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兔咧嘴，露出白升升牙齒，猩紅牙床。
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魔法師驚恐后仰。
原地旋轉，刮起颶風。
黃澄澄的子彈從中穿過。
機槍停止旋轉。
颶風隨之消散。
牛仔帽，紅格子三角巾，馬靴牛仔褲。
慘白的臉頰鮮紅嘴唇。
魔法師單手按住帽，另一只手扣在腰間左輪。
啪的一聲。
黑暗，大燈。
牛仔仰頭閉目。
上半身穩如泰山，兩只腳前后滑動。
從舞臺這一頭，到舞臺另一頭。
燈光追隨他的太空舞步。
甚至還繞了兔子一圈。
牛仔停住，突如其來的爆炸音效，隨之狠狠頂胯。
“第二場，我的牛仔！”
俏皮的音樂。
舞臺背景呈現一望無垠的草原。
火車鳴著汽笛，從遠方駛來。
高山上獨自坐著女孩。
小妹妹吹著口琴。
夕陽下美了剪影。
牛仔拔槍，連續扣動。
子彈在背景上留下大字。
“某年某月某日，天氣晴。”
第二把槍，扣動扳機。
“我只喝牛奶。”
音樂來了個滑弦。
一頭小毛驢沖上舞臺。
牛仔吹了聲口哨。
翻身上驢，揮舞馬鞭，興高采烈。
小毛驢也齜牙咧嘴，表情魔性。
他們以夸張的動作，原地崩騰。
臺下哄堂大笑。
“咿呀！”
牛仔一聲呼嘯。
隨著煙霧升騰，小毛驢消失不見。
兩只手往身后一甩，左輪旋轉著，變成橡皮筋，落回手中。
對面，壯碩兔子的子彈機槍盡皆不見，兔子立刻雙手擋在下面，兩只大眼睛眨啊眨，表情無辜。
牛仔嚴肅地拉開橡皮筋。
“咻！”
兔子高高彈起，在半空中，變回黑色禮帽。
牛仔舉手，穩穩接住。
往頭上一扣。
黑西服紅格子領帶。
魔術師咧嘴，沖臺下眨眼。
掌聲雷動。
右手撫胸，連連鞠躬。
魔術師手一翻，一朵嬌艷欲滴的紅玫瑰。
隨手往臺下丟去。
一朵接著一朵。
紅玫瑰，黃玫瑰，白玫瑰。
漫天花落成海。
又有白鴿從中飛出。
音樂熱鬧，令人想隨之起舞。
魔術師從左走到右，又從右走到左。
臉上笑容一滯
。
低頭，手里空空如也。
對著臺下眨眨眼。
魔術師攤手。
沒花了。
滿臉沮喪。
眾人逗得捧腹大笑。
他用手指點著太陽穴，冥思苦想。
叮！
燈泡又亮了。
他總是有辦法。
魔術師擼起袖子，豎起兩只手，分別展示手掌和手背，意思是什么都沒有。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下一刻手腕微動，一張撲克飛刀般射出。
然后是第二章第三章……
魔術師開始轉圈。
撲克紛紛揚揚，四下飛散。
忽然倒吸一口氣，夸張地戰術后仰。
一張足有門板大小的撲克，從手中飛出。
撲克奇跡般立在舞臺中央，正面對著臺下。
一張小丑牌。
魔術師驚喜地看看這張牌，然后又看看臺下觀眾。
他搓著手，興奮踱步，走來走去。
時不時抬頭，看兩眼小丑牌。
重重跺腳，下定了決心。
他退后，和小丑牌拉開距離。
在這過程中，黑西服自然換成了短褲短袖。
胸前一個大大的“25”。
俯下身，擺出標準的起跑動作，微微抬頭，目光聚焦小丑牌。
魔術師沖了出去。
“他在加速！”
“還在加速！”
“小丑牌越來越近！”
“要撞上了！”
“他會停下嗎？”
“不！”
