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9年,3月26日,西山試驗場。
謝光明舉著一支特制的實驗手槍,扣動扳機,擊錘落下,擊中火門外的火帽,發出一聲脆響……然而并沒有成功擊發。
謝光明似乎已經習慣了,駕輕就熟地換上一個新火帽,又開了一槍。這次還好,隨著一聲爆響,火藥成功擊發了。
謝光明吹了吹槍口,又往槍膛中倒了一小勺火藥,不需要裝子彈,繼續裝上了火帽開始實驗,這次很不巧又沒有擊發。
旁邊圍觀的高川皺了皺眉頭,對著正在記錄數據的季國風說道:“老季,這擊發率不行啊。”
季國風也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想跳過雷汞,直接用氯酸鉀的,現在看來還是繞不過去啊。”
他們搞出氯酸鉀擊發藥后,兩路齊下,一路研究火槍的擊發機構,另一路研究如何制造銅火帽,由于有之前的研究鋪墊,很快便有了成果。
擊發機倒是簡單,總體來說和燧發機的原理類似,都是用擊錘撞擊,只是引火管的形狀不同。燧發機之前試做過不少,挑了一個還過得去的出來,稍微改了改,就有模有樣了,然后裝在早就有的短槍管上,做了一把簡易的實驗用擊發槍出來。
火帽也不算困難,銅相對軟一些,只要不追求太精細,加工起來倒也還算容易。季國風調了兩個熟練鉗工過來,先敲一塊薄銅板出來,然后做了一套簡易的模具,用手工沖壓的方式做了一百多個實驗品出來。之后裝入氯酸鉀、黑火藥、淀粉和細砂的混合物,再用蠟封口,就成了簡易的火帽。
這樣的火帽,不裝到槍上,單獨拿小錘子敲的話,擊發率幾乎是百分之百。正巧這時候高川和謝光明回了東海堡跑預算,所以武備組很自信地把他們請了過去,一起實驗。兩人自然是搶著過去了,但沒想到一裝到真槍上,卻出現了頻繁的啞彈,簡直令人大跌眼鏡。之后,武備組又調整了幾次火帽的配方,試圖增加氯酸鉀的用量,以提高擊發率。但是氯酸鉀一多,安全性就降低,運輸或晃動很容易走火,顯然是不能用的。今天已經是第四次調整配方后的實驗,還是不能令人滿意。
高川往本子上瞅了一眼,說道:“這個我還真知道一點。軍校火工學里講過,擊發藥一開始是氯酸鉀和雷汞混合的,后來雖然不用雷汞了,但是并不是被氯酸鉀替代了,而是被別的化學物質替代了,只有氯酸鉀的話,靈敏度和能量不夠。”
季國風看了看筆記本上的正字,心算了一下,說道:“擊發率只有70,看來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制雷汞了。也罷,拼命吧,不過硝酸這事還真是有些麻煩……”
高川也拿過數據看了看,說道:“有70?那這樣已經不錯了,考慮到其他優勢,比火繩槍強多了。我建議你們也不用非等著擊發藥出來,可以先把擊發槍的原型做出來慢慢雕琢。另一頭研究新藥,等火帽做好了,直接發給新槍用,一款劃時代的火槍不就出來了嗎?”
季國風點點頭,說:“行,我們盡快。對了,你們也別閑著,謝光明不是總說口徑得改嗎?這幾天我讓金口工廠做了幾套不同規格的槍管出來,你們拿去評測一下,選一個最優的出來。現在軍事壓力沒那么大了,趁著兼容性問題還不嚴重的時候,趕緊改,不然這20mm就得成決定鐵軌寬度的馬屁股了!”
高川笑道:“放馬過來吧,我一定讓小伙子們把這幾桿槍打到報廢!”
4月2日,東海堡。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林宇匆匆地走進工業部的臨時會議室,見到軍工口不少人等都已經坐在里面了,于是趕緊一邊告罪一邊坐了進去,還有余裕問道:“妙妙,你怎么來了?”
顧妙妙眼神放光地說道:“你們不是想做硫酸嗎?硫酸是好東西啊!我一聽季國風說有這么個課題,就趕緊跟過來了,這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知道呂布蘭法嗎?”
“呂布蘭?”林宇聽到這個名字感覺有些耳熟,但是想不起來,“這是干嘛的?”
“咳。”林成才插嘴道,“呂布蘭法是用硫酸和食鹽制取純堿的方法。”
“對啊!”顧妙妙激動地說,“純堿,玻璃,那就是錢啊!不止如此,呂布蘭法還有副產物,鹽酸,還有,你們安全部整天喊的,硫磺!”
顧妙妙平時挺文靜的,沒想到今天會這么興奮。不過林宇聽到硫磺二字,也挺激動地說:“真的,那好啊,應該趕緊上馬!”然后他轉頭看向平時很少出現的祝天明,問道:“老祝,你怎么也過來了?”
