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10月24日,闊馬造船廠。
“哇,好大。這是海豚嗎?”
魏萬程指著船廠門口新近掛起來的一對三米多長的生物骨架,驚訝地對著旁邊的鄭林問道。
由于最近可能要南下,所以他過來查看一下船只的整備情況,路上遇到了同樣過來看船的鄭林,就走到了一起。
鄭林原先是寒露號上的槍炮長,前不久冬至號下水后就升任了它的船長。順便一提,現在海洋部掌握的船只越來越多,但能出海的股東就那幾個,已經不太夠用了,所以次一級的船只已經開始由勞工擔任船長了。
“呸,那是鯨魚,我們在北邊的時候捕的。”鄭林回答道。
“鯨魚?就這么點大小?等等,你們捕到鯨魚了?”
“可不是嘛,別以為鯨魚都是藍鯨那樣幾十米長的,在渤海和黃海活躍的都是這種小鯨魚。我們從遼東回來的時候就遇到了一群,不過沒什么專業工具,就用霰彈亂射了一通,最后只捉到兩條。”
魏萬程察覺到了商機,眼前一亮:“怎么就只掛出了頭骨和脊骨,剩下的部分呢?”
鄭林扳著指頭說道:“我們第一次捕到鯨魚,不太會處理。血大半都流掉了,只收集到幾桶,船上也沒帶多少鹽,所以鯨肉讓兄弟們敞開吃了幾頓,只腌了三百多斤帶回來,都給后勤部了。鯨脂都知道是好東西,所以裝桶帶了回來,暫時由財政部收了起來。內臟我們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也沒丟掉,全腌了裝了回來。肋骨彈性很好,據說是有大用的,也被財政部收了,所以只剩頭骨和脊骨掛了出來,彰顯我們海軍的赫赫武功。”
魏萬程高興地拍著他的肩說道:“這可是賺錢的好項目啊,你們可得好好研究一下,搞些魚叉炮之類的東西,以后多捕點回來。”
沒想到鄭林聽了,擺出一臉沮喪的表情,說道:“別提了,捕完鯨之后,我們過成山角的時候遭遇了大浪,寒露號差點埋艏,還好救上來了。你也知道,水手們大多有些迷信,其中不少就覺得這是驚擾了海龍王遭的報應,都不愿再捕鯨了。”
魏萬程嚇了一跳:“啥叫埋艏?”
“你也上了好幾次船了,這都不知道?”鄭林鄙視地看著魏萬程,解釋道:“就是頭重腳輕,前艏一頭扎進水里,嚴重的就直接沉了!”
“這么嚴重?”魏萬程驚訝了一陣,但很快又神經大條地說道:“你們最后不還是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嗎?沒啥事嘛,迷信就該找迷信對付,你們再找人散播些‘鯨魚不祥’、‘有鯨必起浪’之類的說法,以后見了鯨魚就殺,不就沒事了?”
鄭林有些無語,不知道該說什么,想了想,又聊起了最近的熱門話題:“我說老魏,你想著找南宋招安,是認真的?”
魏萬程嘆了口氣,道:“我也是為了商社好,不然我們真的要在這角落里孤零零地活下去?”
鄭林搖頭道:”我還是覺得對南宋不太放心,說到底,他們體量那么大最后卻被元朝滅了,不就是內斗斗死的?要我們卷進去,怕不是沒什么好結果。當然,有限接觸、開拓市場,我還是支持的。”
“現在又不是我們那時候,想什么都不干就要好處,哪有那么容易。”魏萬程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丟臉求人的事有我去,你們只管征服大海就好了。歸根結底,關鍵還是在本土啊。”
“呃……”鄭林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正在船塢中整修的寒露號旁邊,一陣風吹了過來,帶過來一股怪異的臭味。
“嘩,這是什么味啊。”魏萬程捂著鼻子說道。
鄭林也捂住了鼻子,道:“這就是鯨魚的味道啊。寒露號不是被浪打了一道嘛,不少鯨血鯨下水都被水浸了出來,弄得滿船都是,最后就這樣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爬上了寒露號。看到韓松正在上面神情自若地指揮工人們清理船板,魏萬程不由得佩服地說:“韓松,你可真是了不起,不愧是把船當老婆的男人。”
韓松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道:“哪里。香臭都是相對的,現在聞著臭,說不定等濃度降低之后,會有獨特的香味呢?所謂龍涎香,就是這樣的吧。如此說來,這便相當于給老婆噴香水了。”
魏萬程漸漸適應了臭味,揮揮空氣,道:“你這么一說,我怎么真感覺到有點香味。算了,先不說這個,如果近期要安排南下的話,有多少空閑的船呢?”
