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年,11月11日,新河要塞。
一支四艘青葉船的船隊從南方沿著膠水河緩緩劃了過來,到了臨近新河要塞的地方,又向東拐入已經結凍一半的雙山河,在新河要塞南部的碼頭上停靠了下來。
領頭那艘船上,黃鶴帶著兩個穿長衫的秀才,從船艙中走了出來。他見岸上有不少義勇旅的士兵在列隊等待,就按耐住想盡快上岸活動腿腳的急切心情,做出一副矜持的儀態,慢里斯條地踱著方步,從船上走了下來。
黃鶴本是商務部的股東,一張嘴皮子極為犀利,但現在商路受阻,他的專長發揮不出來,反而被文化部看中,借調去了搞宣傳。文化部本來就跟軍方有合作,對士兵們進行掃盲,戰爭開始后更是增加了授課的頻率。當然,授課內容除了識字算術,更多的是打雞血的民族主義教育,不管有多少用,總比沒有好。黃鶴搞起這行當來正是順手。
所以黃鶴在這些天來在軍中露面很多,岸上的士兵們很快就認出了他,露出了尊敬的表情,帶隊的六連連長張進立刻派人回要塞中報信。黃鶴見他們情緒高漲,干脆帶著秀才們就地給他們上起了課,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直到許嵩林走了出來都還在唾沫飛濺地講著。
許嵩林這些日子來一直帶著第二艦隊駐守在新河要塞,剛才正在里面對要塞的建筑做最后的檢查。這本來不是他的職責范圍,不過他認為每個股東都應當盡可能發揮自己的作用,不管是不是職責所要求的,所以也身體力行做起了監工。
新河要塞由于運輸距離最長,所以工期也是幾個棱堡之中最長的,用了將近一個月,直到前幾天才徹底完工。施工過程中許嵩濤就帶人全程盯著,還親自住了進去進行體驗,所以建筑質量是相當有保證的。
他聽到黃鶴過來了,有些驚奇,這沒提前通知啊,出什么事了?于是趕緊去了碼頭。到了之后,發現他還在不緊不慢地講課,許嵩濤等了好一會兒等他講完后,走了過去,招招手說道:“黃哥,你怎么過來了?這不在計劃內啊。”
黃鶴打了招呼,就徑直裹緊衣服往堡內走,一邊走一邊說:“嗨,咱們這又沒手機,哪來那么多計劃?我在高密給第三營上完課,本來準備去藍村,結果遇到你們這運貨的船,想想就跟過來了。現在事急從權,要是先回指揮部報備再過來,那得誤多少事啊。”
“行啊。”許嵩濤說,“那你就在這多住幾天。我們馬上就走了,這邊要塞剛建成,很多事情還沒跑順,有股東坐鎮的話更安心些。”
黃鶴有些意外,他最近忙著授課事宜,沒太關心海軍的調動:“這河水不是還沒完全封凍嗎?這么早你們就走了?”
許嵩濤指了指西北方:“最近冷得太快,現在不走,萬一哪天突然來了一股強寒流,我們被凍在這里,可就玩大了。”
黃鶴點點頭:“也是,你們在這里駐了這么久,也真是辛苦了。”
聽了這話,許嵩濤苦笑道:“我們緊張兮兮地跑到這邊來,準備承擔防止姜家軍渡河的重任,結果鬧了一個月,除了高密城下就沒見過別的敵軍。現在回去還能趕上打牟平,不然真是白折騰一場了。”
“哈哈,”黃鶴笑了一下,“他們不過來是他們自己的問題,白白送給我們戰略空間,讓我們有時間修建防線。走,帶我看看新河要塞吧!”
