點頭道。
佘幽卻笑了起來,“她再厲害,她那兒子也不是親生的。”
這是莘妲的軟肋,只是到目前為止,知道的人并不多。
莘壬部族為了讓皇子與自己的族人培養出感情,也為了使信王心懷愧疚,故意將楊承郅這孩子留在邊關長大,如今才幾歲大的楊承郅來到京城后,日日夜夜哭喊著想念莘壬部族。
“你那朵午夜魔蘭怎么樣了?”
閑暇下來,王曲提起了佘幽的寶貝。
佘幽不無得意的道:“還差三個月就能在白日花開!”
沒有培養過植株的人,絕不會知道在不利用科技手段的情況下培養這些話,需要花費多少心思才能顛倒其習性。
“萬不得已,就只能用這東西了。”
王曲一嘆。
佘幽嗤笑了一下,“就算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這朵花我也一定會派上用場。”
“你別看現在信王對你和樓箜好像差不多,過幾天差別就出來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提起自己的往事:“我那時候犯傻,自告奮勇去清剿梅氏,不僅解了信王的心頭大患,還被楊承梅記恨。”
到最后她棋勝一著,眼看就要將收押在天牢的楊承梅賜死,卻被病床上的信王喊去,備了一桌所謂的送別酒宴。
那時候她哪懂得什么藥性,稀里糊涂被梅氏的人暗算中毒。
王曲一直知道佘幽在信王那里吃過很大的虧,見她主動提起前世的事情,便聆聽以及思索。
畢竟若不是佘幽重生,很可能她所說的就是自己將要經歷的事情。
空氣有些低迷,佘幽笑道:“言歸正傳,現在信王一定操碎了心。為了洗清梅氏的人。”
名義上,信王以清剿梅氏之人為借口,到最后一定會“弄巧成拙”。
比如,梅氏的人做下大功勞。
或者有什么德高望重的神仙站出來,為樓箜預言一番。
民間對此信之如諱,就算有人不相信,在大勢所趨之下,也不會出來說破。
“你好像很熟悉?”王曲好奇的看著佘幽。
后者輕笑:“是啊,他上輩子不知道梅妃之子還活著的時候,就是這樣幫我的。”
所以她求雨成功,得以聲名大放。
事實上那不過小旱之后的第一場雨,信王事前派人從眾多老農那里打聽來的雨跡。
別的地方信的人不多,但京城眾口相傳之下,許多人都相信了。
而自京城傳出去的消息,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區別,漸漸就有了求雨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