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等林晨猛然驚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面前朦朧昏暗的燈光中只坐著一個女子,她手中攥著一塊錦緞絲綢模樣的布塊,在燈火的照耀下泛著絲絲縷縷的光,面容卻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
這是李唯的屋子,他很少來,卻是認得的。
“醒了?”平靜的聲音自昏暗中傳了過來。
“十九呢!?”林晨揉了揉仍自有些混亂的腦袋,著急的問道。
“我見她急的直掉眼淚,怎的也止不住,便借了她條褻褲送她回去了。”李唯輕聲回道,隨后轉過頭看著他鼻子里塞白紙團的狼狽模樣,嗤笑出了聲,“噗,倒是你這沒出息的東西,這幾日的修行全然打了竹籃水,哪有人看別人舞劍會流鼻血流到昏迷的,真真的是毫無半點定力。”
直到此時,林晨才終于就著昏暗的燭光看到了李唯的臉,霎時間,一種有氣無處撒的無語感便充斥了全身。
“靠!你可別告訴我你鼻子里塞的白紙是塞著玩的。”
看著李唯跟自己如出一轍的模樣,林晨氣急敗壞道。
這貨居然也看的氣血翻涌,流了鼻血……她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說自己的?
“我起碼,沒暈倒。”
李唯挑了挑眉,頗有些自得的道,好像沒暈倒也是件多么不易的事一樣。
“你可是女人!”
“女人就不能喜歡看女人了?”
“靠……”
林晨被她說的有些無語了,轉眼間看到她手中的錦緞,一時又有些火氣上涌。
“你把……咳,我妹子的東西還我。”
“嘁,少廢話。”李唯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假作不經意的將錦緞收進了懷里,“緩過神了便滾回寒潭睡覺去,平白無故的擾我清凈,晦氣。”
“你,你別太過分了,偷了我家妹子底……里衫,竟還如此囂張!?”
林晨指著她的鼻子大聲呵斥道,兩人爭鋒相對互不相讓,偏偏鼻子里塞著白紙團的模樣又是要多狼狽有多搞笑,整個畫面看上去滑稽極了。
“呵,偷?”李唯聞言立馬便不樂意了,不屑的看著他瞥了瞥嘴,“你當她毫無所覺不成?”
林晨對她的話很是有些嗤之以鼻,“你少扯淡了,我家妹子怕羞的緊,要真知道肯定跟你翻臉……”
沒等他把話說完,李唯便出聲打斷了他,“還不是因為你。”
“嗯?”
“呼。”她輕吐了口氣,轉過頭,神情復雜的看著他,“因為是你看啊,所以對于她來說,穿與不穿又有什么區別?”
她說的太正經,以至于林晨看著那條一指長的白紙團晃來晃去,也沒了嘲笑的心思。
仔細想想,好像也確實是這么回事……但這跟偷那物件,有什么關系?
一時間,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房門打開的時候,昏暗的燭光斜照在院中的棋盤上,前兩天下了雨,棋子的位置卻是半點沒變,只是相較于之前更光滑了些。
之前每次經過此處,林晨都會頓一頓腳步,想著李唯到底有沒有教他如何破局,然而現在的他卻已無心再去多想。
月明星稀,秋意微涼,山中夜路有些難走,好在他腳上功夫扎實,雖然偶爾也會踩到些枯草坑。
周圍寂靜一片,只有自己嗒嗒的腳步聲傳入耳中,不多時,眼前赫然出現了幾棵熟悉的老樹,樹下漆黑的山洞也同時映入了眼簾。
幽靜,潮濕。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甬道中緩步往前走著,林晨心中卻在想著十九。
她當然不是個不知羞的女孩,她的這份‘不知羞’只是針對自己,這種感覺很特別,很感動。
就如玉娘一般,在外人看來她永遠都是那般高潔,優雅,隨和,可在自己的眼中,她的言談舉止無論多端莊,她的風姿儀態無論多得體,都透露著一抹色情的氣息。
這是種玄之又玄的感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如今想來,十九和玉娘雖然性格想法完全不同,但同樣的可愛同樣的深情,永遠都在遷就他,順從他。
與之相對的……自己卻連最基本的保護她們都做不到。
自打接觸了李唯,他越發的想念前些時日呆立在路邊的那份執念與意境。
力量本身并無正邪之分,他們都深信這一點,他缺少的只是面對力量的決心和氣運,若為了保護心愛之人,哪怕是在世人口中唾棄不已的所謂‘入魔’他也在所不惜。
這種觀念便如同在鋼絲線上行走,一不留神便會墜入深淵,萬劫不復,其間的風險他當然清楚,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不會這么想,但與其說他受了李唯的影響,不如說是李唯發掘出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渴望。
他可以接受平凡,但無法保護愛人,不行。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可為什么弱的那一個偏偏便是他,弱到連保護自己女人的能力都沒有……
他問蒼天,可沒人應答。
苦緒方入愁腸,那日的癔夢頃刻間便要降臨,漆黑的甬道盡處,皎潔的月光卻從洞口斜斜的探出了頭,仿佛在指引著他的迷茫一般。
白日十九身上的氣息仿佛還留在那里……
林晨心頭一震,緊走幾步,一腳便踏入了光亮之中,隨后緩緩地,走進了寒潭中央。
水色微泛,波光粼粼,卻識趣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月光從數十米高的洞頂出照射進來,層層疊疊的巖壁將寒潭與林晨圍在中央,四周和水底小小的浮游生物散發著星星點點的熒光,很微弱卻依舊美麗,那與月色相比呢……
即便能說出一萬點螢火的好,可自己,果然還是不想成為螢火的吧?
恍惚間,林晨展開雙手仰面朝天,陷入了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衣衫、手掌、眼睛,全都被映成了雪的顏色。
周圍的一切都沉寂了下來,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他一個人,他的心境在悄然發生變化。
是囚禁?
不,是洗禮。
在這名為天地的牢籠里,接受洗禮。
如果做不了氣運之子,那么,入魔入圣,好像也沒有什么區別。
“玉娘……”
“十九……”
“香蕓……”
他嘴中發出些莫名的呢喃聲,整個人也仿佛在散發著些潔白的銀色。
少頃,他雙目逐漸迷離,神情自然,平和。
隨后,身子向后一傾。
“……傾城。”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