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練習了幾組點球之后,郭心毅的呼吸明顯亂了,撲點的成功率也低了下來。
趙聞雨倒是沒覺得有多累,但看著撲來撲去的毅哥實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毅哥,歇一會吧,都快兩百腳了。”趙聞雨說道。
“嗯。”郭心毅點了點頭,坐在了門線上。
趙聞雨也坐了下來,雙手抱在膝蓋上,看著郭心毅。
這個家伙也太奇怪了吧,大家踢球的目的不都是為了勝利嗎?哪有說為了讓對手輸而踢球的,等等?這兩者怎么聽起來感覺像一回事?
兩人休息了一段時間后,趙聞雨開口問道:“毅哥,你最早當門將的契機是什么啊?”
郭心毅低頭想了一陣后問道:“你小時候遇到過校園欺凌嗎?”
趙聞雨搖搖頭,“我小學和初中一直忙著在田徑隊訓練,沒時間去欺負別人。”
郭心毅聽了無奈的一笑,繼續說道:“我小學時長得又瘦又高,當時他們給我起了很多過分的外號,還總是欺負我。”
“哦。”趙聞雨點點頭,校園欺凌這種事對于從小就很擅長運動的趙聞雨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不好評價什么。另外毅哥你現在也是又瘦又高啊,起個什么外號好呢?
“體育課踢足球的時候,沒人愿意當的守門員就一直是由我和另一個常挨欺負的同學來做。”郭心毅說著看了看球門立柱。
“最開始我倆也覺得很委屈,可后來有一次,我和另一個門將都防守的很好,踢到上課鈴聲響起,比分一直就是0:0。那天踢完球他們所有人都是垂頭喪氣的,都覺得一個進球都沒有很不盡興。”
趙聞雨點點頭,確實,我看一場比賽都覺得悶平實在是太無趣了。
郭心毅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笑容,“但那天我們兩個門將就覺得特別開心,感覺就像是我們兩個戰勝了他們所有人一樣,我倆一起吃了午飯,都有一種成功報復了他們的快感。”
“呃······”趙聞雨聽了有些無語,頭一次聽說兩邊的門將還能站在同一陣營的,足球難道是2對20的游戲嗎?
趙聞雨皺了皺眉頭說道:“你說的這個心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小學生還好說,中學生這么想就有點太幼稚了吧。”
“市第二十初中聽說過嗎?初中組里絕對的強隊。”郭心毅突然問道。
趙聞雨點點頭:“二十中我是聽說過,但說實話我初中時從來沒關注過足球賽,就連我們校隊是什么水平我都不清楚。”
郭心毅表情逐漸得意:“二十中在我初一的那一屆比賽中是公認的冠軍候選,他們實力特別強,而且訓練也是最刻苦的,我們教練說他們曾集體找教練,請求增加訓練時長,增時后他們的訓練時間是我們的一倍,而且很多人也會在訓練外自己找時間練球。對了,他們的前鋒叫左凌,當時在傳言中神的不行。”
郭心毅看了看趙聞雨說道:“他們小組賽三勝出線后就遇到了B組第二的我們。”
“然后他們就翻車了。”趙聞雨笑了笑,已經猜到了故事的結果。
郭心毅陰狠的一笑說道:“他們口中的那個左凌長得就跟林鳶一樣帥,當天好多女孩來看比賽,還有別的校隊的隊員,都是想見識一下這個叫左凌的家伙,仿佛整個球場除了他都是陪襯一樣。讓我很是不爽。”
“那天我接連做了十幾次自己都覺得很厲害的撲救,連點球都給他撲了出去,我的隊友也在一次防守反擊中破門,最終1:0送走了他們。裁判吹響哨聲后我的心臟一直在狂跳。”
趙聞雨點點頭,這種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爆冷確實格外的爽啊。
“當時那個前鋒,你知道嗎?被大家傳的簡直像是天之驕子一樣的那個前鋒,我看著他的臉由意氣風發逐漸變成心急如焚,最后只剩下絕望。他結束后跟著他的隊友們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對不起,眼淚一點點流了下來。你知道我當時看了心里是什么感受嗎?”
趙聞雨想了想:“當然還是挺替他遺憾的,不過也沒辦法,自己也要向前走啊。“
“不。”郭心毅搖了搖頭,眼神里突然迸發出十分邪惡的兇芒來,“我在想我要的就是這個!一個英雄一樣的人物被你打敗,他飽受大家的期望,可在你面前卻什么也做不到,受盡挫折,最后只能像一個廢人一樣毫無意義的失聲痛哭,他的所有支持者們也都失落不已,沉浸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之中。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趙聞雨看著精神逐漸亢奮的郭心毅略微感到有些恐懼,這也太黑暗了吧!校園欺凌害死人啊!
“你這想法我真的是沒法茍同,反正我踢足球的想法就是:通過我的努力,讓老賈,林鳶鐘羽這些我喜歡的人付出的努力能有個回報,不再遺憾。”趙聞雨說道。
郭心毅看了看趙聞雨說道:”有什么區別嗎?我的想法就是通過我的努力,讓對手的努力沒有回報,充滿遺憾。咱們不是在做著一樣的事情?“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好吧!”趙聞雨急忙否認。
“咱們都想贏下比賽,你也非常清楚對手失敗后會痛苦悲傷,但即便如此你還是會想贏下比賽,不會有絲毫猶豫不是嗎?”郭心毅說道。
“你想贏沒有錯,但你不該享受對手的悲傷,那是不對的。”
“不論你享受不享受,他們的悲傷就是客觀存在的,而且是由你我造就,無法改變。你即使感到惋惜他們也不會變得好受多少,所以我以此為樂又有什么錯了。”
“這······”趙聞雨一時詞窮。
“競技體育就是這種東西,大家打敗對手,然后感覺很爽。我不相信只有我一個人有這種想法。”郭心毅說道。
趙聞雨看著郭心毅,想了半天卻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算了,你喜歡看到對方輸,我喜歡看到咱們贏。最起碼咱們追逐的結果是一樣的嘛,三觀不合也不有爭論的必要。”趙聞雨長嘆一口氣,放棄勸他善良。
趙聞雨忽然又回憶起自己的那個噩夢來,當時大家的眼神都是空洞洞的,神情上寫滿絕望。
說起來自己今天來練球的目的不就是不想真的看到這樣一幕嗎。
趙聞雨笑了笑,站了起來。“毅哥,繼續練嗎?”
“好,我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