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10月27日,撫寧縣。
四野原有兩個合成步兵營、一個快速反應營、一個山地步兵營、保障營和兩個后勤營,總計七個營。昨日海軍又送來了兩個鐵道營、一個重火力營和三個普通步兵營。根據總指揮部的命令,這一個旅和五個獨立營將臨時編為一個“東北師”,由范龍城指揮調度。未來根據戰備程度的提升,還會有更多部隊加入。
范龍城在榆關休整了幾天,把現有部隊整頓了一遍,又穩固好榆關這個戰時基地,才繼續向西邊的撫寧縣進發。撫寧是榆關元軍的后方基地,位于榆關以西大約十公里處,四野早上吃了飯出發,沒太久就到了,不過……
“嗯,他們不投降嗎?”
范龍城本以為元軍已如驚弓之鳥,此城多半會不戰而下,因此到了之后直接讓人送了份勸降信過去。但沒想到,守軍果斷拒絕了勸降,叫囂著要抵抗到底。
這令范龍城有些意外,何必呢,為什么啊?但也沒過于放在心上。“那就讓重火力營開始炮擊吧。”
重火力營的15式乙將城頭火炮一一敲掉,又用了陸鯊炮轟炸城頭,不久后步兵就強攻了上去,全面占領了這座小城,也沒費太多力氣。
事后,城中守將札剌兒帖木兒被送到了范龍城營帳中。
札剌兒帖木兒接連戰敗,已經完全沒有之前的硬氣了,在帳內目光一掃,就果斷地跪在了范龍城前面,恭敬地說道:“敗軍之將札剌兒帖木兒見過范將軍,聽憑將軍發落。若是將軍覺得我這名字拗口,喊我漢名木鐵即可。”
范龍城倒沒別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地問他:“有意思,既然現在你這么干脆,可當初為什么不直接投降呢,還能少死點人。難道真以為自己能頂得住我們?”
木鐵一臉頹唐地答道:“范將軍,不是在下非要抗拒東海大軍,實在是我家老小都在燕京,若是投降,家人必然不會有好下場,所以只能自不量力了。如今力盡被捉到您面前,再投不投降,已經無所謂了。”
“原來是有人質,夠無恥的。”范龍城眉頭一皺,又提高了聲調,“可你怕禍及燕京那邊的家人,難道就不怕我們嗎?”
木鐵一愣,隨即下意識地答道:“東海天軍一向有仁義之名,所以……”
他本意是想拍個馬屁,討點好處,可說著說著,范龍城的臉色反倒一下子冷了下來。見狀,他意識到不好,閉口不言了。
“呵呵,原來如此,果然如此!”范龍城站了起來,“外交口那幫傻子搞什么懷柔,都把人養的不知道好歹了!不知感恩,只知拳頭,真是蠻夷!”
木鐵立刻色變,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在下并無意冒犯將軍,只是,只是……還請將軍饒命,饒命啊!”
范龍城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軍靴直接踢了過去。木鐵挨了一腳,不敢抵抗,順力就飛出去一大段,爬都不敢爬起來。
“別裝了!”范龍城又坐了回去,冷冷地對他問道:“你漢話說得不錯,會寫字嗎?”
木鐵立刻爬起來,忙不迭地點頭道:“會,會,在下也是多年練字的!”
“給他紙筆!”范龍城一擺手,便有參謀取了紙筆墨給木鐵送去,“我說,你寫!”
木鐵顫抖著握起細毛筆,蘸了蘸墨水,在紙上待命:“請將軍指教!”
“咳,嗯……呃……管他媽廢話呢,就這么寫,東海軍東北師討伐韃虜,恢復華夏,大軍抵達之時,各地軍民必須立刻開城迎王師,否則視為韃虜叛逆,必屠城以示警天下!”
“什么?”不光木鐵,營中其他人也都驚到了。
王世明趕緊小聲勸道:“叔,你不是來真的吧?別說這跟我們一向的政策法規不合,就是大會那邊也過不去啊。”
范龍城暗中朝他擺了擺手,繼續對木鐵吼道:“就這么個意思,周邊盧龍、昌黎等州縣,主官你都認識吧?各寫三份,哦不五份,簽字畫押用印,一個小時后給我送過來!”
說完,他就命人把差點嚇尿的木鐵帶了下去。
然后,他才對王世明說道:“不用擔心,后方已經有授權了,‘必要時可以采取激烈手段’。這幫子人畏威而不懷德,好話之前都說過了,現在就是該硬逼的時候了。你也不用怕,河北這幫子豪強,欺軟怕硬幾百年了,抽刀向更弱者的時候倒是猛,可一遇到硬茬子就軟了。這個威脅八成是用不上的。”
王世明仍然擔心地問道:“可萬一真有些想不通的,你難道真要?”
