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藍袍少年在這段歲月里。
曾經和許多太蒼子民生活在一起,也曾經看遍了太蒼的山河,看遍了太蒼大大小小的城池。
太蒼比起他前來的所在,并不算廣大。
但是太蒼卻仍然有許許多多的事物,吸引著這位藍袍少年的注意,讓這位藍袍少年越發好奇。
就比如太蒼人族的精氣神不知為何越發旺盛。
即便是那些弱小的平凡人族子民,眼中都充斥著朝氣,也充斥著希望。
就好像他們堅信在太初帝庭的領導之下,在諸多人族生靈的共同辛勤努力之下。
無垠蠻荒的人族,有朝一日也將興盛起來,重回人道紀中所描述的道闕時代。
甚至……超越道闕時代。
這讓這位藍袍少年不由自主想到炤煌神國。
“太蒼比起炤煌神國,好像顯得更加……年輕?”
藍袍少年在心中定義太蒼。
他思索一番,身軀突然變得虛幻,如同一根羽毛一般飄飛起來,朝著太都飛去。
紀夏正背負雙手,站在一座神橋之上,低頭俯視著下方一輪星河的建造。
許多原本已經死亡的星辰都被太蒼強者捉拿而來。
又有太蒼各個府閣的神力施加在這些死去的星辰上。
讓這些死去的星辰再度煥發生機,干涸的大地上都出了海洋、河流。
大地開始變的充滿養分。
大大小小的靈植覆蓋在這些星辰上,讓這些星辰充斥著盎然的生機。
等到嶄新星河的大框架被太蒼強者們構筑出來。
便有御流司派遣不知其數的寶船,載著一串串前去開荒的太蒼子民。
這些太蒼子民將要在這些星辰上度過漫長的歲月。
他們要在太蒼長者的相助之下開墾土地,要建造建筑,要將這些渺無人煙的星辰建設為新的家園。
紀夏仍然一聲玄色衣袍,頭上懸浮著寶冠。
寶冠閃爍光輝,照耀在紀夏的衣服上,讓篆刻在玄衣上的紅色紋路,越發的華貴起來。
他獨自一人,觀察著許多太蒼生靈。
這些太蒼生靈中絕大多數都是新近前來太蒼的遷移者。
他們飽含著斗志,同時也有著巨大的幸福感。
就算他們來此,也免不了吃苦。
可與之前不同的是……
為太蒼開荒,便是為自己開放,為自己的種族親族開荒。
是在為他們自己建造家園。
他們在開荒的同時,也不用擔心死于突然到來的災難里,不用擔心亡于饑餓和風寒之中。
一切都顯得那般美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
“生在其他種族執掌的土地上,人族始終是土地的附屬品,土地從來不歸一個人族。
但是現在不同……
我們所建設的,將是我們未來的家園,是人族的凈土。”
這些人族子民腦海中,都有著這樣的認知,于是他們干起活來,便越發的賣力。
盡管絕大多數的遷移者再加入建設的最初,還不曾清楚靈械的運用,也無法了然諸多符文巨人如何掌控。
就只能夠干一些生產力低下的勞動。
但他們卻足夠努力,足夠樂在其中。
紀夏就這樣望著下方的人族。
想起大約五千年前,太蒼也曾經為了抵御風寒如此大興土木建設家園。
在紀夏低頭凝望著下方宙宇之時。
那位藍袍少年一步步走上虛空,來到紀夏的身旁。
紀夏自然已經感知到少年的到來。
但他臉上卻沒有任何的驚訝。
仍然背負雙手站在原地。
那藍袍少年倒是顯得有些意外,他來到紀夏身旁,與紀夏并肩而立,注視著下方的天地說道:“太蒼強者眾多,這些遷移者建造進度緩慢,大可以不必讓他們參與建設,這反而能省下許多功夫。”
紀夏搖頭說道:“我人族遷移者中,絕大部分都是平凡生命。
但他們卻是我人族一員。
有朝一日,也許他們也會走上戰場,為了人族而戰,為了人族直面無上雷霆的光芒。
退一步講,往后這些遷移怎么也會成為太蒼的老人……
現在讓他們建設自身的家園,在這之后,他們與太蒼的紐帶,便也就不僅僅止于血脈、傳承。
還有家國的歸屬感。”
藍袍少年微微怔然,說道:“你似乎頗為在意這些弱小的生靈?”
