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這場聚集了數個一流武者,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拼斗,如蓮耶所言一般以長虹幫的勝利告終,雖然過程與林晨設想的有些出入。
一行人氣勢洶洶而來,只留下幾具身份不明的尸體便灰頭土臉而去。
那些江湖高手在見識過決云之威后,招招式式間都小心提防著,生怕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如此一來他們只是招架攻勢就耗費了大半精力,漸漸地便有些力不從心了,再其后便沒了太多懸念。
逃跑這種事情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接著第三個第四個……最后卓宇也咬著牙,留下個不甘的眼神,帶著門下弟子飛身而退了。
他們本就不是一伙的,見事不妙就溜也無可厚非。
“我們幾時動手?”
眼見著遠處大局已定,長虹幫眾人歡呼一陣后開始收拾殘局,林晨正經神色凝目而視道。
如果要面對的是玄清老道那樣的對手,他怕是沒什么戰意的,而今只能祈求蓮耶所言都會應驗了。
“靜觀其變。”
蓮耶輕聲回道。
眼前的局勢確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前還是太小看了這決云劍,沒想到此物除了鋒利外,在內力催動下還能增幅劍氣,著實神奇。
接下來,就要看梁子虹到底有什么后招了。
凝神靜氣地看著遠處慢慢朝玄清走去的中年男子,蓮耶心下暗道。
才剛剛大獲全勝,舉目而望周圍的狼藉,梁子虹卻低沉著眼瞼看不出多少高興,片刻后不著痕跡的給一旁的手下阿邦遞了個眼神,見阿邦點了點頭,這才換上一臉倦笑,轉身朝玄清老道走了過去。
“師父,死了兩個弟兄,傷了……”
“好了,這些與我無關,呼,你叫他們動作快些盡早離開這里,遲恐生變。”
此時的老道也不復方才的霸氣,面色蒼白如紙,腳步略顯虛浮說話也有些喘。
梁子虹見他疲態盡顯面色一滯,隨后趕忙上前扶住了他,“師父你這是……”
老道一反常態的沒有推開他,反而晃了晃身子險些坐倒在地上。
“為師此前傷勢未愈,許是方才用功過度,現下說不出的倦怠,呼,內勁十不存一,若那些人去而復返……為師恐無力再戰。”
“什么!”梁子虹聞言一臉震驚,隨后警惕的四下張望一陣,這才壓著聲音問道:“師父此言當真?”
老道眉頭一皺,冷著臉悶聲道,“若非爾等不力,我何至于此!”
“師父,此言當真?”
“我誆你做什么?”
“原來如此……甚好……”
他的聲音在不知何時,變的詭異。
“你!”
看著喃喃自語緩步后退的梁子虹,玄清這才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正要開口質問,迎面卻猛然飛來一支細若發絲的鋼針!
他臉色驟然一變,側身躲過這一鏢,反身勃然大怒的大喝。
“放肆!”
語氣中分明也帶著幾許顫抖的不可置信。
“放肆?”梁子虹此時也終于露出了隱藏許久的獠牙,沉下臉看著玄清冷笑一聲道,“此式摘葉,當年我求了你多久你都不愿傳授于我,若非子坤那廢物惹了個大人物要我出面,恐怕我還不知道你到底瞞著我教了他多少!”
“哼,我愿意教誰是我的事,何須他人指手畫腳!”
“嘿嘿,師父永遠都是這般強勢,也罷……你們這些老東西的時代早該結束了,此后的天明武林當由我來掌控!”
“逆徒!就憑你也想攪弄風云!?”
“那還要多謝師父替我奪了決云,哈哈哈哈。”
“逆徒……逆徒!”玄清牙關緊咬,臉頰旁干瘦的皮膚不住鼓動著,旋即好似想起了什么,指著梁子虹怒聲道,“你,是故意不報殺弟之仇!”
“如果不是這樣,如何讓你著急對付上官豹?當真以為你住的窮山僻壤,消息能如此靈通嗎!?食古不化的老東西!”
“逆徒……逆徒……”
玄清像是大受打擊一般說不出旁的話來,只是嘴邊不住的念叨,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怎的都無法將他的臉與記憶中那張活潑開朗的小臉重合在一起……
他臉大了些,頭發長了些,再不是那個將弟弟護在身后,站在自己面前爭辯的執拗孩童了。
是啊,自己終究是老了。
體內的內勁迅速的流失著。
玄清想起了早間的那杯茶。
他明明是最討厭喝茶的,那孩子竟然也忘了……可自己最后又為什么會喝下那杯茶呢?
是因為送茶來的人說了句‘這是幫主的一番心意’這么簡單的事情嗎?
這是梁子虹計劃中最大的紕漏,但他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此時樹林中的畫面說不出的怪異。
數具不知其名的尸體散亂錯落的趟在林中,傷口的鮮血尚未凝固,枯黃的樹葉就已經落在了他們身上,蓋住了一張張或是恐懼或是痛苦的面孔。
在尸體旁的,是十數個同樣面色僵硬的武林人士,他們圍著一個老道,一個中年。
老道精神恍惚,口中喃喃不知為何,中年得意洋洋,大言不慚的炫耀著自己的智慧。
什么天命所歸,正巧趕上決云出世,什么足智多謀,知道對方能嗅出毒藥,特意用了低劑量的散功粉,之類的言論在空蕩的山林間回響,顯得有些可怖,卻又有些莫名滑稽。
而很遠距離的小山坳中,在一陣難言的沉默后,林晨沉著臉開了口。
“什么時候出手?”
“你想救那玄清老道?”
他抿了抿唇,嘴上沒說什么,但心中確實是有這股沖動的。
遠處那人較之頂尖強者,如今更像是個風燭殘年,無依無靠的老人……動了惻隱之心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你別忘了他奪決云是為了對付誰。”
蓮耶早已看慣了這些爾虞我詐,親友反目,當然,也明白眼前這一幕在身旁這個男子眼中,是何等的的凄涼悲愴。
“我殺了他徒弟……”林晨說著才反應過來聲音大了些,趕忙又壓下了嗓音,“我殺了他徒弟,他來與我尋仇,本該是堂堂正正的!”
“滿嘴的慷慨大義,等死在他劍下的時候,希望你也是這般想法。”
“那也是為民除害,死得其所。”
“我本以為你也如那兩人一樣,沒想卻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你!”
他們的對話到此而止。
蓮耶口中的兩人指的是誰林晨并不知曉。
爭吵本身也并沒有意義,他本就不是個正派清高的人,剛才的這番話確實有些意氣用事,而蓮耶的說辭又未免太過于不近人情,說到底,他們本就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妄圖說服對方不過是白費力氣。
這邊看的出了分歧,那邊說的倒漸漸的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