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夏轉頭看了夜主一眼。
好像根本沒有看到她疑惑的眼神。
軀體中靈元運轉,識海中,磅礴的神識運轉而出,流入天隱先靈寶傘之上。
天隱先靈寶傘中,也有一道神識流動而出,在虛空中凝聚為一道身影。
正是白發、軀體挺立、身穿戰甲的姜先。
他看到召喚他出來的,是太初尊皇紀夏,便落在殿宇中,恭敬向他行禮。
紀夏微揚衣袖,他看著姜先羸弱不堪,被風一吹就會吹散的神識,微微搖頭。
他并不廢話,將懸在虛空中的天地靈源丹輕輕一推。
天地靈源丹慢悠悠朝著姜先的神識移動而去。
姜先十分疑惑。
隨著天地靈源丹接近,姜先羸弱的神識軀體,忽然感知到強烈的精氣,在丹藥上沸騰、彌漫!
讓他的精神一震!
他感知著天地靈源丹中澎湃無雙的藥力,臉上露出一抹吃驚的神色。
“這是……極圣靈丹?”
姜先怔然。
琉硯上岳流傳下來的典籍中,有記載關于極圣靈丹的訊息。
可是姜先始終不曾見過任何一枚極圣靈丹。
沒想到如今瀕臨崩滅,卻得見這等奇異的靈藥。
“尊皇,這一枚極圣靈丹……”
他大約是想到了一些什么,面色變得更加吃驚,抬頭看向紀夏。
“姜先,你顯化真靈,煉化了這枚天地靈源丹吧。”
紀夏平靜開口,眼里沒有任何一絲不舍之意。
但是姜先大驚,大驚之后又沉默了起來。
良久之后,姜先恭敬向紀夏行禮,這才開口道:“尊皇,恕姜先無法從命。”
紀夏十分意外,他抬頭看向姜先。
殿中的方廬、魯案的目光也落在姜先神識化身上,有些無法相信。
在太蒼,這許多年來,他們從來未曾看到膽敢忤逆紀夏命令的大臣。
姜先腰桿仍舊彎下,神色唏噓,道:“今日尊皇愿用極圣靈丹救我殘軀,姜先此生已經無憾。
但是極圣靈丹這等的珍貴寶藥,姜先不過區區神淵,對太蒼也沒有什么大功,何德何能能夠受用?”
紀夏凝視著姜先,一言不發。
姜先苦笑一聲,又指了指虛空中的天隱先靈寶傘。
“而今我的真靈已經居留在天隱先靈寶傘之中,寶傘有蘊養真靈的奇效,我只需要在其中待上幾百年,就能夠真靈盡復,何必浪費這等的奇妙靈丹?
這樣的靈丹便是拿到帝朝,也能夠獲得帝朝尊貴的友誼,不必浪費在姜先身上。”
紀夏的神色絲毫不變。
他仔細聽完姜先的話語,微微搖頭道:“你為我太蒼捐軀,就值得這一枚天地靈源丹,你不必多言,服下吧。”
姜先固執搖頭,道:“尊皇,我姜先雖然因為抗擊太蒼強敵而身受重傷,但是太蒼也曾經營救了我和我的族民性命,如果沒有太蒼,沒有尊皇,那琉硯上岳中,就不會有生靈幸存,我們也許至今都在受絕昇折磨。
姜先雖然已經老邁,性情刻板,但是其中的道理還是懂的,太蒼對我已經仁至義盡,我又有什么面目,受這珍貴至極的天地靈源丹?”
在場的魯案、方廬,甚至于隱沒在虛空中的夜主,目光也都落在姜先神識化身上,露出贊許、欽佩的神色。
唯獨紀夏例外。
他仔細看了姜先一眼,忽然詢問道:“姜先,你是不是覺得,一顆極圣靈丹真的珍貴到了那等程度?”
姜先一愣。
極圣靈丹,放到無垠蠻荒中,足以讓極界神淵存在爭搶,甚至讓天地兩極境界的存在,感到珍奇!
這般等級的靈丹,又如何不貴重?
紀夏看著姜先疑惑的眼神,徐徐搖頭。
“姜先,你小看了太蒼,也小看了我太初。”
“在我眼中,這一枚極圣靈丹,雖然珍貴,但卻不曾珍貴到,能與為太蒼出生入死的臣民相提并論的地步!”
在場的所有人俱都一愣。
紀夏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臉上的自信濃郁非常.
“在我太初治下,我太蒼只會越來越強盛,越來越可怖,今日也許在你看來,這極圣靈丹珍貴非常,可是在我眼中,這不過僅僅只是過渡而已!
也許數百年后,你還在寶傘中蘊養真靈,而我太蒼丹道已經興盛至極,極圣靈丹層出不窮,甚至已經有了神藥!”