祝天明似乎很不習慣這種場面,說道:“純堿加消石灰,可以制取氫氧化鈉。氫氧化鈉和硫酸,都是我們造紙廠可以用到的化學品。”
“哦。”林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轉向季國風問:“季老大,我們不是要研究雷汞嗎?怎么感覺跑題了?”
季國風站起來,走到墻上的黑板旁邊,寫了幾行字,說:“要制取雷汞,我們首先要有硝酸。”
林宇點頭說:“對,之前說過這個了,那么硝酸怎么來呢?”
季國風又寫了一個反應式,說道:“很簡單,硫酸加硝石,煮沸得到氣態的硝酸酐,再通水就有了。”
林宇一拍手:“怪不得嘛,硝石我們有了,現在就缺硫酸。所以今天這么多人,是研究怎么制硫酸的?等等,這不是應該很簡單的嗎?我們有硫磺,硫磺燃燒之后通水,不就是硫酸了?”
周圍幾人聽了,頓時嘆了一口氣。季國風搖搖頭,說:“硫磺燃燒之后產生的是二氧化硫,而硫酸的酸酐是三氧化硫,二氧化硫氧化成三氧化硫是很麻煩的。”
林宇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說:“很麻煩不等于不可能吧,不然后世是怎么生產硫酸的?你們應該已經有辦法了吧?”
季國風在黑板上又寫了一個化學反應式,說道:“常見的辦法是利用硝酸,硝酸將四價硫氧化成六價硫,然后自身被還原為一氧化氮,而一氧化氮又比較容易被重新氧化,氧化后可以再次溶于水生成硝酸,整個過程硝酸的量不變,實際上起到一個催化劑的作用。”
“嗯,這個辦法不錯。”林宇一邊聽一邊點頭,但很快意識到不對,“等等,制取硝酸要用硫酸,而制硫酸又要用硝酸,這不是個死循環嗎?如果我們一開始什么都沒有,那不是沒辦法了?”
季國風苦笑道:“確實如此。”
“等等,”顧妙妙這時候拿出一個筆記本,一邊翻一邊插嘴道,“用硝酸氧化的方法應該是比較早期的鉛室法,如果是現代的接觸法,那是不需要硝酸的,而是只需要催化劑……唔,算我沒說好了,五氧化二釩或者鉑,我們去哪找這些東西啊?”
“咳,我說兩句。”馬原打斷了她,“這兩個是現代的催化劑,早期的接觸法,是用鐵觸媒作為催化劑的,也就是四氧化三鐵。”
顧妙妙有些驚奇:“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馬原把雙手一攤,說道:“以前從小說里看的。”
臺下幾人有些失望地噓了一聲,不過季國風思索了一會兒,倒是認可了這個想法:“我覺得可行,氧化鐵先氧化二氧化硫,然后還原出的氧化亞鐵又容易被氧氣氧化,這個途徑應該可以試試。而且剛才說的鉑,這個我們倒是真有的,當初船上就有幾人戴了白金首飾,已經被財政部作為戰略儲備收起來了,就算鐵觸媒不行,我們也可以先用鉑做一批硫酸出來作為種子。”
這倒是個好消息,顧妙妙等人又躍躍欲試起來。這時候謝光明提出了質疑:“等一下,剛才說硫酸的原料要用硫磺吧?這個戰略物資光是軍用都夠緊張了,做硫酸還夠用嗎?”
馬原搖頭說:“不用硫磺,我們有不少硫鐵礦,用來做硫酸正好。而且妙妙也說了,有了硫酸,用呂布蘭法的副產物可以生產出硫磺,以后你們就不用擔心硫磺不夠了。嗯,其實硫鐵礦單獨也可以制硫磺,如果軍方有興趣的話,可以贊助一下相關的研究。”
“那敢情好。”謝光明放心地靠到了椅背上,“你們的硫鐵礦是哪來的?”
“萊陽那幫奸商給的。”馬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萊陽是盛產硫鐵礦的,不過這種礦物在現在沒什么價值,冶煉的時候有毒氣,煉出的鐵因為硫含量高,品質也特別差,所以很少拿它煉鐵,反倒是因為金光閃閃看著挺唬人的,有些江湖術士拿去偽裝寶物騙土老帽。
我們一開始沒注意,從萊陽收過來的礦石,選礦的時候發現不少硫鐵礦,還以為占了便宜,鄭重其事地收了起來。沒想到后來硫鐵礦的比例越來越高,我們和張小平碰了個頭一琢磨,才察覺是那幫奸商以為我們不懂,把硫鐵礦摻進來以次充好。后來張小平去罵了他們一頓,趁機降了一點礦價,還以半價敞開收購硫鐵礦,那幫奸商似乎還挺高興的,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