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頷首,紛紛御空而行離去。
臨去前,祁酒低頭看了看那平靜的湖面。
蘇蘇并不知道,那里的妖氣,已經被他傾數除盡了。
他又看著前方洛歌的背影,卻并不多言。
一行人出秘境會面后,便齊齊御空而行,一路朝著西方行進。除了名勝之跡偶作停留觀賞,此后再不落腳。
路上,眾人望見東秦
大收作,百姓們紛紛面含喜慶之色,便隱約想起洛歌曾說過,東秦今年一定會有大收作。
直至十月上旬一日,天上下起一陣大雨,以無數涼意宣誓深秋之末,眾人才抵達了那陪都臨邑城。
“過了臨邑,再往西行,便是臨祧了。”洛歌戴著斗笠擋雨,側頭看著軒轅云景。
不知不覺間,阿景已經快跟隨自己一年了。
他長高了不少,因著蘇醒記憶的緣故,原本淡漠的性子也變得越發恬淡下來。
當年的云懷,本應是爽朗瀟灑的,只因時過變遷,歲月浸染,才叫他心性磨平了。
“洛洛,你可有感受到,這臨邑城里頭,似乎有些異樣的妖氣存在?”婺秋隨龍不離站在城外一處茶鋪的屋檐下,悄然問道。
洛歌頷首:“自是察覺到了,只是我如今還算不出這妖種的來頭,大家進城了且當做不曾察覺,小心著些便是。”
眾人應下,而后跨入雨幕之中,隨著入城的百姓一道入了其中。
尋了一處客棧喚他們歇下,洛歌從靈虛界取來針線,挑著燈縫制起衣服來。
天氣轉涼了,小天他們穿得單薄,若不做些厚重的衣裳,縱然身子骨再硬朗,也是要染風寒的。
雖然成衣店也可買著,不過洛歌認為既然作為師傅,作為姐姐,理應要給他們做些女工。于是便學著凡塵閨秀的模樣,縫制衣裳起來。
阿酒的,小天的,阿景的都好了,還差一件小阿離的。
洛歌低頭看了看這縫制了一半的紫袍,腦海不自覺想起當年,那一襲身影縱橫云端,隨她征戰沙場的模樣來。
“叩叩——”
正回憶著,外頭忽而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洛歌愣愣,嗅到是軒轅云景的氣息,便放下手里針線起來,去打開木門。
軒轅云景對著洛歌緩緩作揖:“師傅。”
“都快戌時了,阿景怎么到我這來了?”洛歌莞爾一笑,招呼著他進來。
給軒轅云景添了一盞茶,二人坐在圓桌前,彼此緘默。
“師傅,弟子以后還能再見到師傅么?”良久,軒轅云景緩緩啟唇。
洛歌愣了愣,而后失笑。
原來他擔心的是這個啊。
“阿景且寬心著,師傅不在了,阿辭還會陪著你啊。”她低頭看著手中茶盞,捻起一指水,在桌案輕輕寫了起來。
待到她停下,軒轅云景才看了過去,而后緩緩念出來——
“上善若水。”
軒轅云景看向洛歌,目光里含著一分不解。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水乃五行,亦乃萬物之源。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阿景可知,為師此言何意?”洛歌定定回望軒轅云景。
軒轅云景低眸沉吟片刻,緩緩抬頭看著她:“師傅是在訓誡弟子,行事不可如那些暴君一般殘忍無道,以水而指以定國之道。”
洛歌頷首,微微一笑:“所謂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莫過如此。若阿景這些能夠做到,必定會成為東秦百姓眼中的一位明君。”
“師傅,日后弟子若是承了皇祖爺爺的位子,師傅還會在弟子身邊,教授弟子么?”軒轅云景努了努唇角,忽而又問回了他先前最想問的話題。
跟隨洛歌快一年了,若說舍得分離,那是不可能的。
他對于洛歌,心頭多多少少有些不舍。
“阿景須得記住,東秦是你的家。你要守護好你足下的土地,你要守護好土地上的百姓。”洛歌面上多了一分長輩才有的嚴謹。
見軒轅云景沉默,便拍拍他的手背,溫和寬慰道,“師傅又不是一去不返了。總有一日,師傅還會回來的。況且,阿辭在陪著你啊。佳人如斯,阿景更應該珍惜著。”
軒轅云景又是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洛歌護送自己回了臨祧,參與完那比武大會,得到她想要的靈珠和靈藥之后,她便會和云凡兄他們一同離去了。
去江湖游歷,去九界游歷——繼續尋找靈珠,繼續幫助云凡兄尋找煉制九轉啟情丹的藥草。
而他,將待在這朝堂里,接下父王丟下的擔子。
從此以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守護好父王最心愛的土地,守護好給曾皇祖伯伯交代的諾言。
這不便是他最希冀的么?
洛歌算算時辰,見已經戌時了,便開口道:“天色不早了,且回屋歇息罷。”
軒轅云景低低應了一聲,起身對著洛歌作揖一拜,而后轉身合上門離去。
洛歌便又坐回妝臺前,繼續縫制起衣裳來。
殊不知,那個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門口,透過一扇紙窗,靜靜看著屋內那閃閃發光的一角燭火。
他就那么一直一直看著,連身后來了人也不知道。
直到那人為他披上了一件斗篷,他才驚覺,回頭一看。
原是云辭。
云辭伸出一指,輕輕噓了一聲。
“小公子,夜里涼了,且仔細著些,莫染了風寒,叫奴家和蘇蘇心疼。”一句傳音入密后,她為軒轅云景系緊斗篷,莞爾一笑,便轉身離了開去。
“佳人如斯,阿景更應該珍惜著。”
腦海忽而回想起洛歌的話,軒轅云景又看了看那依舊亮堂堂的燭火,而后扭頭循著云辭的步伐去了。
見外面沒了聲息,洛歌抬眸看了一眼那木門,而后將這袖袍最后一角縫好,便抬手熄了燭火。
阿景啊阿景啊,身為皇室子弟,未來也注定了要繼承那個位子。又肩負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會一直隨著師傅游歷江湖呢?
況且,那條路那般深遠。
“若你不經歷風霜成長起來,日后,你又如何立在師傅身旁呢?”她輕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