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香居后院本就是幽靜之所,加之今天發生了點意外,那些小二侍女們更是不敢隨處亂走。
此時后院一個陰暗的角落里。
千城以一個強勢的姿勢將十九壓在了墻上,單手撐墻,十九的紗笠已經被千城扔到了一旁,兩張俏臉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拳之隔。
“看來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不敢讓江湖中人知道甚至不敢相信同門之人,所以雇了林晨,可對?”
面對面的,笑語間如蘭的香氣便撲到了十九冰冷的面頰上。
見十九不理自己,千城也不生氣依舊滿臉笑意,“讓我猜猜你的目的地,嗯……泉州?逐月城?你的目標是玉蓮吧?”
果然不愧是才思敏捷之人,只從片面的線索就猜了個大概。
“你廢話太多了。”語氣仍是淡淡的,眼中卻越發冰冷。
她討厭別人離她這么近。
千城卻偏不如她所愿,又向前移了半分,“可你萬萬沒想到的是,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卻喜歡上了一個馬夫……”
一向淡然的十九呼吸也略微粗重了些,“不許你動他!”
“你有什么資本來命令我。”千城收起了那些不由心的笑容,平靜的看著十九,“你的身份不敢讓人知道,用了內力就會是那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凌瓊,現在的你能把我怎么樣?”
說著,千城的眼中越發興奮,膝蓋微屈從中間將十九的雙腿分開緊緊的壓在了墻上。
她的玉腿本就修長,此時腿根便抵在了某個柔軟的地方。
霎時間,整個小院中便卷起一陣狂風,將院子里的桌椅石磨連帶著杏樹吹了個七零八落,大片大片的樹葉落在三人的馬車上,風鈴都被吹的橫著飄了起來叮鈴作響。
“很生氣吧?很不甘吧?”千城卻好似沒看到這番景象一般,目光爍爍的盯著十九,“要不要我現在就進去告訴里面的兩個人,與他們一路同行的是個殺業滔天的女魔頭?”
倏地,風停了,馬車上的風鈴卻還在微微的顫抖著……
十九面無表情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絕色女子良久。
“你想如何?”
“我想?”
千城目露戲謔邪魅一笑,托起十九的下巴,看著那玉娃娃般的臉蛋贊嘆道,“啊,真是可愛的讓人想咬一口呢,誰能想到如此精致的面容,如此稚嫩的身體下卻隱藏著那么大的力量。”
見十九不說話只是淡然看著她,千城不知怎的胸中便是一股無名的怒火。
不該是這樣的,預想中的無奈和絕望都沒有在她臉上看到!
千城并不是個以折磨他人為樂的惡人,但尋常人是絕對無法理解一個絕頂的天才遇到另一個自己永遠無法企及的目標是何等的沮喪無助。
自己處心積慮數年想要抹殺之人如今卻要從自己手中奪走最珍視的的東西,而此刻那人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卻又無法將她擊殺的這份無奈險些讓千城陷入癲狂。
是的,她心里很清楚,也許凌瓊無法輕易動武,但她若想擊殺自己后逃離,顯然不會是什么難事。
千城眼中的不甘已經到達了極限,再看了看眼前似是淡然,似是不屈的面容,她笑了……那是報復般快意的笑容。
“這件就是傳說中的寒錦吧?”放開十九的下巴,千城的纖指輕輕的捻動著十九的衣襟,“果然細膩。”
話音剛落,一聲猶如寒蟬褪殼般微不可察的輕響。
千城已經埋首在一片如璞玉般白嫩的頸間,似是在品嘗著什么絕世香茗,貪婪的輕啄、品味著……
十九古井無波的淡然面容猛地一怔,柔嫩的嬌軀微微一顫,一雙小手便緊緊的攥了起來。
半晌,她的臉上也終于涌上了屈辱的羞紅,眼角閃過的淚光似是提醒著正在肆無忌憚的千城,身前的人,到底也只是個十九歲的少女罷了……
時間其實并不是很長,但玉娘和林晨到底是很關心十九的,正要起身去尋她,抬眼就看見十九跟在千城身后衣衫不整的回來了。
玉娘一直是個優雅溫柔的人,先前就算她再不喜歡千城也并沒打算對她做些什么,但看到十九這樣子,她便再也忍耐不住了。
匆忙的將十九護在身后,玉娘憤怒的看著千城,“你對她做了什么!”