韓松搖了搖頭,說:“這個月底要攻打寧海州,下個月還要在海上防備姜家軍,抽不出空來。而且這次事故暴露出了星火級取消艏樓的后遺癥,在高海況下有埋艏的危險,所以我們準備把船頭周圍的舷板加高半米。這也要不少時間,所以至少得等到臘月,才能有船派出去。”
魏萬程有些失望,貼到韓松旁邊,小聲說道:“這可是史部長親自督辦的項目……”
“去!”韓松略微有些臉紅,說道:“安全事業才是重中之重,到時候海防防不住,老窩被人踹了,你去南邊爭取到再高的地位、賺再多的錢又有什么用?”
魏萬程又爭取了一會兒,最后失望地離開了。
鄭林在這艘熟悉的船上轉了一圈過后,找到韓松問道:“我說,咱這星火級,是不是得重新設計一下了?當初都不怎么懂,看起來還是差了點,但這陣子周正茂搞了那個拖拽水池研究了那么久,也該出點好貨了吧?”
周正茂是海洋部的“總設計師”,穿越前就是帆船愛好者,穿越后憑著一腔熱情加入了海洋部,但他高度近視沒法經常出海,便在后方專職負責船舶的設計工作。
“暫時還不到時候,而且也沒那么夸張。”韓松搖頭說:“現在先加高一下船舷板,足夠用了。周正茂提了個方案,把新造的船只的方艏改成三角艏,稍微拉長,這樣儲備浮力大一些,前傾時浮力中心也會靠前一點,自穩定,更能應付高海況。這個案子改動不大,可以先搞起來,小寒號已經沒法改了,準備從大寒號開始施行。嗯,大寒號的尺寸也稍大了一些,相信表現會比現在的星火級好一些。”
鄭林嘆了口氣,說道:“唉,這星火級局限于舊式船體,修修補補總是會有問題的。其實我們也積累了不少技術改進了,完全可以全面換代了嘛。”
韓松笑道:“我們造出星火級才剛過了一年啊,急什么,這福船船體我們都還沒有完全吃透呢,小步慢跑才是穩妥之道。不過確實,周正茂想造一艘小型的實驗船,把新技術和新設計一股腦都用上,驗證一下可行性。只是現在產能吃緊,只能讓他過了這段時間再試了。我們現在的設計能力也遠未成熟,說不定過一陣子,又涌現出什么好想法呢?”
“也沒什么,”鄭林走到船舷旁邊,看著南方,拍著舷板說,“我就是聽說南宋方面可能已經知道火炮的秘密了,有些心急。”
韓松也嘆了口氣,說道:“也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這么快。但是不管外界如何,我們發展好自身才是正道啊。”
鄭林聳聳肩:“也是,總得挺過這個關頭去。我可不想還沒結婚就死啊。”
“呃,你別老說這個,呃,對了,也正好是時候……”說著,韓松突然想起了什么,環顧四周,確定周圍沒人之后,掏出一張紅紙片塞給了鄭林,紅著臉說:“呃,鄭林,我我我……和若云決定結婚了,日日子就定在二十六日,你得過來捧場啊。”
“啊?”鄭林有些驚訝地看著那張請柬,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老大,怎么這么突然啊?……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怎么突然就定下了?還這么急?這才幾天啊?”
韓松有些害羞地揮手讓他小聲點,然后低聲說道:“當初寒露號遇險的時候,若云不是在我們船上嘛,我倆……從鬼門關里走了這么一遭,覺得人生苦短,哦不對,是人生無常,也不對,反正就是那么個意思,所以就決定早點結婚了。本來確實不該這么倉促,但這個月底得去乳山,打完仗再結婚不吉利,所以我們就決定趕在出征之前把儀式辦了。”
股東們本來就是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女,比例又比較平衡,這幾年來看對了眼結婚了的不少,有的連孩子都有了。不過海洋部幾個漢子常年出海,到現在都還單著,都挺發愁的,想不到竟是平時最寡言少語的韓松最先結婚了。
鄭林張大了嘴,不知該說什么,半晌憋出一句:“你可真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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