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你這是偷東西被人打了?”
一大清早,林晨睡的正香,忽然間被一陣敲門聲吵醒,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打開門一看,眼前這個鼻青臉腫,模樣凄慘無比的人不是老宋還能是誰。
“摔……摔了一跤。”老宋一手擋著臉遮遮掩掩的,目光四下張望一副心虛的模樣。
“這得是摔到井里了吧?”林晨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你在這有熟人沒有安全問題嗎?”
“咳,嗯……”
見他支支吾吾,做賊心虛的樣子,林晨猜測這貨說不得是跟人吹牛吹大了這才挨了揍,便也沒多想什么,問起了他來找自己的目的。
老宋恍然拍了拍額頭,一不留神拍上了塊紅印子又疼的痛呼出聲,好半晌才緩過勁來齜牙咧嘴道,“快帶上那燒火棍跟我走,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燒火棍……”
林晨無語的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回到床邊隨意的穿好了衣衫,取過桌邊的長條布包背在了身上。
雖然與老宋只是萍水相逢,但就好像他會熱心的幫著張羅自己的事,自己感謝他的好意并信任他就該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走吧,希望不是帶我一起去挨揍。”
“怎么可能……你不要把我想的這么不堪好不好,哈,哈哈。”老宋略顯尷尬的笑著,眼神有些飄忽。
林晨眉頭一挑,懷疑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
同為知名門派,朝天觀以清修為主,九霄宮分舵則略顯貧窮。
那什么才是大勢力該有的氣派
易劍閣完美的詮釋了這一點。
小小一處賓客所住地方,亭臺樓閣門院錯落,高高矮矮各式各樣的建筑形成了一個不小的集群,連通各處的小路甚至有點古街小巷的意思。
小走幾步就有水井,每日飯菜都會有專門的雜役弟子送來。
住在這里除了享受外更多的是舒心,所謂賓至如歸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當然,前提是賓客的心情平穩,不像現在這樣全是各種怨聲四起的傷員。
林晨與老宋一路往外走多多少少聽到了些不和諧的聲音,這些傷員是前些日子上過擂臺,淘汰下來的武林人士,實力大多都是二流中下,屬于來碰碰運氣或是湊湊熱鬧那種。
不過他也不會因此而輕視人家,想獲得實力,想變的強大,從來都不是什么錯事。
轉頭再看老宋則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扯著嗓門唾沫橫飛的跟他吹著年輕時候泡過的妞,有的時候他都不得不佩服老宋的口才,細節到他都差點要信了。
不一會兩人便走出了武宗的地界,來到了連接各處的廣場。
祈靈坪,也就是此刻仍在激戰的武林人士所在之地。
“喂,快看!”
“他老人家怎么來了?”
“噓,噤聲,莫講些閑言碎語,當心禍從口出。”
“喂,他身后那個是誰啊?”
“極境……”
“極境又如何,沒有登記在冊就沒有贏取決云的資格!”
“劍帝……”
擂臺下眾人竊竊私語,遠在劍臺旁小道的林晨卻是沒有聽清的,但那些或是灼熱或是忌憚的眼神一道道打在身上著實有些不舒服,見著老宋一臉若無其事也不由的佩服起他的厚臉皮來。
“老宋,你說這決云真有靈性嗎?我昨天來的時候看它抖個不停,尿完尿打擺子一樣,今天卻又沒了。”
斜眼瞥見前面不遠處劍臺上靜止不動的決云,林晨有些好奇的問道。
倒也不是期待老宋能解答他的問題,只是走過這里氣氛著實有些沉悶,找個話題說說罷了。
“哦這個……”沒想到老宋卻真的瞇起眼睛侃侃而談起來,“應該是有的吧,我不懂煉兵鑄器之道,但既然它對上位者有反應,那便必然是有屬于它本能的情緒,比如敬畏,恐懼,此前我見過的兵器中大概也只有遠在臨淵門中的朔夜才有此靈性了。”
“朔夜倒是聽說過,上位者?”
“啊,也許是‘靈氣’也許是‘劍氣’,亦或者是兩者都達到頂峰的絕對強者吧……”
說到絕對強者的時候老宋轉頭看向了擂臺的方向,他眼神平和,可霎時間,所有望向兩人的武林人士只覺得后脊一涼紛紛低下了頭去。
這種見我盡低眉的感覺換做旁人恐怕早已暗自得意起來,宋道遠卻只是遺憾的搖了搖頭。
“沒一個像樣的。”
“絕對強者沒一個像樣?”
“哦,沒什么,咱們快走吧,可別讓他等急了。”
“呃。”
雖然到最后才發現自己好像聽了些沒有意義的廢話,但也多虧如此,周圍種種眼光似乎也沒那么刺背了。
至于決云嘛……跟自己有什么關系?