范龍城嘿嘿一笑:“那又如何?這片地方被胡虜統治幾百年,早已腥膻遍地,是該換換血了……”
11月1日,盧龍縣。
盧龍此地歷史悠久,唐時的安史之亂,盧龍就是發源地之一,后來的盧龍軍也是顯赫一時的大節度使。
十一年前,東海軍從灤河突襲灤州,救走李璮之子李南山,此后平灤路的重心就轉移到了更北邊的盧龍。
如今的盧龍,是城高糧廣兵多的大城,可這個大城,在東海軍即將抵達的兵鋒之前,卻瑟瑟發抖著。
盧龍城中,一行車馬自后門匆匆進入一處掛著“黃邸”牌匾的大院之中。
黃家家主黃元珊親自在院內相迎,見從馬車上下來的是盧龍另一位土豪通泰,臉露驚訝:“通兄,竟是你親自來了!”
“事關重大,不得不來。”通泰一拱手,然后看了看周圍,小聲說道:“可有僻靜處談話?”
黃元珊不再廢話,迅速引通泰進入書房之中。“通兄此來,也是為了紅書之事吧?”
通泰瞥了一眼門口,然后自袖中掏了一張紙出來,展開鋪在桌上:“正是。”
黃元珊看去,果然是白紙紅字,印著東海軍發布的“屠城威脅”,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這些“紅書”昨日被大量送入城中,雖然鎮守盧龍的阿海元帥看到后下令收繳,但各家可都還留著幾份呢。
黃元珊故作輕松地說道:“東海軍……應該不會這么狠吧,他們不是一向自詡‘文明人’么?我看多半只是嚇唬一下而已。”
通泰搖頭道:“不要掉以輕心,我看這次東海國是奔著爭天下去的,未必不會重演金、元舊事。若是他們打到長安那邊去了,或許會寬容以示天下,但現在剛頒布這‘紅書’,正是立信的時候啊。你聽說了吧,昌黎的李家已經帶頭出降了,現在首當其沖的就是我們盧龍了。”
黃元珊一凜:“通兄,你的意思是,該開城?”
“開城又有什么不好?東海國的情形你也知道,去了那邊豈不比在大元唯唯諾諾舒服多了?但是……”通泰眉頭皺了起來,“阿海那老家伙非得守城!這是拉著全城人給他陪葬啊!”
這阿海也是老熟人了。當年東海軍攻灤州,就是他在附近組織抵抗的,此后也一直在平灤路坐鎮,積威十年,一般土豪很難反抗他。
其實阿海不知不覺間受了東海人的恩惠——歷史上四年前高麗林衍叛亂,就是阿海帶兵去鎮壓,結果因為怯懦不敢戰被忽必烈怒而一擼到底。結果本時空有東海人在遼東插了一杠子,阿海沒機會去高麗,怯懦也就沒暴露出來,依然做著他的元帥。
阿海現在行將就木,沒膽子打仗,卻也沒膽子投降,即使收到了紅書通牒,也不管不顧,依然按部就班命人準備守城,急得一城軍民直跳腳。
黃元珊又問道:“那我們去聯名勸誡一下阿海元帥?”
通泰搖頭道:“老家伙食古不化,估計是沒用了,說不定還得被他砍了祭旗,不合算。為今之計,只有走為上策了。”
黃元珊不禁探頭看了看窗外:“可是城門已經被封閉,我們怎么走?”
通泰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黃兄,我是看在親家的份上才拉你一把。西門的莊千戶與我有舊,他亦看不過阿海倒行逆施,準備逃出城去。事不宜遲,你趕緊收拾東西,不能太聲張,家人財物最多兩輛大車,今夜我們就出城!”
“只有兩輛大車?”黃元珊的臉一下子白了下來。兩輛車才能裝多少人貨?他這一個大家子,豈不是全都要扔在城里?
他心里不斷盤算著,最后還是舍不得,僥幸心理占了上風,說道:“舉族而出動靜太大,這樣吧,我還是在城內照應著。諾兒和小花他們托付給通兄,萬一有事,還請通兄照顧我這骨血!”
通泰吸了口氣,看了看他,見他面目堅定,無奈地搖頭道:“罷了,也是條出路。黃兄,好自為之吧。”
當夜,通泰帶著兩家的四輛大車,偷偷潛入西門,與守將莊白匯合,開門向北逃去,又轉向東,在一處隱秘山林中躲了下來。
第二日清晨,他們剛欲繼續東行,就聽見了馬蹄聲,只得再次躲起來。
“是哪邊來的馬?”通泰驚疑地從林中向外窺看著,卻看不出什么來,“是東還是西?”
如果是西,那就是追兵,而如果是東邊,那就可以安心了。
莊白提著刀,小聲說道:“怪了,好像都有。小心點,我出去看看,你們不要聲張!”
他先往東在林子里繞了一段路,然后才往南離開林子,在臨近道路的地方找個制高點躲起來,往外窺探著。
這一看,他才松了口氣——在西邊,一隊元騎遲疑地停了下來,而在東邊,是行進中的東海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