旁白八成是瘋了。
或者嗓子不想要了。
這個音量，要炸裂了。
“他沖了上去！”
“天哪！”
一陣倒吸冷氣。
“他沖了進去！”
魔術師進入了小丑牌。
他成了小丑。
眼珠子轉了轉。
無辜地沖臺下觀眾眨眼。
厚重的旁白音。
“第三幕，喬克叔叔！”
小丑跳出撲克牌。
原地轉了一圈，正面沒問題，側面沒厚度。
小丑慌張地摸索全身。
忽然豎起手指，燈泡又是叮的一下亮了。
他咬住大拇指，鼓起腮幫，漲紅了臉，瘋狂吹氣。
四肢到軀干，腦袋還有頭發。
甚至，就連一身滑稽的衣服，也從二次元被吹成了三次元。
小丑一屁股癱坐在地，狼狽喘氣。
彩色的發卷紅鼻子夸張的眼影。
小丑起身，尖頂軟帽慘白臉頰滑稽的步伐。
他只是走了兩步。
臺下有人已經笑岔了氣。
小丑攤手。
自己絆了自己一跤。
四仰八叉，摔了個跟頭。
這次就連旁白也哈哈大笑。
小丑一咕嚕爬起來。
帽子歪了。
表情很是茫然。
左看看，又看看。
好像這才想起他是小丑。
臺下好多觀眾。
不知道哪里冒出來一群人。
沖到臺前，揮舞鈔票。
他們在狂喊在怒吼在嘯叫。
千言萬語，好像都只是在說一句話。
“給我笑！”
于是小丑咧開嘴。
鮮紅而夸張的笑。
讓人聯想起兇殺現場的血。
他不再迷茫不再悲傷。
雙眼閃爍明亮的光。
他像是剛剛活來。
又像是這才死去。
臉上明媚的笑容仿佛面具。
小丑后空翻。
連續不停地后空翻。
一次高過一次。
而臺下的掌聲與喝彩，也一次高過一次。
這片空間陷入了歡樂的海洋。
人們呼喊他的名字。
“喬克叔叔！”
“喬克叔叔！”
“喬克叔叔！”
他的跟斗翻到了天花板。
小丑在半空舒展身體。
腳下出現鋼絲。
他伸展雙臂保持平衡。
從這一端走到另一端。
距離地面二十來米。
小丑伸展雙臂從半空落下。
落入無邊無際的海洋球里。
海豚躍出。
小丑捂住屁股，被高高頂向半空。
雄鷹展翅飛來，抓住他的衣領。
小丑撲騰手腳，大呼小叫，滿是驚恐。
更多的人揮舞鈔票。
他們呼喊他的名字。
“喬克叔叔！”
“喬克叔叔！”
“喬克叔叔！”
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
沒有人在乎他的悲喜。
戴上面具，他就是喬克叔叔。
小丑把戲不是大家都可以。
哈哈你笑得開心我卻在玩命。
有人扔上來一把獨輪車。
雄鷹松開利爪。
小丑落在獨輪車上，順勢踩起腳踏。
獨輪車沿著無形的道路行駛。
他在眾人的頭頂張開手臂。
小丑低頭對他們比出鬼臉。
笑容夸張而又明媚。
忽然壓低身體。
獨輪車向下俯沖。
從眾人頭頂一寸高處經過。
奇怪尖利的笑聲回蕩。
看不清面孔的影子揮舞鈔票。
天頂飄下彩帶。
喜慶的音樂為他而奏。
獨輪車彩帶音樂和揮舞鈔票的影子，忽而消失。
啪的一聲，黑暗降臨。
膠卷轉動時的沙沙聲。
一束光打在背景上。
畫面逐漸清晰。
小丑抱著膝蓋躲在角落。
他錚錚望著畫面。
傍晚，河畔，長椅，男生女生。
夕陽溫暖，兩人黑色的剪影交頸。
下雨了。
冷光打在小丑身上。
我忍住的情緒在很后面。
我躲在面具后偷偷地哭泣。
鋼琴聲響起。
光芒掩去。
繁華落盡，更顯蕭索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