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眾人俱愣。
“另一個靈魂?”魏無痕若有所思地摩挲起了下巴。
“小天,你可還記得,先前的傅寒?”洛歌忽而看向一直緘默不語的洛天。
洛天見洛歌望了過來,先是一愣,而后頷首應下:“記得,他體內有善惡兩道魂魄,只是善魂不知惡魂的存在。”
“所以,羌白體內也有兩道魂魄?”水澤空頓時明悟。
“但是,兩者俱是惡魂,且知道彼此的存在。不過,大多數時候,幾乎是羌白占據了身子的。另一個羌白極少出現——例如昨兒,他出現了。”洛歌說到此處,那光暈便消散了開去。
“所以另一個羌白就是兇手,但是若要將他抓出來的話,似乎是有些麻煩啊。他畢竟是有著千年修為的大妖。”離螭緩緩蹙眉。
“他是大妖不錯,但,他現在可并非當年了。”洛歌說到此處,緩緩睨起了眼睛,
“若想將他擒獲,不可莽撞,唯有智取。現如今,我自有一計。我告訴你們羌白的往事,便是叫你們留神些,且莫要打草驚蛇。”
眾人俱是頷首,唯有祁酒的目光,自打方才便一直閃閃爍爍的。
“云凡君,你怎么了?”水澤空發覺了前者的異樣,不由得擔憂地問道。
“無妨。”祁酒緩緩搖頭,而后起身兀自離了開去。
洛歌看著他的背影,眉間閃過一抹深色。
阿酒……似乎有些怪怪的。
眾人又談論一番羌白之事,適才散了開去。
卻說祁酒,在回了屋子之后便合上了木門。他取下鳳鳴琴放在桌案上,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琴弦,目光溫潤幽深。
“你是在擔心,蘇蘇也會發現這件事么?”彼時,一道幻影突而現身在祁酒旁頭,他看著祁酒的眼睛,輕啟薄唇。
“她最是不喜被欺騙的——若是她知道,她一定會很難過,也一定會很生氣。”祁酒低頭,溫潤的眼忽然溢出了悲傷無奈之氣。
幻影看到了他眼底的神色,抿唇輕嘆一聲,走上前撫了撫他那烏黑而柔順的青絲長發——雖然,只是一撫上去便穿了過去。
他看著祁酒,輕輕道:“你大不必如此。你要知道一件事,洛歌和姬云蘇是兩個人,祁酒和云酒,也是兩個人。”
忽而意識到甚么,祁酒的神色變了變。
“所以以你而言,我只是看上了蘇蘇的皮囊?”祁酒抬眸望著幻影,聲音緩緩恢復了先前的溫潤與淡漠。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洛歌。”幻影怔怔,而后搖頭一笑。
祁酒再度垂眸,面上多了一份復雜之色。
某一瞬,心口的刺痛突然蔓延開來。他捂著心口蹙眉,卻并沒有回神。他甚至都忽略了唇畔溢出的鮮血——他只是閉起眼睛,在腦海里回憶著前世之事。
蘇蘇——
洛歌——
淳兒妹妹——
幻影察覺到他這次心口的疼超乎以往,微微驚詫之下抬手彈出一道光。光化作點點片片,融進祁酒的心口。
祁酒的眉頭,頓時平復了下來。
“你自己早已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又何需再去介懷什么。”幻影輕嘆一口氣,想拍拍他的肩膀,卻在伸出一半時僵了僵,又驀然收了回來。
他的身形化作熒光消失之前,說出了一句話,叫回神的祁酒聽得真真切切——
“珍惜眼前人。”
祁酒的身子顫了顫。
他知道幻影前面一句話的話外弦音,也曉得這一句話的話外弦音。
所以——
“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了么——”他看著面前的鳳鳴琴,目光有一剎的失神。
這一波風浪便暫時平息了下來,當眾人都以為羌白不會再犯案殺人,臨祧就此平靜了,臨祧城卻再度出了一起人命案子。
十一月中旬七日。
洛歌一如既往地變作了涂山落落的模樣,上街游玩。
而祁酒等人,也依舊如同先前一般化作了尋常老百姓的模樣,斂起氣息跟在遠處,保護前者。
羌白這幾日,日日都能看到和那涂山落落長得有九分相似的人族女子。于是他日日使了法子,故意和這姑娘偶遇。
一來二往的,二人便成了朋友。
而這姑娘也告知了他名字,溫瑾容。
這一日,羌白邀請了洛歌畫舫游湖,洛歌欣然應下。
“羌公子來得真早。”洛歌遙遙地看到羌白的一襲青衣,抿唇一笑。
羌白莞爾:“有佳人在約,豈敢晚到?”
“這畫舫,似乎是五毒門弟子的?”洛歌抬眸看著那畫舫上的標志,溫柔的目光微微一頓。
上一次擂臺一戰時,那上官一諾被自己打得很是狼狽。傷勢痊愈之后,他隨著五毒門一眾子弟也來到了臨祧。
若是再遇上,只怕依著那些家伙記仇的性子,會是各種使絆子罷。
罷了,反正自己如今是溫瑾容,也無人認得出來。
況且,她已是地階之境,一個凡階的毛頭小子,她倒是還不大會忌憚的。
“在下有一位朋友,乃是五毒門的弟子。今兒和他商量著借了一艘畫舫,溫姑娘可要上去,與在下一同賞景?”羌白再度莞爾。
“勞煩公子了。”洛歌盈盈一拜。
羌白正要轉身離去,忽而頓下來看著洛歌。
洛歌眸子一動。
她的幻術,莫不成是被這廝給識破了?
哪料,羌白伸手,拂去了洛歌肩頭的一點枯草,面上多了一分溫柔之氣:“姑娘肩頭上有枯草。”
洛歌愣了愣。
暗中跟著的眾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咂舌。
“要不是知道他就是羌白,我都要以為他被調包了。”水澤空嘖嘖一嘆。
先前洛歌是有告訴他們羌白的性子的,而且他還悄悄跟蹤著看到過他邪肆的那一面。
洛歌隨著羌白緩緩走上畫舫。
她看著羌白的背影,眸子里多了一抹深色。
大抵只有在面對涂山落落的時候,他還是當年那個溫柔的少年郎吧。
二人才開始泛湖,卻忽而聽得一陣嘈雜之聲傳來。
齊齊抬眸看過去,二人俱是錯愕。
只見面前一艘亦是五毒門子弟的畫舫之上,那鮮血飛揚之景,猶如仙女散花一般,卻是帶著極致的陰森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