紀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說道:“難道我猜錯你的來歷了嗎?”
藍袍少年饒有興致,靜待著紀夏繼續開口。
紀夏又望向遠方:“從你第一次踏入太蒼之時,我就已經感覺到你的來臨。”
“你如今到來的并非是真身,無垠蠻荒天地大道,甚至對你這番化身都有些許的排斥。
而你身上濃郁的人族血脈大道氣魄,卻令我有著強烈的感知。”
“如此種種,倒也不難猜測你來自于……炤煌神國。”
藍袍少年了然般說道:“你編撰了人道紀,以人族血脈傳承為紐帶,獲得了無垠蠻荒無數人族的認同。
你乃是人族中央之國的君王,是人族人皇,我即便能遮掩宙不朽境強者的耳目,也無法瞞過你。”
紀夏說道:“倒也多謝你,在太蒼面臨三大神朝攻伐之時,你也曾經出手,祝我太蒼擋下三大神朝前兩輪的神通。”
藍袍少年眉心神秘的道文閃爍,他擺了擺手:“你早有準備,那一場大戰,我就算不出手,太蒼也不會有礙。”
紀夏倒是固執地搖了搖頭:“你如果不出手,太蒼也能擋下那兩輪神通攻伐。”
“只是太蒼傷亡的兒郎便會更多上一些。”
藍袍少年沒有繼續反駁,說道:“我確實來自炤煌神國,我名為轅司道,在炤煌神國中執掌大道祭祀,以司日月、天地之長短。”
紀夏聽到藍袍少年確認自己來自炤煌神國。
眼中都照耀出幾道光芒。
他認真看了藍袍少年,感嘆說道:“炤煌神國確實不凡,隨便走出一位神國大臣,便已經登臨宙不朽境,即便只是化身,威勢都如此不凡。”
那藍袍少年也道:“太蒼更令我驚訝,天驕之數難以想象。
人皇麾下的大臣、將軍、強者中,也有諸多蓋世的英豪。”
“他們倘若不是生在這個時代,是生在炤煌神國建立之初,也許炤煌神國便不會被鎮壓。
如果他們俱都生在道闕時代,并且給他們足夠漫長的時間。
道闕時代很有可能也不會崩滅。”
轅司道似乎十分認同太蒼的眾多強者。
紀夏倒也并不感覺意外。
確實……無論是太蒼諸多的神人,還是太蒼那些天資縱橫之輩,比如危常亦或者乘衣歸,都是位居于天驕巔峰的存在。
他們無論是資質還是天賦,無論是對于自身道路的明悟,還是對于大道的理解,都達到了一種極致。
正因為如此,紀夏一直以來都覺得太蒼欠缺的僅僅只是時間而已。
只要給太蒼足夠的時間……太蒼勢必能夠崛起。
“怪不得景郁對于太蒼,對于你,有著那般自信。”
紀夏聽到景郁的名字,臉上不又露出幾分喜悅。
他微笑說道:“景郁踏足炤煌神國,不知可曾達成她的目的?”
轅司道也笑道:“景郁想要以自身之力,讓炤煌神國脫困,這又談何容易?”
“不過,景郁的悟性以及天資,確實不凡。
即便是炤煌神國中,也只有一位能夠強過她。”
紀夏聽到轅司道高度評價,心生好奇問道:“景郁的體質特殊,似乎承接了某些大道氣運。
大道都在她耳畔時時刻刻為她講道,也許是特殊的氣運道體。
炤煌神國中又有誰能比氣運道體更強?”
轅司道如實說道:“炤煌神國中有我神國少君,那是神帝第一百零八子,乃是無上的道胎,他軀體中,也許會孕育出新的大道。
普天之下,沒有人能比我神國少君天資更加鼎盛。”
“道胎?”
