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不急不緩地喝盡一壺酒,漫不經心道:“等著。”
蕭將軍一愣:“等?”還等啊。
“等。”
好吧,軍師說啥就是啥。
蕭將軍又看了一眼洛歌手中空空的酒葫蘆,適才轉身離開。
洛歌隨意將酒葫蘆收起,而后帶著池淵走向東秦南疆一帶的長城。她站在邊關城墻之上,遙遙看著沙場的方向。
前方黃沙漫漫,隱約有一片黑影。
那是諸國聯盟軍隊所在的方向。
看著那烈陽燦燦,洛歌忽而微微瞇起眼睛:“阿九以為,他們要多久才會解散聯盟?”
“試問天,天不知,我也不知。”池淵亦是看著前方,微微一笑,“不過蘇蘇若是愿意,我們可以推波助瀾一把。”
“何解?”
“雖已是十月,南方天氣依舊炎熱如斯,該是吃刨冰的好時節呢。”
洛歌和池淵同時莞爾一笑。
看來,想到一塊去了。
她搓了搓手,緩緩祭出一顆天藍色的珠子來。
苗疆軍營。
前些日子天氣不算得好,如今天氣晴朗,萬里無云的,幾個雜役兵便受了將軍旨意,背了糧草出來曬著。
“你們聽說了么?”
“聽說什么?”
“昨兒夜里,咱們沼澤地里的那只大妖,死啦!”
“死了?”
“死了。”
“怎么死的?”
“被人殺的。那身子今兒早上被我們苗疆人看到的時候,都成齏粉了。”
“說到今早,我又想起來一樁事——咱們大半的糧草,昨兒夜里都被劫走了。聽聞帶頭的那小哥,他養了多年的蠱蟲也被劫走了。”
“我也聽說了,可把那小哥心疼壞了。”
“是啊,養了那么多年,都是一滴血一滴血喂出來的。”
雜役兵們聊在興頭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天上悄然而來的墨云翻滾。
“滴答——”
有一滴水從天而降,滴到一個雜役兵臉上,瞬間冒出滋滋的聲兒。
那雜役兵齜牙,伸手抹了一把臉。
抬頭看著天上,天上又滴下一滴水。
這水還不是正常的透明色,是隱隱約約的綠色兒。
“誒,你的臉怎么開始腐爛了?”有一個雜役兵看到那廝的臉,不由驚奇地開口。
雜役兵疼得倒抽冷氣,一手捂著臉,一手胡亂揮著:“是酸雨,是有毒的酸雨!快收糧草,快收糧草!”
聽罷他的言語,雜役兵們大驚失色,忙開始手忙腳亂地收糧草。
可是他們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這倏然而來的雨水。
這可不,那雨似是夏日驟雨一般的,來勢洶洶,很快便將這一片覆蓋了。
酸雨落地,腐蝕了將士們的鐵鎧,更是以最快的速度將那些糧草腐蝕了個一干二凈。
將軍正營帳里和其他幾位古國的將軍探討進攻一事,聽聞外面傳來的喧囂之聲,不免皺眉,眼底滑過一縷不悅。
他正要出去詢問出了何事,忽而有一個傷口交加,面目全非的雜役兵跑進來,跪在地上哀嚎道:“將軍,將軍不好啦!外面下酸雨了,咱們的糧草,都,都被腐蝕干凈啦!”
“什么,你再說一遍!”
“外面下了酸雨,咱們的糧草都被腐蝕干凈啦!”
“下了什么?!”
“酸雨!”
“腐蝕了什么?!”
“糧草!”
“誰家的?!”
“咱們,咱們家的!”
“咱們家的什么?!”
“糧草!”
“糧草怎么了?”
“被酸雨腐蝕干凈啦!”
那雜役兵說到后面,嘴皮子微微抽搐起來。
將軍直覺一陣天旋地轉,忙同著其他幾位將軍跑到營帳前看外頭。
酸雨已經有了停下的趨勢,只是外面的將士俱是慘不忍睹的。
那些鐵鎧,都被腐蝕了個干凈,看上去就像是逃荒過來的人。
有一片異樣的氣息蔓延過來,將軍抬眸往前看去,直覺眼前一陣發黑。
那里有一大片黑漆漆的東西——那是,那是他家的糧草啊!
“混蛋玩意兒!誰他娘曬的!缺了心眼兒的王八蛋子!”將軍暴躁地大吼起來,眼睛都紅了。
雜役兵顫抖了一下。
不是您授意的么。
幾位將軍面面相覷,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凝重的神色。
苗疆糧草沒了,他們自己的將士又沒有了鐵鎧。如此再上沙場大戰,分明便是自取滅亡。
看來,這一仗是打不得了。
他們微微頷首,心頭齊齊做了一個同樣的決定。
這廂,洛歌收了水靈珠,叫天氣又變回晴朗模樣的時候,便回了軍營去補覺了。
而池淵,仍是站在城墻之上,目光清冷幽深地看著前方廣闊的那一片沙地。
又翌日。
南方諸國大軍鳴金收兵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東秦軍營。
將士中上上下下俱是興奮激動起來。
看來這一仗,怕是結束了。
苗疆大軍孤立無援,又沒有了糧草,暗中支撐數日,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彼時,一直吩咐蕭將軍以逸待勞,養精蓄銳的洛歌終于下了第一道進攻的軍令。
悠揚的號角聲從沙場上吹了起來,遙遙地便傳到了正在撤軍的苗疆大軍耳畔。
東秦軍進攻了?!
那可是四五十萬的鐵騎啊,他們都是步兵,還只有十幾萬,這可如何是好啊!
苗疆大軍們未聞人而懼其聲,心頭恐懼到了極點,那腳下步伐也出了差錯,竟是出了大亂子。
有好些步兵走得快了,竟然不慎踩到了前方的人,直直將之踩死了。
“撤,快撤!若撤不了,就把蠱蟲都丟出去!”將軍站在戰車之上,冷聲指揮。
一想到自己的蠱蟲,他心頭便有了計較。
忙吩咐一隊士兵,將全軍的蠱蟲紛紛集結,而后用投石車投向東秦大軍的方向。
那一日,陽光燦爛,秋風烈烈,旌旗飄揚。
那一日,漫天各色各樣的蠱蟲從天而來,場面之壯觀,為古今一絕。
只是將軍算錯了一點。
那便是東秦大軍的軍營中,有一位身著墨衣的少女。
少女用木靈珠煨湯,率先叫東秦大軍們人手一碗喝了下去。
于是當那些蠱蟲落到他們身上的時候,只是一下便慘叫一聲,化作了齏粉散開。
而東秦大軍,勢如破竹般沖過漫天黃沙,一路直直來到了從未抵達的沼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