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夏的神識便如同一根無上的神刺,狠狠刺入了胥澤的腦海里。
胥澤一時之間怔然。
他從來未曾想過,自己最大的倚仗,會被紀夏如此輕易的看透。
在萬分之一個瞬息間。
胥澤甚至極為懷疑紀夏所言真假。
宙不朽境之所以為宙不朽境,為第二境巔峰,便是因為不朽的特性。
所謂不朽,用不死不滅來形容也并不算夸張過分。
尤其是有著旺盛生命力的先天神靈。
比起在國祚體系之下成長起來的神皇,戰力可能有所不足,若要論及生命力,神皇根本不足以和先天神靈相提并論。
胥澤便是如此。
他誕生自未曾開辟之前,能夠存活如此漫長的歲月,足以見其生命力的旺盛。
他的軀體即將被太蒼鎮滅,等同于死去,需要花費極其久遠的歲月,才能夠再度孕育出真靈、軀體,但卻并未真正的死去,仍然有一線生機。
紀夏的話語卻刺破了胥澤殘留的期望。
讓胥澤在怔然之后,心中生出無盡的恐懼。
“宙不朽境也會恐懼?”
“對太蒼出手,就要有徹底隕落的準備。”
紀夏揮動屠刀!
天地大震動!
懾人的氣魄,同時能夠橫斷天空。
云霧俱都被驅散。
殺意猶如一道巨浪,沖擊天穹,仿佛要將宙宇的一角完全覆蓋。
遮天旗被有意的揭開。
紀夏的殺念頓時爆裂飛天,震動了遼闊的天地。
一時間!
諸多可怖的存在紛紛張目。
三大神朝、遙遠的舊淵、幾位先天神靈,乃至于無晝天、冥府……
都被紀夏沖天的殺念震動。
從始至終神色平靜得大神燎神色變得陰沉,看向太蒼方向。
陰君已然暴怒,身后大世界浮現,化作一道極光,破開重重空間,朝著太蒼而去。
九弒神皇、天梧神皇無生凝望……
胥澤仍然無法確定紀夏所言是真是假。
紀夏屠刀落下,刀光沖淡一切,刀芒如虹,橫掃他的軀體、真靈、神識、大道!
胥澤的軀體頓時瓦解,真靈消散,大道崩滅,神識化為灰燼。
種種異象從他身上綻放,光耀天地,似乎是在為他送葬!
正值此刻。
紀夏又有一道神識無聲無息流入胥澤僅剩的意識中。
這一道神識向胥澤宣告紀夏所知。
胥澤意念狂暴不動,充滿了絕望,充滿了不舍,也充滿了恐懼……
身為宙不朽境級別的存在,他殘留的意念甚至開始后悔,為何要對太蒼出手,葬送自身。
然而木已成舟……
屠刀氣貫長空,金色兇光綻放。
胥澤爆炸開來,灌滿牢獄之中。
距離太蒼不遠的陰君也踏入太蒼,站在自身大世界內部,死死注視著紀夏。
紀夏手中的屠刀消散,朝著陰君行禮。
陰君神色冷漠,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足足幾息時間過去。
陰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邁入陰君大世界,大世界也就此消散。
雷世元君這時才開口,搖頭對始祖十星說道:“以太初的為人,他并非是在刻意折辱胥澤,折辱先天神靈。”
“他身為人皇,在他眼中,這些為了太蒼而逝去的人族英靈,便就是要比先天神靈更加高貴。”
始祖十星側耳傾聽,身上猛然間爆發出陣陣的殺機。
與此同時,隔著遙遠距離的大神燎、九弒神皇和始祖十星遙相呼應,俱都散發出澎湃的威嚴。
但紀夏卻不慌不忙,他看向始祖十星,微微一笑。
眨眼間。
虛空中有一道炫目的光芒出現。
又有一座大世界緩緩浮現,其中光芒遍布,無數光明生靈俱都燃燒一般發光,爆發出強烈的戰意。
先燭端坐在自己的寶座上。
他的胡須便如同璀璨光芒瀑布,流淌而下。
先燭看向始祖十星,面無表情。
始祖十星猶豫片刻,化作十顆星辰,茫茫星光無有邊際,飛出太蒼。
大神燎和九弒神皇的氣魄也戛然而止,銷聲匿跡。
紀夏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先燭。
他心中對于先燭和始祖十星是否有所聯系,其實也有現實的猜想。
先燭對太蒼有所求。
之前先燭前來太蒼,又匆匆離去,便是因為和太蒼達成了約定。
始祖十星曾經在三山神靈復蘇的時候阻攔大神燎,讓先燭成功接引三山神靈進入他的大世界中。
這讓紀夏懷疑始祖十星和先燭有著些許莫名的聯系。
也讓紀夏心中有些擔憂,如果始祖十星出手,先燭是否會信守承諾,阻攔太蒼的敵人。
最終結果顯而易見。
先燭顯露身影,讓始祖十星、大神燎、九弒神皇知難而退。
他們強行出手,太蒼也許仍然落于下風。
但是……兩大神國還有著極為強悍的大軍,何必冒此風險?