新河要塞的形制和其它兩個棱堡并無不同。主體是正方形的一圈平房,既是城墻,又是士兵們的居住空間。四個角向外伸出,形成了外延的敵臺,是主要的火力輸出點,不過這批棱堡修建的時候由于工程問題有所妥協,敵臺的角不是完全尖的,稍微鈍了一點,但也問題不大。堡內的空地預定修建三排成“凹”字型的營房,目前只修建了一排,做成了軍官住所和食堂。營房北面用木頭和磚塊搭了一個馬廄,目前里面只有十多匹拉車用的駑馬。
“呦哈,這邊就這么直接睡在地上啊?”黃鶴隨意走進一間宿舍,發現里面沒有其他軍營常見的上下床,只在三合土地面上鋪了一層磚塊,磚塊上鋪了一排草席,席子上又鋪了十套被褥。
許嵩濤把手一攤:“這邊運力緊張,家具暫時不全,只能先這么湊活了,反正他們陸軍耐操得很。”
黃鶴搖搖頭,說:“這可真辛苦,看來這邊確實得在思想領域多補一些啊。得,那就讓我多給他們上幾堂課吧。”
“嘿,你還真會見縫插針。”
他們從宿舍中退了出來,又沿著門外不遠處的臺階上到了屋頂。
屋頂是略微傾斜的,外低內高,既是便于排水,又便于火炮后坐時卸力。上面已經設立了好幾個炮位,搭建了遮雨的棚子,不過火炮還沒有完全到位。
黃鶴往一門獅吼炮的方向走了幾步,突然發現了什么似的,用腳跺了跺地面,轉頭問道:“對了,老許,我之前一直沒注意這事,這平屋頂,又沒鋼筋又沒框架的,是怎么做出來的啊?”
許嵩濤蹭了蹭地面:“先鋪上一層木板,再蓋一層三合土,然后再涂上薄薄一層水泥。也是無奈之舉,據說陸平最初是想用水泥預制板做屋頂的,結果后來一算,這么搞得用上近百噸水泥才成,打死他們也做不出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唉,這樣的屋頂耐久度可憐,到了明年雨季非漏水不可。”
黃鶴有些吃驚,拍著那門獅吼炮說:“鋪在木板上,那能承受得住火炮的重量嗎?好幾百斤呢。”
許嵩濤聽了這話,臉上竟做出一副肉痛的表情:“別說了,哪來那么多現成的木板?用的都是我們造船廠的甲板料!木船都能承載住火炮,更不用說水泥磚石加固的堡壘了。”
黃鶴不僅沒有感同深受,反而有些幸災樂禍,他指了指獅吼炮的炮車:“這四輪炮車也是你們海軍用的吧?唔,木甲板,海軍炮,這棱堡充滿了海軍色彩,你們應該感到自豪才對嘛。”
突然背后傳來一陣整齊的號子聲,兩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幾十個士兵合力將一根大木柱搬進了堡壘中。許嵩濤嘆了口氣,指了指那根將近二十米的高大木柱,說道:“你說的對,瞧,這瞭望臺原先就是我們船上的桅桿……”
……
11月12日,許嵩濤率領第二艦隊離開了新河要塞,開始向牟平縣進發,要塞的防務被正式轉交給第二營下屬的第二連和第五連。
11月14日,第二艦隊與第一艦隊在牟平港外會師,兩只艦隊不費吹灰之力占領了牟平縣北岸的養馬島,他們心存野望,準備將此島建設成海軍在山東以北海域的母港。
與此同時,乳山縣留守的第一營第二連和第五連,帶著程從杰的一百名仆從軍和從乳山臨時雇傭的二百多民夫,號稱一千,從陸路到達了牟平縣南。
11月15日,一場寒流來襲,山東半島普降大雪,膠水流域大部分河流封凍,自此高密-新河一線兩側再無阻礙,敵軍可以暢通無阻!
11月17日,文登縣反正。
同日,在原文登縣丞張春銳(和三十多門火炮)的勸說下,牟平知縣和駐守百戶決定“突圍”到登州去,牟平縣和平解放。
自此,東海商社的勢力范圍擴展到了整個寧海州。自乳山到牟平這整個過程中,為了保證穩定,東海人搜刮的戰利品并不是很多,只有兩萬多貫的各類財物和不到一萬石的糧食,扣掉出兵的軍費開支,沒賺多少。
11月21日,海州東海縣陷落。
雖然李庭芝之前成功逃出了東海縣,但是由于今年淮河防線的糟糕表現,朝廷已經派遣宗室趙與訔擔任了淮南制置使,負責揚州一帶防御。趙與訔拒絕出兵援救東海縣,而賈似道和李庭芝在淮安以西的兵力鞭長莫及,最終只能坐視東海縣陷入絕境。東海城中箭盡糧絕,海州通判侯畐親自領兵在城下與姜家軍苦戰,最終身死,城陷。
而在稍早一些時間以前,姜思明已經得到了乳山失陷的消息。憤怒之余,他也對東海人強大的海軍實力有所忌憚,最終攻陷東海縣之后,他決定放棄原先的走海路突襲即墨的計劃,而選擇更穩妥的從陸路進軍。
雖然陸路要耗費更多時日,但此時已近冬至,河流封凍,他的大軍可在膠萊平原上縱橫捭闔,賊人絕對無法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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