林晨也肅然的盯著她,等著她的解釋。
若是她真敢對十九動什么手腳,哪怕她救了自己……
“何必這么驚慌,我還能打了她不成。”面對玉娘的質疑,千城卻是輕松的笑了笑,但見兩人還是一臉的嚴肅,只得無奈的開口道,“剛才后院有陣風吹過罷了,不信你們到后院看看。”
她不喜歡女子,盡管那女子是如此的香甜,她只愛林晨,剛才那番舉動也確實已經超脫了她的思維,更像是對十九那樣淡然的一種憤慨。
那樣的自己令她驚訝,但更讓她驚訝的是,那天下第一人,竟連衣服都穿不好,這就怪不得還要雇個照顧起居的侍女了。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除了不想林晨討厭她外,她更怕林晨誤會他喜歡女子。
“最好是這樣。”回頭看了眼十九,見她微微點頭,玉娘這才冷著臉開口道。
“罷了,既然你們不歡迎我,我也只得先回去了。”并非出于愧疚,而是她不能在這里久待,她太怕林晨被人猜忌,“你們三人記住了,切勿隨意走動透露身份,且要盡快離開京都。”
“多謝提醒。”嘴上這么說著,林晨也是眉頭緊鎖著,他總覺得千城和十九之間有什么不太正常的事情。
千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揮手,人已經從容的走出了酒樓。
望著她的背影,林晨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女子,太神秘了……
“十九,真的只是被風吹的?”轉過頭,一臉疑惑的玉娘將十九的衣物穿好,迫切的問道。
林千城對自己等人有敵意,她現在很能確定。
“嗯,風很大。”不同以往的淡然,里面夾雜著微不可察的顫抖。
她如此說了,兩人也就松了口氣,既然林千城已經不在這里了,十九也沒了說謊的必要。
“她與你到底說了什么,還必須瞞著我倆?”林晨走上前不解的問道。
“餓了。”
“十九!”緊鎖著眉頭,這次林晨并沒有聽之任之,京都這種遍地大人物的地方,什么事情都要小心。
看著林晨認真的神情,十九嘴唇張了又閉,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實情,“她說……不要偷她的東西。”
果然,之前只知道十九是個老江湖,現在想來她之所以跟著自己也許就是為了躲避追捕也說不定。
“呼。”到底是相識一場,想來千城是給了自己些薄面,打算放過十九一馬了。
松了口氣的同時,他也暗自決定花朝節后三人必須盡早離開京都。
自己等人才初到此地,就已經遇到了這么大的陣仗,這京都之中藏龍臥虎可不是說說而已。
林晨思慮著,卻完全沒注意到十九平日里淡然的眸子,此刻卻充滿了復雜。
“謝過掌柜的了。”酒足飯飽后,林晨招來掌柜將信件交給了他。
呂掌柜一邊麻利的吩咐小二侍女收拾大堂,一邊笑瞇瞇的道,“林少俠客氣了,即是家主吩咐,小人自當奉為上賓,況且小姐的香囊自幼帶在身邊,可不是誰都會給的。”
感受到掌柜異樣的目光,林晨如芒在背,尷尬的笑了笑,“煩請掌柜的安排個客房吧。”
“哦哦,你瞧瞧我這腦袋。”呂掌柜拍了拍額頭,轉頭招來了個侍女,“桃香居本不設客房的,不過還是有兩間專為貴賓預留的房間,小柳,帶這三位到天香間去。”
“謝過掌柜。”
“少俠太客氣了。”
一番客套,三人終于還是在桃香居安頓了下來。
不知不覺的,窗外的天空也漸漸的暗了……
入夜,京都某處府邸。
陰暗的房間里,皎潔的月光將太師椅上的人影拉的老長。
“去將三皇子身邊的人撤回來一些吧。”
平和的聲音從主座上傳來。
前方下跪之人卻是一愣,“老爺,這……聽聞皇上有意扶持三皇子……”
太師椅上的老爺扶了扶額頭,無奈的看著他,“老馬你啊,跟在我身邊這么久,那個老狐貍的心思你真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恕小人愚鈍。”
老爺呼了口氣,面色也漸漸的沉了下來,“老狐貍嘴上說著有意讓老三入主太仆寺,實際上卻沒有給他任何的幫助,也沒有與任何人提起,如果你是張連義,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搶飯吃你會做何感想。”
老馬腦子有些沒轉過來,小心的道,“小人……不敢妄言。”
“自然是與之爭斗,不死不休。”老爺的目光變得陰沉,“對張連義來說,官位、勢力、太仆寺就是他的命根子,若有朝一日他不再得勢,他的下場也只有一個。”
“鷸蚌相爭……啊。”老馬驚呼一聲,又沉思良久,還是有些疑惑,“可皇上為何要如此做……三皇子自幼與人為善……”
“與人為善?”老爺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大笑了好半晌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幾個皇子里數他最是心機深沉,我知道老狐貍知道,連那前些日子回來的老家伙也能一眼看出來,你以為他會喜歡把這樣的‘兒子’留在身邊?”
“可……既然不喜歡,為何要一副重用三皇子的模樣。”
老爺提起手邊的書,輕笑著,目光卻不知道飄到了哪里,“老狐貍便是這樣的人,越是受他喜愛,他越會將之隱藏,這是他的個性所致,也是他最聰明的地方。”
“至于老三嘛……注定只是個被他推到眾人面前當靶子的失敗者罷了,或者說……”
語意似盡未盡,老爺抬手示意老馬點亮油燈。
半晌,借著昏暗燈光,老爺將手邊的小蟲按在桌上,小蟲被按住了翅膀,徒自奮力掙扎,可再怎么掙扎也已經無濟于事。
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越是了解那老狐貍,我越是覺得,這些所謂的皇子公主……都只是靶子而已。”
燭火微微搖曳著,映在老爺陰沉的眼中,漸漸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