胥澤真身被紀夏斬殺,化為一道道流光,落入了神荒英靈閣,以及諸多太蒼英靈軀體中。
這些太蒼英靈變得無比清明,一同朝著太蒼行禮,心中對于太蒼越發眷戀。
“人皇以不朽強者性命祭奠于我等,便足以證明我們雖然身死,太蒼卻不曾遺忘我們。”
“帝君乃是人族的希望,也是太蒼的締造者,是億萬萬人族生靈的拯救者,面對無數劫難,他也不曾放棄太蒼,又體會作態?”
許多英靈臉上俱都流露出崇敬、感激的神色。
流淚者有之,興奮大笑者也有之。
白起站在紀夏身后,望著這些太蒼英靈:“獲得了這等可怕的力量,再過一段時間,神荒英靈閣也許會徹底蛻變。
不知會有怎樣的提升。”
紀夏說道:“我對神荒英靈閣自始至終都承載著一份期待。
也許這些逝去的英靈們,最終能夠徹底的歸來。”
“帝君是說……這些死去的英靈們,仍然有復蘇的可能?”
紀夏想到許許多的古老神話,想到六道輪回,又想到后土大神,旋即微微點頭。
白起臉上露出清晰的期待之色。
他乃是太蒼上將軍,對于在戰場上死去的太蒼軍卒們,有著更深的情感。
幾息時間過去,白起又抬頭望向天空:“可惜大賢良師以每一道神識、真靈、神藏化為了太蒼黃天,不曾進入神荒英靈閣……”
紀夏也抬頭望向太蒼黃天,神色變得柔和了許多。
白起整了整心神,又好奇詢問紀夏說道:“帝君送給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的信件中,究竟寫了什么?
難道帝君不擔心他們彼此通氣,一同鎮壓太蒼?”
紀夏隨口說道:“我送給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的信件,和送給胥澤的信件并不相同。
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的信件里,我便直接了當的說明太蒼的兩種計劃。”
“兩種計劃?”
白起恍然大悟:“另一項計劃,想必是對大黑山和玉流神君出手。
如果他們愿意對大黑山和玉流神君出手,帝君和蚩尤大尊便不會鎮殺胥澤,而是會將矛頭轉移到玉流天。”
紀夏頷首說道:“倘若他們不愿意對玉流天出手,從而被神朝漁翁得利。
不便在信中提及,讓他們聯通太蒼,一起鎮壓胥澤。”
“如果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仍然不愿意橫生枝節,我便讓他們逢場作戲,引胥澤前來太蒼,屆時他們便可以高坐虛空,坐山觀虎斗。”
白起撫掌贊嘆說道:“除非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不理會帝君的信件,否則無論做出哪一種選擇,對于太蒼來說,俱都有利。”
“雷世元君和始祖十星不理會帝君信件,太蒼也沒有任何損失,帝君不過只是寫了幾封信而已。”
紀夏面色平靜:“無垠蠻荒太過于混亂,這些宙不朽境存在各有各的謀劃,各有各的所求。
在他們眼中,任何一尊強者,都有可能阻擋他們的道路。
彼此合作、彼此謀算再正常不過。
所以太蒼才能夠憑借區區幾封信件,便攪亂風云,鎮滅胥澤。”
“確實如此。”
白起認同說道:“在這一場大戰中,三大神朝在謀算太蒼、幾位先天神靈和玉流天。
想要借助幾位先天神靈和太蒼的力量,消耗玉流天甚至滅亡玉流天。”
“雷世元君、始祖十星想要坐山觀虎斗,無論太蒼和胥澤那一方敗落,對他們來說都有好處。
就算胥澤逃脫,這件事不了了之,也能消耗胥澤的力量。”
白起說到這里,突然眼睛一亮:“蚩尤大尊對玉流天出手,過了這么長的時間,殘破的玉流天,肯定已經被修復了。
可是大黑山和玉流神君卻悄無聲息,沒有任何動作。
那么這一場計劃中,想必玉流天……”
紀夏呵呵一笑:“蚩尤大尊那斬向玉流天的一刀中,也有我寫就的一份信件。”
“大黑山和玉流神君在那時,也已經知曉了太蒼的計劃,他們也不過是和雷世元君、始祖十星一般,引誘胥澤入局而已。”
“果然!仔細一想,蚩尤大尊現身,震碎了玉流天的一角,名為鎖定玉流天方位,實際上卻僅僅只是在傳信而已,玉流天卻沒有任何損失。”
白起說完,心中越發驚嘆。
紀夏呵呵一笑,看向虛空中某一處所在:“真的僅僅只是傳信嗎?”
