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會繼續。”
梟死了,換上月如霜。
望著梟的尸體她多少感覺到些兔死狐悲,原本她也不算是與師父同心同德,眼下心中的復雜可想而知。
擂臺上也換了人,只是這回再也沒人敢上臺了。
整個論劍坪散發著難言的寂靜。
誰人敢與凌瓊打擂?
若真是切磋倒也沒什么,依著那黑袍宗主的意思,他們是要死斗的。
死斗……找死?
從前的凌瓊行走江湖都是戴著紗笠的,自十年前那事之后,也算是第一次出現在整個武林面前。
美麗是真的,整個江湖上的美女都找出來也比不上眼前這個萬一。
狠辣也是真的,被釘在墻上那人的血還沒有流盡,滴滴答答的好不駭人。
“嘖,規則就是規則,若是一炷香時間無人站出來本宗主就要殺人了……不過現在九霄宮的人都是我手中的籌碼,下一個,就殺在場各位的弟子吧?”
黑袍宗主撐著下巴,掃視場下眾人一臉打趣的道。
其實他也明白三方之間的武力差距,全場數十個門派,幾百號武林高手,如果真打起來他未必能贏,但是想走也沒人攔得住他。
凌瓊就不一樣了,如果她動了殺念,恐怕場上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夠她殺的。
只是這句話對眾武林門派來說,就無異于催命符了。
上了擂臺,面對全力施為的凌瓊自然是難逃一死,可不上,面對毫無人性的黑袍宗主,一樣是難有生路。
爐香漸漸焚至底部,所有人的心也提了起來,可看著凌瓊冷漠淡然的臉,到底也沒人鼓足勇氣上臺。
畢竟一邊是自己朝夕相處的弟子,一邊則是畏她如虎,時不時要罵她幾句魔頭的武林人士,會怎么選擇大伙都心知肚明。
所以到了最后,眾武林高手除了在心中默默祈禱黑袍宗主不要殺到自己人身上的時候,也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聚集在了他們之中武功最高的真如海身上。
當與人同難時,自會將希望交托給最強者,這也是人之常情。
豈不知真如海此刻也是心中苦笑。
他這一生有太多奇遇才能擁有如今的武功地位,若論天賦,其實他屬于很平庸的那一種,所以進入極境之后跟那些真正的天才想比,實力也就漸漸被拉開來了。
尤其是面對那兩個應當不屬于極境范疇的絕世武者,他更是沒有半分勝算。
然而即使事實如此,他還是長嘆口氣,迎著眾人希冀的目光站了起來。
倒不是說眾望所歸他就會站出來,保護弟子才是最主要的原因,畢竟那黑袍宗主說的在場弟子中,也包括他的!
他轉過臉瞥了常立雪一眼,目光變的異常堅定。
自從他失去女兒外孫后,便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培養這個徒弟身上,雖然對外說是師徒,其實他早已將這個徒弟當成了孫女,如今孫女有危險,作為爺爺,他怎能不挺身而出呢!?
“立雪,若你今日有幸活著回去,便將此間發生的一切告訴天明的皇帝,他會知道該怎么做的。”
他氣他搶走自己的女兒,更恨他沒有保護好女兒,可到了這種時候自己能完全相信的,竟然也只有那個女婿了。
“師…父,讓我……”常立雪一臉焦急,連話都已經說不全了。
“看了剛才的手段,你當明白自己與他們之間的差距,但你還年輕,將來完全融合凝淵劍氣后潛心修煉,未必不如他們,到那時……”
到那時要怎樣他說不出來,因為他明白,自己大概是看不到那個時候了。
“臨淵門,就托付給你了。”
最后,他也只是沉重的囑咐了一句,像是在交代后事,隨后運起輕功飛掠而起,瞬息間穩穩地站在了擂臺上。
常立雪望著師父的背影,聽著師父的囑托,再無法抑制心中的悲愴,嗵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徒…兒,遵命。”
“這場比試,老夫等了十年。”
真如海看著對方清冷的面容鄭重道,語氣中隱隱有種興奮之感。
誰年輕的時候還不是個狂傲的性子,他也曾是個人人羨慕的天選之子!
只是在經歷了太多,眼界更開闊后才明白有些境界不是他可以觸及的。
年紀越來越大他有了許多牽絆,背負著越來越多的東西,令他不敢輕易涉險,可眼下既然搏殺無可避免,也正好全了他多年來埋藏在心里的愿望。
他只是人老了,心還沒老!
“十年前你們殺不死我,今日,也一樣。”
這個對手,凌瓊是熟悉的。
那一年帶領無數武林高手圍攻她的,就是眼前這位老者。
“呵呵,說來我倒要講一句抱歉,從今日的狀況來看,十年前那四個宗門,也是那宗主的手下吧?”
真如海說著,朝高臺上瞥了一眼。
“猜對了!”黑袍宗主倒也不藏著掖著了,大方承認后打了個響指。
隨即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掌天教、玉劍派、元陽宗、玄云宗、萬象山莊,五個一流門派竟然齊齊起身,朝高臺下匯聚而去,與九霄宮和眾武林人士成對峙之勢。
看著那一張張曾經無比熟悉現在又無比陌生的臉,眾人除了錯愕外更多的是震驚,震驚于這位黑袍宗主的勢力竟然能滲透的如此之深,其后想到這些年在外瘋傳九霄宮主的惡名,一種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們是被拯救的一方,卻也是施害的一方,現在想想就算當時九霄宮站出來辯解什么也不會有人相信的,所以那個小姑娘就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一切。
仔細看看,拋去那些惡名的那張臉,清冷中帶著幾許稚氣,她還只是個少女而已啊……
“我只是做自己想做之事而已。”凌瓊搖了搖頭。
“好!”真如海大笑一聲,隨即一擺手,“今日我與你公平一戰,生死有命,無論結果是什么,誰的門下都不許尋仇!”
會有什么結果,其實大家都知道。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也是讓門下的人不要對凌瓊記仇吧,這件事情說到底,雙方都是無奈的。
“嗯。”
凌瓊點點頭,便不再多說什么了。
“來吧,我知你武功高強,可老夫既然是前輩,自該讓你先手!”
真如海大喝道,即使面對天下第一的武者,他身上也沒有半點怯弱,提劍運功,勁風吹的衣袖獵獵作響,縱橫江湖的霸氣透體而出宛若實質!
這份狂霸之氣令得凌瓊眼中都不得不帶上了兩分重視。
還未交手,整個擂臺上已是內勁縱橫,氣勁肆意,令人無法直視,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動手的關鍵時刻,一道輕狂的聲音卻從場外遠遠地傳了過來。
“前輩若是不急,這第一陣便由晚輩來打如何?”
洪亮的聲音在安靜的論劍坪中好似擲地有聲,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
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轉過頭,往入口處看去。
只見話音才落,一道英武的身影便走入了場內。
他的兩只手各拉著一個黑袍人的衣領,兩個守門的黑袍人顯然已經栽在了他的手里,低著頭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拖著走,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拖痕。
待看清了這人的容貌,場中的武林高手們一個個的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唯有幾個人露出了與眾不同的詫異。
真如海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正是在黎州時開導他的那個,他背上還背著自己贈予的翎羽劍。
在他對面的凌瓊雖然臉上仍是冷淡,眼中卻已經充滿了復雜。
高臺上的月如霜更是不堪,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人。
最奇怪的,當屬黑袍宗主。
只見他看見來人先是一愣,隨即面露大喜之色,站起了身。
“林兄,你竟然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