西側器宗的建筑相較于武宗就要樸實的多了,但也絕對說不上簡陋。
叮叮當當的聲音此起彼伏。
從偶爾敞開的大門里往里看,也不難看出里面鍛造的器具是何等的齊全精致。
而且不同于武宗弟子身材勻稱氣質出眾,器宗的弟子多數看起來熱情澎湃,身型壯碩。
林晨像是鄉下小子進城似得,這瞧瞧那看看眼睛里充滿了好奇,隨后兩人越走越偏僻,身邊的建筑也越來越少,不多時便走到了一處寧靜的小山坳中。
“就是這里了?”
“嗯,一會進去你盡量少說話,我這朋友性情古怪,一個不高興說不得你就要挨揍。”
老宋一邊囑咐著,一邊挑著眼憤憤的往里瞅。
這不說還好,一說起來他臉上的淤青又隱隱作痛了起來,這該死的,下手不知輕重就算了,怎的還專門往臉上招呼?
“知道了。”林晨點頭應了一聲,見著老宋這模樣,對他臉上淤青的來歷也明白了過來,登時便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老宋聞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便率先往里走去。
好像也察覺到自己這樣有些不厚道,林晨輕咳一聲止住了笑意,將背上的‘燒火棍’往上托了托,大步跟了上去。
這里的樹木并不茂密,往往樹與樹之間相距數步之遙,偶有方才落下的樹葉在兩人頭頂盤旋好一陣才會落到地上,或者飄進身旁潺潺而過的小溪上,如一支小船般隨流而下,所以地上的落葉也不似其他樹林中那樣踩上去軟乎乎的,疊的厚厚一層。
光影斑駁,空氣清新,秋景濃郁,涓涓細流嘩嘩的輕響,即便只是走在其間都會感到無比的愜意。
想必住在如此雅致居所的人,也當會是個溫文爾雅,舉止灑脫之人吧?
懷著這樣的期待林晨隨著老宋在小山坳里又走了一陣,不一會,一座精巧古樸的復式小屋便出現在了兩人眼前,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只在樹林里小憩的巨獸一般。
“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叫門。”
兩人行至小屋近處,老宋叫住他便上前拍了拍門,林晨則一拱手留在了原地。
稍時,門內似有響動,老宋隨即轉身對他招了招手。
“若只是想要把外形一模一樣的,我可以根據你的描述做出一百把,做到你滿意為止,可要想重鑄此劍……嗯,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屋里除了林晨兩人外還有一男一女,此刻那個把胡子編成小辮的壯老漢捧著燒毀的翎羽劍,遺憾地搖了搖頭道。
“這樣啊……多謝何宗主,只是宗主所言小子仍有些不解。”
林晨是如何都沒想到,老宋的熟人竟是易劍閣器宗宗主何大山,而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女子看起來也是來頭不小的樣子。
“哦?有何不解之處。”
“既然宗主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為何又說無法重鑄?”
何大山恍然的哦了一聲,他與弟子們交流慣了,忘了眼前的青年不懂鑄造,隨即開口解釋道,“每一柄劍,除了質地、重量、鋒利程度外,劍身上都有其獨特的紋路,其余細節皆可復刻,唯有這紋路……”
他擺了擺手中的黑鐵疙瘩,將漆黑的劍身展示在林晨面前,“以目視,以指壓,我不過能得出其四成紋路,然要重鑄此劍最少也要猜出七成,這世上大概也只有一人……”
“竟!竟如此復雜……”
林晨詫異的瞪大了眼,本以為只是按照樣式重新鑄劍就行了,怎知里面還有那么多門道!可既然連器宗宗主都無法做到,那他也只能選擇前者了嗎?
“如果就只是做把一模一樣的,那我來這里有什么意義呢?”他低頭喃喃著,面現苦惱之色。
何大山則又拿起劍仔細的端詳了起來。
這一切都被站在一旁的洛潔看了個清清楚楚。
“道遠,來。”
她眉頭微皺,思慮片刻后朝不遠處打著瞌睡險些睡著的老宋打了個招呼,緊接著腳步輕踱掀開身旁的門簾走進了里屋。
老宋聞聲迷糊地清醒過來,隨即雙目猛地一睜,小心翼翼地看了不遠處的何大山一眼,見他仍對著燒火棍不住的搖頭嘆息,內心便激烈的掙扎了起來。
“干什么呢,快過來!”