紀夏眼睛一亮,說道:“我曾經在一道不朽之靈中蘊含的信息里,捕捉到類似的信息。”
“道胎并非是大道之胎、大道之子。
而是有可能孕育出嶄新大道的體質。
倘若神國少君是一尊道胎,也許不久之后,炤煌神國也就可以翻開那傳說中的惡魔天穹,再度降臨無垠蠻荒。”
轅司道眼中多了幾分得色,說道:“七千萬年也許和道闕時代九億年相比,來的并不漫長。
但我炤煌神國被困在那一片五界神穹中,七千萬年不見天日,炤煌神國上位者莫不渴望回歸故土。
也想為同族盡一盡綿力。
只是一直以來,始終不能如愿。”
紀夏也頗為高興。
如果炤煌神國真的能夠降臨無垠蠻荒。
對于太蒼來說,一定是一件好事。
“炤煌神國乃是超脫了國祚體系的國度,那位神帝必然是第三境的存在。”
“當初,無垠蠻荒天地規則能夠鎮壓炤煌神國,但現在今非昔比。
無垠蠻荒的力量在變得越發羸弱,天地又重歸混亂。
規則運轉并不穩定,一旦炤煌神國降臨,也許就能夠奠定勝局。”
想到這里,紀夏心情好了許多。
他邀請轅司道,一同前往他太先上庭太和殿。
兩人對坐。
紀夏說道:“大尊想必也是神朝不朽的天驕,神朝經過這七千余萬年的休生養息,也許已經更上一層樓。”
“確實如此。”
轅司道飲酒,又點頭:“炤煌神國不同于太蒼,沒有強敵環視,諸多技藝經過七千余萬年的發展,已經登峰造極,實力相較于未被鎮壓之時,還有諸多增長。”
轅司道說到這里,又望向太和殿之外。
他突然提醒紀夏說道:“人族雖然強盛,但人族血脈更加淺顯。
一般而言,如果太蒼能夠像炤煌神國那般,找準人族血脈的規律。
便不需要同時培養一千余萬億人族生靈。
那些血脈弱小,天賦一般的人族,大可不必修行,將省下來的資源俱都讓給那些人族天驕。
太蒼的實力,也許會越發強大。”
“而且……”轅司道說道:“在神國優化下,人族的血脈也會一代比一代強盛。”
轅司道話語落下。
紀夏倒是有些不以為然。
“我人族之所以強大,并非是因為那些淺顯的血脈。”
紀夏舉杯敬酒,一飲而盡又說道:“如今人族傳承下來的諸多血脈,這都是道闕時代殘留下來的血脈。
這些血脈哪怕繼續優化,也已經有限。”
“我人族如果想要崛起,如果想要永恒存續,便不能夠吃道闕時代的老本,而是要全民皆神!”
紀夏說到這里,又抬頭望了望天空。
“道闕時代的人族何其強大,即便是那些存續無數歲月的先天神靈,在成道之后,都要化作人形,以此順應道闕時代確立的修行體系。”
“可是……這般強大的道闕人族,卻仍然滅亡了。
我人族倘若固步自封,繼續延襲道闕血脈、傳承,那我人族又如何能夠打破那神秘的桎梏?”
紀夏寥寥幾語,就將自己的理念,俱都說得更加清楚。
轅司道藍袍飛舞,俊美的面容頗不認同:“我明白人皇之意。”
“人皇是想要讓無垠蠻荒所有人族俱都修行,俱都踏入那無垠的道路。
如此一來,無數理念碰撞,無數思想融合匯聚,多出無數可能。
便能夠有更多血脈,能夠有更多傳承,能夠有更多大道誕生。”
紀夏點頭:“正是如此。”
轅司道卻搖頭說道:“這等道理,我炤煌神國三歲孩童也都知曉。”
“可是……人皇想過沒有,要同時支撐如此之多生靈修行,初時倒也尚可,太蒼大約也能支撐。”
“一旦等到太蒼子民俱都步入天地兩極,乃至更高的層次,如此之多的強者,所需要的修行資源,便無法衡量。
倘若不供給靈脈、資源,求道心切者勢必會造成混亂。”
“如此一來,國祚焉能存續下去?”
“更何況……人皇也不得不承認,我人族絕大多數生靈,也不過是碌碌之輩。
與其在他們身上花費巨大的代價,期望他們供應一種思想、供應一種血脈、供應一種理念。
還不如一開始便大量培養那些天驕,天驕者,天地所鐘者!
將省下的大量資源供給這些人族天驕,他們必然會有所成效。”
紀夏認真聽著轅司道的話語。
最終卻搖頭:“真就如此嗎?”
“思想、理念、大道的碰撞,緊緊依靠少數的天驕,便能夠完成嗎?”
“平凡的生靈,不能窺見大道的隱秘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人族全族如神,全族修行……所耗費的資源,真的比僅僅供給天驕來得更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