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爺。”
趙有名心中如釋重負間向前一步,慌忙開口說道:“自您暫時離開之后,秋實鎮承蒙您的福澤,自有無數富商、公子前來瞻仰仙山......”
當下,趙有名便是老老實實的將秋實鎮如何富裕起來的手段說了出來。
不說也沒用,真以為坐在那的左巡史是喝茶的?
秋實鎮如何發跡,左巡史若是想要調查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隱瞞沒有任何的用處。
趙有名能夠走到現在這一步,絕對不是一個傻子,自然不可能在陸長生和許秋毫的面前試圖篡改因果,反倒是頗有幾分“自首”一樣的風范。
其間包括陸長生離開之后,他不想讓秋實鎮再變的如同過往那般困苦,便用仙人的名義,組建了一套班底,邀請了洪縣老茶肆的說書人老黃頭,以及青云道人,大肆宣揚仙人事跡,大多都是樂善好施之類的......
雖然這些事情陸長生基本沒做過太多,畢竟他穿越至此后,留在清風觀的時間并不長,但他的師傅,那位陳道長做過啊!
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
師傅有功,徒弟分潤一些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所以在趙有名稍加更改之下,小道爺體恤世人,心懷萬民的名聲到底是傳了出去。
隨之以老黃頭和青云道人為首的一伙人便在他的示意之下,充當類似于“廟祝”一樣的存在,每逢佳節或是特殊的時日祭禮清風山,以吸引外界慕名而來的朝拜者。
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反正能攬的事情趙有名全都在往自己的身上去攬。
畢竟追尋這件事情的源頭的話,他的確是“始作俑者”。
與其吞吞吐吐不像人樣,反倒不如坦白從寬,來了利落。
聽著趙有名的敘述,陸長生也不打斷。
雖然從名義上說,趙有名幾人用的是他的名譽才能有今天的模樣,但聽在陸長生耳中卻像是一個完全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這些人分明是虛構出了一個“仙人小道爺”,為他們撐場子。
當然,私下里趙有名幾人也商量過,小道爺這個稱呼是否有不妥當之處。
畢竟小道爺三個字之中有一個“小”字在,聽上去就沒那么厲害了,平白降了仙人的氣韻和氣魄。
但這個提議最終還是被趙有名給否決了。
小道爺這個別樣稱呼的來源,是因為陳道長的緣由。
昔日陳道長還在世,他的徒弟也就是陸長生卻是一身重病,極少見人。
秋實鎮的眾人感念陳道長為他們的付出,同時也祈禱陳道長的徒弟能夠快些好轉,便是取了“小道爺”這個類似于道號般的存在。
小,是說當時陸長生的年齡看上去很小,同時也代表著陸長生的上面還有著陳道長在。
至于爺嘛,既是尊敬,也是希望陸長生能夠活的時間長一些,更何況最前面還有一個小字,不會冒犯到陳道長。
至于中間的道字,自然是因為陳道長是一個道人了。
可以說“小道爺”這個稱呼完全是秋實鎮中人一片好心。
聰明人做事,總是要看的遠一點。
名聲響不響亮,和好不好聽關系不大,和威武與否更無牽連,全看那個人是誰。
當然,趙有名不愿更改未嘗沒有一點點私心。
這個稱呼傳出去之后,陸長生每每聽到這個道號,難免會想起秋實鎮來,有一位仙人惦念,總比沒有的好。
靜靜的聽完趙有名的話語,陸長生的臉色不變分毫,與最初時別無二致,像是完全和自己沒關系。
趙有名也不知道小道爺心中究竟作何感想,只能低著頭,安安靜靜的等待著發落。
無論是何種責罰,他都認了。
他的目標已經做到,秋實鎮全都富裕了起來,對得起老爹,對得起列祖列宗,唯一對不起的,怕只有他自己的名字了。
這么想著的時候,腦子里略顯紛亂,已經開始回憶起自己過往之時的趙有名混混沌沌間好似聽到了小道爺的話語聲。
“你和你爹的名字,真該換一下。”
陸長生輕聲說道。
“嗯?”趙有名如夢初醒,還以為陸長生想要清算到家人,慌忙道:“此事我爹萬般阻攔,只是我一意孤行而已,小道爺明察!左巡史明察啊!”
就連青云道人,一瞬間也是后背被冷汗所浸透。
完了完了完了!
“不,你誤會了。”陸長生微微搖頭。
趙有名、趙有成。
一個兒子,一個老爹。
一個商人,一個里長。
老爹里長名中圖“成”,卻是安分守己。
兒子商人名中圖“名”,卻是不顧聲名。
“秋實鎮能富裕起來,你功不可沒。也了去了當今堂堂潮州左巡史許秋毫大人的一番愿景。”
調侃之間,陸長生將安安穩穩坐在這里看戲喝茶的許秋毫也給拉了進來。
“啊?”
趙有名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
仙人并不怪罪他們不經允許之下妄使仙人名諱,甚至利用仙人聲名去謀利?
雖然早先他的心中確實有著這樣的一份期許,但是萬萬不敢真的這么去想。
做錯的人若是連做錯的態度都沒有便祈求別人去諒解——還是直接去死比較干凈一些。
可惜這個道理不是人人都懂。
趙有名雖無娘親,可老爹對他的管教從未少過,這樣的道理也是明白的。
“都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你雖未曾以我的名義做些不可容忍的惡事,卻也確實在作惡。”
陸長生看著杯中茶水,茶水清澈,碧橙透亮,卻也有些許茶末漂浮在上,難盡其美。
可若是不入茶浸泡,自然又是寡淡開水。
哪得兩全之策?
“那便罰你為我做事,將功補過吧。”陸長生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世道總是如此,如何能渾身青白?
便是強求清流,也是無滋無味。
既然如此,可堪一看便已是殊為不易,不添惡果足以一用。
非是有不清之心,實乃無明心之策。
一旁的許秋毫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陸長生不可能用怎樣的責罰,之前跑來,也是要看看小道爺有何妙計。
此時親眼看到陸長生如此的處置發落雖是人之常情,甚至可以說兩全其美。
但心間,卻是有微涼之意劃過。
那貫穿其身的浩然正氣波動了一瞬,又隱沒了下去。
可能......錯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