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三日。
頂著一番不算得炎熱的驕陽,眾人乘著方舟離開莽荒大陸,漂洋過海來到了流云大陸。
期間,眾人遇到了姍姍來遲的祁灼與離螭。
當日聽聞祁酒隕落的噩耗,祁灼暈過去被離螭帶到了龍族秘境。醒來后大哭一場,險些一蹶不振。
若非離螭提及洛歌,祁灼執意要來陪同的話,只怕這會兒他二人還在龍族秘境哩。
“蘇蘇你也別太難過,王兄看到你這般模樣,會心疼的。”祁灼安慰著,自己的眼眶卻是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在祁酒離世后,洛歌整個人都變得淡漠冰冷了,性子也沉默了下來。
在教授龍不離劍法和煉藥之道后,無所事事時,她看到洛歌會祭出鳳鳴琴,就那么一手斜抱,一手輕輕撫弄著琴弦。
那熟悉的琴聲,讓人聽著便覺得心酸至極的。
更何況洛歌這般沉默寡言,不復當初隨和灑脫的模樣呢。
“我知道。”洛歌微微一笑,“阿灼,龍族秘境的景色如何?”
祁灼一愣:“景致獨到,堪比仙境。”意識到自己說了仙,她不自覺捂了捂嘴。
洛歌倒是不甚在意似的,輕描淡寫道:“喜歡便好。日后你嫁給離螭,入了龍氏一族的族譜,便要一直生活在那里了的。”
祁灼聽聞洛歌這番言語,耳根子紅了紅,那難過的心緒竟時瞬間被沖散了大半。
倒是離螭,在短暫地羞澀過后,擔憂心疼的目光,落在那朝著人群走去,戴著斗笠,一身墨衣的少女身上。
蘇蘇嘴上說著不難受,心頭一定難過至極罷。
畢竟,失去至親至愛的這等痛苦,堪比烈火焚心啊。
罷了罷了,這件事,已然成了蘇蘇的心頭刺,日后還是少提及的好。
眾人默默地隨著洛歌走向密集的人群,同時不忘收斂起自身的氣息。
他們所泊岸的地方,乃是流云大陸西涼王朝的邊境。
說到西涼,且須得提上一提那太子南宮長澤了。
在龍云曦和親過來后,西涼皇帝云坤帝便親自擇了一個良辰吉日,為二人舉辦了普天同慶的婚宴。
婚宴之盛大,絲毫不亞于水澤空和蘇紫御的那兩場婚宴。
現下,南宮長澤和龍云曦這對鴛鴦,可是如膠似漆的,讓人羨煞的緊呢。
“這西涼,倒也是個繁華的。”看著邊境小城都有商人絡繹不絕,魏無痕不免感慨一聲。
聽影衛傳來的消息說,在南宮長澤成親以后,云坤帝便放任他在朝中培養自己的權勢,也漸漸地將那些個奏折送到他手中。
而自己則是整日泡在后宮之中,陪伴皇后游山玩水。
美名其曰,太子已成親,需堪當大任,是以入朝而歷練。
洛歌看了一眼繁華的街道,便朝著一僻靜的角落走去。
羌棣忙跟上去。
眾人也跟了上去。
走近之后,他們才發覺這里的不對勁。
這一隅乃是一處死胡同,素來無人造訪。可是這么乍一看過去,死胡同里,有一股別樣的陰氣。
除此之外……
胡同里還躺著一個渾身臟兮兮的乞丐。他睡在一路泥濘之中,兩眼半睜半閉,儼然一副進氣少出氣多的模樣了。
羌棣看到他滿身黑漆漆的臟垢,下意識嫌棄地皺起了眉頭。
因為自己是赤足的,饒是施了法術,他也不想往里面走一步。
那讓人作嘔的味道,還不如血腥味好聞呢。
一念及此,羌棣越發蹙起了眉頭,干脆和祁灼還有離螭一樣,停在胡同外面。
龍不離和婺秋倒是不介意,隨著洛歌一起走過去。
洛歌蹲下身子,絲毫不嫌臟地伸手,撥開乞丐那黏在一起的頭發,看著他灰暗的眼睛,緩緩抿唇。
當初阿酒去時,眼神兒似也這般無力的。
“小家伙,莫怕。”她微微一笑,捻指拂過乞丐的肩膀。
那里不知怎的受了傷,一塊一塊的腐肉夾雜著白胖胖的蛆蟲,還隱隱有化膿的血水淌出來,瞧上去甚是慘不忍睹。
龍不離閉了閉眼,想起以前自己救助的小乞丐,面上便多了一份同情。
那腐肉落下,很快滋生出新肉來。
乞丐的神色不再那般難看,眼眸也逐漸沾染上了一分神采。
“姐姐,你是仙人么?”看到洛歌垂眸看過來,縱是戴著斗笠輕紗,也難遮掩一身氣質。乞丐愣了愣,下意識問道。
洛歌摸了摸他的頭,祭出幾張面值大的銀票塞到乞丐懷中:“我非仙輩,喚一聲姐姐足矣。這里有些銀子,足夠你安然一生了。去罷,做個正正當當的行業,莫叫人瞧不起。”
乞丐抿抿唇,忽而哭了起來。
他長這么大,還從沒有人對他這么好。
感覺到自己有了力氣,乞丐慢吞吞爬起來,對著洛歌拜了三拜,而后顫巍巍離開。
洛歌起身,使了術法去掉自己手中臟污,而后淡淡看著胡同里頭的那一面墻。
她的眼中,有一縷光芒明滅不定。
她曾暗暗立誓,要替阿酒守護好這偌大人族的。現在阿酒不在,她仍要兌現自己的誓言。
洛歌雙手結印,往那墻內打出一套訣法,見到有一道陣法落入其中隱匿不見,便轉身,朝著另一邊走了過去。
半晌下來,洛歌兜兜轉轉,在四個小胡同里各自打入一套訣法,也相繼救治了一些貧苦命危的人。
期間,出于心頭好奇,龍不離忍不住問道:“洛姐姐,這四條胡同里,可是埋藏著甚么東西么?”
他能感知到那胡同里傳來的陰氣,卻是不曉得那藏匿的家伙是個勞什子東西。
畢竟,他不是洛天和軒轅云景,一個擁有第三目,一個會八卦推演之術。
“不過幾只不成氣候的小鬼,被用來鎮壓一只大妖罷了。”洛歌扭頭,看了看殘陽籠罩下,那漸漸安逸下來的小鎮,面上沒有一抹波動。
這大妖,被鎮壓在此處,已經有千年之久。
當年想盡手段鎮壓的道士,到死也不會想到,自己拼盡全力施展出來的陣法,會被幾個后輩破壞得一干二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