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些。”
“放心,我可沒那么脆弱。”
盡管玉娘再三要求,林晨還是想出去走走,最后兩人也只得相互妥協,讓玉娘扶著他出來。
“把那框瓦片遞來,哎對就是那個,怎么笨手笨腳的。”
“喲!這不是林小哥嗎,我就知道你小子命硬的很,哈哈。”
對面的房屋還在修葺,林晨一出門便看到一個大叔提著瓦片爬上了梯子。
大叔也看到了他,轉頭給他打招呼。
林晨與他閑扯幾句,便告辭往小路上走去。
一路上看到許多房屋都還在修葺階段,村民們忙忙碌碌的大有劫后重建的樣子。
其間他們還遇到了那日被挾持的小豆子父子,那為父親重傷未愈依然笑的爽朗,小豆子則激動的撲到他懷里,險些再次給他送走。
一番唏噓,辭別父子二人,他們又繼續往外走去。
從玉娘口中他也知道了眾人的去向,比如有為三天前就往熾陽堂去了,榮王部下清理完現場就回到花城待命了,醉意堂眾人則在收拾山上的駐地等等。
說著話,他的腳步在一間柴房門前的小土包前停了下來。
“聽說之前賊匪入侵,這條黑狗為了保護主人被人活活掐死,村民們都是淳樸之人,感恩于黑狗的忠勇,甚至立了碑。”
聽玉娘這么說,林晨一歪頭,果然看到墻角頂著一塊小石碑,石碑前還有兩個肉包子。
“黑狗尚且如此,有些人卻只顧自己利益,全然不顧他人死活。”
“人性本就復雜至極,有光就會有影。”
兩人各抒己見,各自感慨間走到了村口。
林晨停下腳步,望著村口石碑目光閃爍,輕嘆口氣,“她……在哪?”
“她是誰?”
玉娘的話似有深意。
林晨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十九啊,除了那丫頭還能有誰?”
前幾天下了大雪,林間積雪雖然融化了少許,但仍是潔白一片,松樹枝葉上承載著片片積雪,在陽光的映照下格外美麗。
女孩靜靜地站在那里,好似也成為了樹林的一部分。
“十九……”
林晨緩步接近。
找到這個地方實屬不易,拖著重傷的身體走過來也著實費了些力氣。
“別,別過來。”
女孩像是只受驚的小兔子,慌亂地轉身躲在樹后。
“十九你聽我說……”
“不聽不聽!”
看來只能用老辦法了。
望著樹后那個捂著耳朵的女孩,林晨滿臉的無奈,隨即眉頭狂皺,緩緩地靠在了就近的樹上。
“呃,好痛……胸口的箭傷……”
這招百試百靈,他有絕對的信心。
然而等了半天,卻只等到一句囁喏的話語。
她緩緩坐在地上,環抱著膝蓋,“你莫要總把我當傻瓜,瓊兒三歲習武,師父每每都夸我聰明。”
“你,你說話!”
半晌沒聽到半點動靜,她面色忽然一慌,起身跑到了倒在地上的林晨身邊,手足無措,“晨哥哥!晨哥哥!”
“嘿!看你往哪跑。”
他猛地抓住十九的小手,睜開眼,對上的是一雙朦朧的淚眼。
“怎的又哭了。”
說著,溫柔的為她擦拭淚水,卻不知為何越擦越多。
“你總是這般欺負我。”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委屈地小聲啜泣著。
“怎么能說是欺負呢。”他坐直了身子,將她柔軟的小手握在掌中,一刻不曾松開,“你我之間的事情早一點說開,你心中便少一刻芥蒂。”
說到這個十九的神色頓時一暗,“你可知我是誰?”
“凌十九,我的好妹妹。”
十九輕輕地搖了搖頭,抬眼看他平靜道,“我叫凌瓊,十九歲,在九霄宮凌霄殿長大,手上冤魂無數,惡名滿江湖。”
直到此刻,兩人才終于坦誠的面對面。
林晨微微一笑,渾不在意道,“那我還真是賺到了。”
“你說什么?”
“我說我……”
林晨話未出口,十九忽然拎起了他的衣襟,隨后右手隨意一掌拍出。
只聽得嘭嘭之聲不下十數,一排松樹忽而從中爆裂開來,樹渣崩出,隨即紛紛朝外倒下,砸起的雪粒漫天飛舞。
一掌之威,竟綿延數里!