直到洛潔掀開簾布不滿地小聲催促了句,他這才咬了咬牙,做賊似得墊著腳摸了過去。
里屋的陳設就比外面簡單的多了,想必是何大山冶煉累了休息所用。
老宋一進門便長長的吁了口氣,隨即假模假樣的抹了抹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水,抿著唇,面帶痛苦之色開口道,“洛妹妹,太晚了,你也知道我已經……”
嘴邊說著,手上卻不忙解開了頸邊的扣子。
“道遠,賣這小子個人情真能救我易劍閣之危急?”
“呃,哦,原來是說這事啊……”明白自己這是會錯意了,饒是臉皮厚入老宋也不由得老臉一紅,不著痕跡的系上扣子,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道,“原本以我一人之力足可保爾等無憂,只是現下我仍是乾坤劍閣閣主,肆意妄為便不免牽連到乾坤劍閣,故不能輕易出手相助。”
“嗯,這個我自是省得。”洛潔點頭應了聲。
如果只是宋道遠自己的事,憑他極境武者的身份登高一呼,自是沒人再敢找易劍閣不自在,可他身后還有個乾坤劍閣,勢力與勢力間的爭斗就不是一兩個人能說了算的了。
即便他是極境武者,被數百武林高手埋伏圍攻,也不免落得個力竭身死的下場。
想到這,她不禁好奇地往門簾外望了望,“連你都無法插手的事,這個功力不過二流的小伙子,能幫上什么忙?”
“你呀……”老宋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接著道,“出門在外行走江湖靠的從來也不是武功高低,罔你在江湖中混了這么久,這點道理都不明白?”
洛潔微微一愣,沉吟片刻,這才有些恍然的開口道,“莫不是這位林少俠家世雄厚,是個什么高門大派的少當家不成!?”
“喂喂,你易劍閣已是一流門派中不俗的存在了,還要指望仰仗什么高門大派?”
“嘖,你就別賣關子了!”
“好我說我說。”
老宋見她有些急了,也不逗她了,趕忙擺了擺手,“此子雖不是什么高門大派,但他娘子……嘿嘿。”
老宋伏在她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卻見洛潔的表情先是從疑惑變為了驚異,再從驚異變為震驚,短短幾句話的功夫臉上忽紅忽白的,精彩極了。
等老宋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她已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緩緩后退而不自知,直至撞翻了身后的木盆。
“咚!哐當哐當……”
木盆掉在地上發出一聲大響,隨后面朝地面打起了轉。
“嗯?師妹!”
門外的林晨何大山聽到聲音,這才反應過來房間里少了兩人,趕忙順著聲音跑了進來。
“師妹!師妹你怎么了!”
何大山先到一步,見著自家師妹兼媳婦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打翻了木盆,她那個又肥又胖又猥瑣的舊情人則在一旁嘿嘿怪笑,頓時像是火盆澆上了菜油,眼睛里都要噴出火來,緊走兩步一把拉起了老宋的衣襟,像是提小雞子一樣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娘的!你到底對我師妹做了什么!”
不得不說,到底是器宗宗主,要提起老宋這球形生物著實是需要幾分手勁的。
“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別,老哥,我真是什么都沒干啊,不信你問洛……問你師妹,小兄弟,你快幫我叫叫她。”
靠,這老小子整天搞事,也太不讓人省心了。
姍姍來遲的林晨收到老宋的眼神提示,生怕他又挨揍,趕忙走到那前輩女子身邊拱手道,“前輩,前輩?你還好嗎?”
“啊!”
洛潔聞聲才回過神來,眼見著是林晨又是一聲驚呼,一流武者的形象蕩然無存,好半晌才強自定下心神來,仔細的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來。
“你……”
“師妹!”
剛要說話何大山趕忙扔下老宋跑了過來關切的看著她。
“我沒事。”
見他如此關心洛潔也是心中稍定,隨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如平時鎮定。
“林少俠且安心,我易劍閣定會盡心盡力為少俠重鑄此劍!還請少俠明日午時到劍臺旁一敘。”
“呃,有勞了。”
此言一出林晨倒是沒覺得什么,一旁的何大山卻是心里一突,師妹沒有用自己或者是他的名義應下此事,反而用的是門派的名義,此間珠璣耐人尋味。
可就算盡心盡力,她又要如何說動那人……
還沒來得及細想,洛潔便拱手告辭,拉住了他的胳膊。
拱手示敬?對個二流武者?
何大山被自家師妹弄得整個人都愣住了,連什么時候被拉出去的都沒察覺到。
眨眼間,兩人便消失在了屋子里,只留下滿臉疑惑的林晨,和瞇著眼睛貌若無害的老宋。
這前輩什么情況,剛才還說不行,這會又應的如此爽快?
林晨看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房間,一時間陷入了思索之中。
自己,有什么可圖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