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星黯。
可通往金風細雨樓的山道上已黑鴉鴉的都是人,疾沖猛進。
這么大的聲勢,已掩藏不住,也不用掩藏。
金風細雨樓的暗哨似早已被摸清、翦除,全未發出一聲示警的信號。
雷純悠然轉出林蔭,踏上山道,遙望在山間露出一角的高樓,樓頂仍是燈火通明,火光爍耀,仿佛在云涌霧翻的黑暗夜空里留下了一方空白。
那樓,她曾上去過,也曾在那迎向蒼穹,俯瞰碧波,站在那樓上,頗有獨霸天下遍地風流的氣派。
據聞,昔日黑道第一大幫權力幫的幫主李沉舟曾建過一棟數十層高的摩星閣,幾于云天相接,常喜在閣頂,遍覽大地在腳下之感。
過往登樓,還有著純真的少女情懷,總想著情意能改變一切。
只是,事與愿違。
那金風細雨樓的主人已然換了。
雷純的心境也早已變了,看著那樓宇的主人崛起,全盛,又遭叛,基業易主,如今她亦想看著那氣宇非凡的樓宇衰微,失敗,乃至全面毀滅。
那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身為六分半堂的總堂主,雷純的武功不算高,當然不會置身險地,所以她呆在后邊,慢慢的上山。
陪在雷純身側的還有‘低首神龍’狄飛驚。
作為六分半堂的副總堂主,本應身先士卒,沖鋒陷陣。
可他在上一回三合樓遭襲,為了護住雷純,被江南霹靂堂的精絕火器‘火虎’炸了一轉,又被雷怖攻襲,委實負傷不輕,如今還未盡數痊愈。
今夜,倒也不需他去搏命。
自有會去拼命的人。
他所需要做的,就是護好雷純。
這也是他甘之如飴的事情。
還有什么事,能比陪在雷純身邊更美好的呢?
戰事不需去擔憂。
六分半堂第一戰將,二堂主雷動天已上山。
老堂主的真傳弟子彈劍而歌也已率眾帶著諸位分堂主攻了上去。
單憑他們,是奈何不了白愁飛。
可,有能對付白愁飛的人!
初春已過,山道邊的梅花已凋零,綻出了新芽。
雷純卻還是踱到了一株梅樹邊,抬手折下一截梅枝,輕輕的一嘆,斜斜插在霜后微濕的泥地上。
像是要做個記號,又像是以梅枝為碑,去祭奠什么。
在這即將一戰功成,覆滅金風細雨樓的夜晚里,她的神色卻是寂寞的,寂寞里所流露的郁色,竟令人覺得那不是情,而是沒有了情。
狄飛驚自是明白,老堂主雷損身殞后,雷純的心就已斷了弦。
也知道,雷純將會做些什么。
這插下根梅枝,是欲跟過去,徹底斬斷?
無論雷純做任何事,狄飛驚都不會阻攔,只會陪在她身邊,助她成事。
“轟”地一響,響徹云空。
地動山搖一般。
火樹銀花,一起狂舞。
山頂上開始是一片焰光閃耀,隨即大盛,火光電掣,爆炸連發。
快而密集的連環炸響,化作數十團強光烈焰,在山巔不住迸爆迅濺,映得滿天通明。
余魚同飛速的向風亦飛通報著戰況。
六分半堂這次的攻勢浩大,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攻破了金風細雨樓的門戶外墻。
已是短兵相接。
金風細雨樓曾有的精銳部隊,‘無發無天’早在莫北神反叛之際,就已被蘇夢枕清理一空。
如今,白愁飛卻又扶植了一支,‘一百零八死士’,此際他們就成了箭頭,井然有序的結成了陣勢,向如潮水般涌來的敵人發起了沖擊。
一層又一層,一陣又一陣,一堆又一堆的金風細雨樓子弟在奮勇出擊。
白愁飛的親傳弟子封號斗羅也已下場參戰。
余魚同可以想得到,六分半堂驟然來攻襲,封號斗羅麾下的幫會成員肯定有出去了做任務練級的,不能立時趕回來支援。
畢竟,玩家又不用睡覺。
但情況還是讓余魚同有些意外,留在金風細雨樓靜修的玩家似乎格外的多,此際,已從四面八方沖掠而出。
玩家們沖鋒是毫無章法,但戰斗力強啊,又悍不畏死。
情形并不算壞。
余魚同挺淡定的,順便發了道密語給風亦飛,讓他不要那么著急。
茶茶小魔鬼更是看得眉飛色舞。
這等激烈的群戰是難得一見,她全沒了作為一名捕快的自覺。
兩大幫會之間的互毆是她這小捕快能阻止得了的么?
當然不行。
就是她師父‘女神捕’龍舌蘭來了也不行。
還是做吃瓜群眾,看個熱鬧算了。
白愁飛就更為氣定神閑了。
金風細雨樓四大神煞,早就一個不留。
但白愁飛的心腹手下,‘紅纓綠柳’朱如是,‘小蚊子’祥哥兒,‘一簾幽夢’利小吉,‘無尾飛鉈’歐陽意意,取代了原四大神煞的地位,合稱‘吉祥如意’,四大護法。
且還有梁何、馬克白、萬里望、陳皮、毛拉拉、田七,杜仲......等等先后來投奔的好手。
白愁飛已發下號令,讓歐陽意意放出飛鷹,去通傳歸附金風細雨樓的‘發夢二黨’率人來援,去斷六分半堂的后路。
并令朱如是去請供奉長老出手。
這位長老也不是尋常人物,只是年事已高,并不怎么再涉足江湖,老一輩的江湖中人應知曉他的名號。
‘棄劍上人’陳怒憤。
白愁飛也是花費了偌大心力,才請了他出山,成了金風細雨樓的供奉。
余魚同是沒聽過他名號的,但這陳長老一出現,就抵擋住了放出雷光無數,無人能近其身,仿似一頭魔王般左沖右殺的雷動天,讓他不能脫身。
從這點,就能看出,陳怒憤確是一位高人,武功非常高,起碼有好幾層樓那么高。
白愁飛還未打算親自出手,這些人還不配。
他只是掃視著戰局。
他在等。
等六分半堂的首腦出現。
‘低首神龍’狄飛驚。
要能殺了狄飛驚,六分半堂絕對會軍心大亂,潰不成軍。
他有絕對的把握,戰勝狄飛驚。
圍攻關七一戰,狄飛驚已連壓箱底的手段都施展了出來,白愁飛對他的根底已是一清二楚。
何況,他還知曉,狄飛驚傷勢仍未愈。
至于雷純,一個大姑娘家,能干什么?能干得了啥?
女人,就該乖乖的侍人枕席,搞什么風,攪什么雨。
只要拿下了六分半堂,在京城一帶,周邊城郡,金風細雨樓就能一家獨大!
卻在這當口。
白愁飛忽地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