再看十九時,她發梢發白,方才靈動的淚眼中已是清冷一片,“我問你在說什么。”
林晨強忍著胸口被牽動的箭傷,面上滿是調笑與無奈,舉手做投降狀,“好,行,你厲害,今晚你在上面行了吧。”
“你!”
“人道那九霄宮主兇暴殘忍,怎么,不敢動我?哎我告訴你,你現在打了我多少下,回頭我一定在你屁股上找回來!”
凌瓊氣的不輕,可舉起的手掌到底還是收了回來,憤而甩袖。
“你這無賴!”
“我無賴也比不上你無情。”
凌瓊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可到底還是沒有產生情感。
“我修此道,本該如此。”話音剛落,她看了林晨一眼,旋即飛快地轉過身背對他,“你,你做什么!”
“我也修得此道,本該如此。”
只見林晨轉身朝著樹一邊無恥地說道,一邊褪下褲子放起水來。
聽著耳邊的水聲,不知想到了什么,凌瓊波瀾不驚的冷臉上,閃過一絲絲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本宮主九歲以無情入道,所謂情愛我不通半點,即使明知道自己與你的關系,可仍然無法理解散功后對你的情感。”
“原來是這樣。”林晨有些恍然道。
所謂無情道,便是舍去情愛后十九修行獲得的力量,可她一旦散了功,從悟道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就會變成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這樣相當于是擁有了雙重性格,與他之前設想的雙重人格便相去甚遠了。
“十九過來幫我提下褲子,我使不上力。”
“你!你不要太過分。”
跳過了調戲階段,兩人總算是能站在一起好好說話了。
只是對著十九這副神情,林晨多少還是感覺有些不自在。
“也就是說,我現在跟你的對話,你即使散功后也會完全記得?”
“說是散功,不過是將劍氣劍道封在體內,使其無法在經脈中運行,我還是我。”
“真神奇。”林晨也不禁感慨道,隨即擺了擺手,“好了我知道了,你變回來吧,這樣跟你說話我頭疼。”
“我希望你明白……”
“十九,你再這樣跟我說話,我就生氣了。”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內心深處還是下意識的聽從了他的話。
眼睜睜的看著十九眼中的清冷消散,露出了楚楚動人的神色,即使明白個中緣由,林晨依然覺得奇妙無比。
那種從表情到氣質的轉變,讓十九好像變了個人一樣。
“晨哥哥,你,明白了嗎?”十九咬咬嘴唇,輕聲道。
“你想告訴我的事情我明白了,可這跟你我有什么關系?”
林晨問道。
“晨哥哥,那些人……真的是我殺的。”十九咬了咬嘴唇,抬起自己顫抖的手掌,目露痛苦之色,“說不得有一天,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會想殺我?”林晨問道。
十九聞言一時間竟陷入了沉默,方才她已經有數次生出了動手的念頭。
見她如此痛苦為難,林晨一把抓住她的手。
“十九,我知你本性善良,即便失去愛人的能力,也萬不信你會濫殺無辜,我且問你,你既然記憶清晰,可記得除了仇人惡人,有對無辜之人下殺手?”
十九小腦袋搖的撥浪鼓似得,事實上除了十年前那次,之后她鮮有自己出手的時候。
“那不就行了!”林晨樂道,“像你晨哥哥我這樣的仁義無雙,英武不凡的人,你怎會忍心出手?”
“可,可我……”
“聽著!”
林晨難得強勢一次,托著十九的后背,逼上前去,兩人緊貼在一起面面相對。
“我以后一定會努力修煉,盡我全力不讓你運功對敵。”
接著,他看著眼前這雙晶瑩靈動的眸子沉吟許久,滿臉肅然認真道,“若真有你控制不住自己的一天,我會親手殺了你。”
話音一落,整個樹林好似也為兩人沉寂了。
直到某棵松樹樹枝不爭氣的被積雪壓彎,積雪傾瀉而下,正巧砸在兩人身旁。
“噗,咯咯咯……”
十九甜甜一笑,林間的積雪都要融化了一般。
可笑著笑著,淚水也不爭氣的溢出了眼眶。
她怎會不明白對方到底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對晨哥哥來說,傷害她也許是這世間最令他痛苦的事了吧。
“謝謝你,晨哥哥。”
說話間,她伸手勾住愛人的脖子,閉上眼,輕輕地踮起了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