紀夏說到這里,他臉上的神色,愈發自信起來,但是他的眼神卻十分柔和。
“區區一枚極圣靈丹,和愿為我太蒼以身赴死的大臣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今日,你盡管將這枚丹藥煉化,倘若覺得受之有愧,那等到軀體盡復,大可以死命修行,也許數百年之后,你已經登臨神澤!
一尊活著的神澤,大約勉強能償還極圣靈丹的恩情了。”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這才繼續道:“倘若你仍舊過意不去,那么以后,再為太蒼死一遭吧!”
魯案、方廬、夜主,耳中聽聞紀夏擲地有聲的話語,腦海中還在恍惚。
“原來在尊皇眼中,一枚無盡珍貴的極圣靈丹,價值還沒有一尊忠義大臣珍貴!”
方廬和魯案對于紀夏的帝王胸襟,欽佩的無以復加。
夜主皺了皺眉頭,她想起自己所輔佐的那位,仙唐則天大帝,心緒有些紛亂、不解。
“同樣身為王者,尊皇似乎與大帝有些不同……”
姜先則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許久之后,姜先這才恭敬跪伏。
“既然如此,姜先不敢違命,等到姜先盡復軀體,傷勢好轉,有機會,便再為我太蒼死上一遭!”
他話語落下,懸浮于虛空中的天隱先靈寶傘忽然震動。
震動之間。
一道幽藍的光芒從中流轉而出。
姜先的神識化身也在頃刻間消散,化為金光,和幽藍光芒融為一體。
化作一道幽藍中,透露些許金光的光芒。
這道奇異光芒包裹住虛空中的極圣靈丹!
剎那間!
極圣靈丹開始飛速旋轉。
無窮無盡的藥力,從其中流淌而出。
天地靈源丹的奇效,自此顯現。
之間澎湃的藥力,幾乎化為一條長河,恣肆激蕩,涌入那道靈光中。
甚至這些藥力在虛空中勾勒出,種種奇異的異象!
姜先的真靈、神識開始飛速復原。
與此同時,紀夏探手,虛空中地崆星門顯現。
星門中有姜初手上懸浮著姜先的一縷血液,面色激動非常,步入殿宇中,朝著紀夏行禮。
她的身后,還有那尊不久前才登臨神淵的雀瑤,短發下的精致面容,含著無盡的狂熱,凝望紀夏,朝紀夏行禮。
紀夏神識微動。
那一滴精血也飛入真靈光芒中。
蓬勃藥力下,一道道血肉、一滴滴血液,立刻以那滴精血為依托,不斷出現,不斷生長而出。
如此,約莫僅僅眨眼間!
姜先的軀體被靈元遮掩,出現在虛空中。
他的真靈、神識、秘藏、軀體,都已經恢復到了巔峰時期!
整座噎鳴秘境,都被上乾宮的動靜驚動。
他們感知著從上乾宮中流露而出的驚人藥香,感知著上乾宮中,姜先澎湃的生命氣息。
俱都面露驚異,面露感激。
師陽正在和張角飲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杯盞中的靈茶一飲而盡。
“這便是我愿意為尊皇獻出性命的原因。”
他輕聲低語,坐在他對面的張角也低聲道:“尊皇,有圣君之相!”
紀夏滿含微笑,看了一處父女相逢的悲情戲。
又趕走了用奇怪眼神看著他的方廬、魯案、夜主三人。
他的神色,這才變得略有些冷漠。
神識微動間,不多時,上乾宮門口,有一尊身穿玄衣,頭發銀白,霸氣絕倫的強者顯現。
他步入殿中,向紀夏行禮:“尊皇。”
紀夏臉上的神色,并不如何好看,語氣也透露著冰冷之意。
“距離大戰爆發的元鼎五十年,已經過去了十余年……看來,這泰中秘府還是需要禍龍親自走上一遭了。”
他揉了揉眉心,道:“你將泰中秘府三十位府老、三位府主,盡數帶到太蒼。”
紀夏說到這里,又想了想,道:“不要破壞泰中秘府隱秘靈陣,不必理會秘府中下層人族生靈。”
禍龍面容充斥了威嚴氣息,不怒自威。
他挺立軀體,恭敬道:“禍龍省的,不出月余,禍龍便會歸來。”
“我會將太蒼以及尊皇的威嚴,傳達于泰中秘府,讓泰中秘府上層感知到來自于尊皇的怒意。”
元鼎六十五年。
太蒼天符閣里,多了一個特殊的奉首。
六禍蒼龍不知用了何種蠱惑人心的手段,將被關押在牢天神獄第六層的玄符皇朝,暗符上尹策反。
暗符上尹當著紀夏和太蒼諸多強者的面,立下陸父之約,愿意歸順太蒼。
條件便是太蒼不要滅亡玄符皇朝。
這樣的忠心讓紀夏好生感動,欣然接納了暗符上尹的歸順。
暗符上尹也成為了天符閣第一奉首。
遵照陸父之約,暗符上尹要傾囊向天符閣教授玄符之道。
天符閣早就對天丹府和天工府有神物增益的事情,感到十分嫉妒。
現在天符閣有了一位真正的神澤存在坐鎮,閣主仲泉心中的嫉妒之火,這才平息起來。
而暗符上尹成為天符閣第一奉首之后。
天符閣終于正式啟動了太蒼謀劃已久的計劃。
“所以,太初尊皇的意思,是想要鑄就一顆太陽?”