聽到紀夏話語的白起,突然間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沉默下來。
良久之后,他才徐徐說道:“如此看來,胥澤死的不冤。”
在這一場屠滅先天神靈的計劃里,看似動手的只有太蒼。
可實際上,雷世元君、始祖十星、大黑天、玉流神君,乃至讓太蒼沒有后顧之憂的先燭,俱都是兇手。
“無垠蠻荒的局勢錯綜復雜,陰詭遍布,太蒼以后還要小心。
免得落入了這些老不死布下的圈套里。”
紀夏心中感嘆,最終卻笑道:“無論如何,在這場大戰中,太蒼的收獲幾乎難以想象。”
胥澤和那七位上宇道境,未曾真正死去。
可是他們具有宙不朽境、上宇道境戰力的真身,卻被紀夏完全洇滅。
紀夏獲得了不知多少道種,神樹中的神藏寶物正是太蒼的收獲。
胥澤雖然未曾死去。
可是在雷世元君、始祖十星、陰君看來,胥澤便等同于隕落。
畢竟他孕育出來的宙不朽境強大真身被紀夏斬滅,等他再度復蘇,再度回歸宙不朽境,需要的時間根本不能用“千萬”年這個單位來計算。
現階段,雷世元君、始祖十星各自籌謀的道路中,確實少了胥澤這么一個競爭者。
這也是陰君震怒的原因。
更何況……
紀夏并不準備放任胥澤,讓他有復蘇的機會。
他深知斬草要除根的道理。
更何況……
胥澤、七位上宇道境如果不真正的死亡,就無法被封神榜冊封。
這對太蒼來說,損失太大了。
紀夏意念輕動,九黎天門庭洞開,蚩尤出現在紀夏的身后。
紀夏身后無上常融天,早就捕捉到了一些什么。
他說道:“太蒼真正的收獲,還在一處隱秘的所在。
讓我們去看一看大破滅之前,大端羅界古老的神河究竟何等澎湃。”
遮天旗閃耀遮掩他們的行跡。
能夠洞察一切弱點,洞察一切細節的無上常融天沖胥澤的氣魄中,感知到一條路徑。
紀夏、蚩尤、白起三人踏足虛空,朝著遠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
眾人越過一片片空間。
穿越一片荒蕪的星域,步入一座死去的秘境。
紀夏站在那一處殘破、沒有任何寶物,不會吸引任何修煉者注意的秘境里,低頭俯視著一根雜草上的露珠。
露珠平凡無比。
紀夏聲音低沉:“光明神河……”
他向前走出一步,踏足那一滴露珠。
頓時消失不見,陷入了一片莫名的空間。
蚩尤和白起也俱都如是。
下一刻。
三人便站在一處黑暗的虛空中。
黑暗虛空里空空蕩蕩。
只有一條殘破的河流充斥著死寂的氣息,安然存在于其中。
河流的兩端,光明化為了結晶,散落兩旁,此時卻徹底寂滅,殘留的就只有黑暗。
“這就是曾經流淌在大端羅界的光明神河。”
“乃至于大端羅界被開辟之前,光明神河就已經存在于未知的混沌中。”
“可是現在,光明神河已經殘破、死去。”
無上常融天不斷運轉,紀夏鎖定寄托在神河中的一道宙不朽大道。
那大道正是來自于胥澤。
其中還有胥澤大世界的大道。
宙不朽大道存在于其中,光明神河不滅,胥澤不朽,大世界不朽。
大世界中的那七道上宇道境神靈,也同為不朽。
只是現在,胥澤僅存的生機,也被紀夏發現。
這便是胥澤崩滅之前絕望、恐懼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