暗符上尹坐在殿宇中,面目上,仍舊有一半的紫青色符文。
玄符族天生帶著這些符文降生。
紀夏微微點頭。
一旁的天符閣之主仲泉補充道:“這顆太陽不光能夠發光發熱,準確來說,發光發熱僅僅只是輔助。
還需要在其中煉入一塊極為巨大的信號符玉,讓整座百域中的傳玉,都能夠接收到其中的符文媒介,能夠使用傳玉,這對于太蒼下一步謀劃,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
暗符上尹手中也拿著一塊傳玉,他性情粗魯,心緒也并不如何細膩。
但是他歸降太蒼的短短幾個月時間里,對于太蒼人族許多關于符文術法的奇思妙想,他也非常欽佩。
尤其是這一枚小小的傳玉。
他想不通太蒼人族怎么能夠制造出如此好玩,而又廉價的傳訊符器。
傳玉小小的光幕,不僅可以實現隔著遙遠距離面對面傳訊。
其上還有很多被符師們稱之為“玉冊”的東西。
點擊光幕上的玉冊小圖標,就有一行字顯現而出。
“洞開玉冊,世界無盡!”
所謂玉冊,對于紀夏來說,就是前世的“手機應用”,換了一個花里胡哨的名字。
這些玉冊工具已經有十余種。
最為出名的便是“玉信”玉冊,能夠實現即時通信,能夠列表化通信者,能夠組建群組……
除了“玉信”之外,有的玉冊工具能夠留影,比起繪畫更加栩栩如生,有的玉冊工具能夠引路……
暗符上尹在太蒼短短時日,就已經看出了“玉信”的不俗之處。
商業開始依托于玉信,通訊社交開始依托于玉信,有些學府,甚至開通了“玉信課程”,作為額外的課業。
而其他玉冊工具,也各有作用,逐漸在太蒼百姓之中,引領諸多潮流。
而此刻,從上首那位年輕尊皇的眼神中,暗符上尹清楚的感覺到,他對于這一枚小小的傳玉寄予厚望。
而那座即將開始鑄就的太陽,便是他神秘計劃的一環。
與此同時,暗符上尹悄然看了上首尊皇一眼。
“奇怪,在上一次大戰中,這一位太蒼尊皇,雖然戰力強大,但是最多卻也僅僅在極界神淵的范疇里。”
“而現在,他端坐于這太和殿中,我卻覺得他強大萬分,周身躍動了恐怖的偉力,甚至令我心驚……”
“這又是什么原因?”
暗符上尹心中揣測一番,毫無結果。
最終,他只能夠搖頭,心中暗道:“那尊神秘、強大的禍皇,說的果然沒錯,太蒼潛力無限,也許能夠成為和大庚一般的帝朝。
到時候,這尊太初尊皇,便就成為了一尊大帝!”
暗符上尹和仲泉離去。
虛空中,有點點星光落下,構筑出一座地崆門庭。
楊任從門庭中走出,輕聲向紀夏回稟一件事宜。
他的周遭,又有幻象顯現。
幻象中,紀夏親眼得見百域邊緣,有兩尊人族修者前來。
其中一尊,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模樣,英武不凡,一頭赤紅色頭發,赤紅雙眸,讓他更加威嚴不凡。
另外一尊看似少女,氣質清冷,鳳淚眼、披肩黑發,似乎從來不曾沾染任何一點塵埃。
他們周身有重重禁制,又有隱匿修為、氣息、血脈的靈器。
可惜在地崆星們映照下,這些隱匿沒有任何作用。
“這兩尊人族,極為強橫,只怕修為俱都有神澤之境。”
“他們定然來自于某座強大的人族秘境中。”
紀夏想到這里,思修一動,神識流轉而去。
不多時,有師陽前來。
他看著幻象中的兩道人影。
有些驚愕出聲:“圣女、七尊主?”
紀夏眼中閃過了然之色。
“凰梧秘境,久聞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