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三年,11月16日,撒丁島,羅薩港。
相比一年多前,羅薩港的規模又擴大了不少,港中出現了兩道石棧橋和一道防波堤,還有一處船塢正在開挖。岸上的城墻已經覆了一半的磚,城內立起了不少磚石建筑。城外,駐軍閑暇間開辟了不少農田種菜,還有些商人和島民被吸引了過來,在夏人規定的居住區建屋定居了下來。
這港口的最高權力者,朱涇大校,此時正在港區一座倉庫里,手里拿著兩個黑色的石頭,欣喜異常:“沒錯,煤,是煤!”
這一年多來,他們在歐洲除了探索和訓練,就是在尋找各類資源了。按之前東海商社時代就傳下來的慣例,他們把各類礦石樣本發給當地商人,讓他們按圖索驥去尋找這些礦物。而這些礦物里面,華夏人最需要的,無疑就是煤了。
有了煤,蒸汽戰艦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在地中海和天涯洋中肆意縱橫,不必為風向所擔憂。而到了今日,他們終于發現了煤礦的蹤跡!
朱涇臉上笑容止不住,也不顧手上滿是煤灰,徑直從兜中掏出一枚熱那亞諾,塞給帶來這批煤礦的商人,說道:“很好,很好,這是我個人賞你的!你是從哪里找到這些煤的?”
這名姓美第奇的商人滿臉堆著笑,等到旁邊的通譯把話翻譯過來,就說道:“能讓您高興,是我的榮幸!呃,這是在卡利亞里找到的,嗯……”
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把具體的產地說出來,以免失去賺錢的機會。實際上他找到的這個煤礦在卡利亞里城西好幾十公里外的海岸附近,只是名義上在卡利亞里城管轄下。
不過朱涇聽了還是很高興。這卡利亞里是撒丁島南端的一個城市,距離羅薩港不遠,原本是比薩共和國的殖民地,去年戰敗后被割讓給熱那亞人。也就是說,四舍五入,就是自己的地盤嘛!不管這煤礦具體在哪個位置,只要在撒丁島上,那就是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很好!”他掏出一枚手絹擦了擦手,又拍了拍美第奇的肩,“你會發財的!”
他并沒有直接對他許諾什么,之后自然會有商務人員跟他去談,保證談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價碼。他現在只想立刻回指揮室去,去對著地圖制定下一步的計劃——只要有充足的煤炭供應,艦隊就能在地中海大展拳腳了!
不過,當他回到指揮室的時候,韓文廣已經帶著雅克在里面等著了。
朱涇腦袋一拍,才想起今天還有這個安排,于是回去換了身禮服,與雅克寒暄了一會兒,就問道:“聽說是西西里和那不勒斯的國王要找我,是什么事?”
雅克猶豫了一下,先把自己帶來的一份禮物送上,然后說道:“在我說出來之前,我希望您能對世上唯一至高真神發誓,不管您同不同意,都不能將此事對外人說出去。”
朱涇眉頭一皺,說道:“你要求太高了……看在禮物的份上,我可以對天保證,只要事情不是對我們不利,我不會在五年內對歐洲人說起此事。”
雅克聽了翻譯后思考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妥協了,說道:“好吧。實際上是,我們的查理國王邀請您,與他和法國國王腓力三世一起,響應教宗馬丁四世的召喚,共同討伐異端,也就是阿拉貢國王佩德羅三世。”
“啊?”聽完之后,作為翻譯的韓文廣先張大了嘴,你們歐人自己打打也就罷了,怎么還拉我們的?
他快速翻譯給了朱涇聽,朱涇聽完也樂了。別的名字他不太熟悉,但這個佩德羅他可是親眼見過的,當時頤指氣使,讓他發了一通悶火,又不能做什么,只能低調離開,后來才有了熱那亞之行。
現在有人想找佩德羅的麻煩,他自然樂見其成,不過卷入歐陸沖突可不是什么小事,因此他慎重地問道:“你們的國王,還有那誰,誰誰,韓君你幫我譯一下,我記不住,跟那佩德羅是有什么恩怨嗎?”
韓文廣對雅克問了問,又逐條翻譯了過來。
“好嘛,恩怨還真不少。那阿拉貢國從老國王海梅開始,就跟教廷那些大和尚們不對付,不聽調遣,結下怨來了。傳到這一代,佩德羅又跟查理是死敵。
查理不是那西西里島的國王嗎?實際上西西里之前還有個老國王,查理是受教廷支持,硬生生從人家手里奪下來的。而這個老國王,好多年前就把女兒嫁給了佩德羅,所以佩德羅一直號稱自己才是西西里的真王,拾掇著當地人造反,兩人這就對上了。
那佩德羅跟法國國王也不對付,也是因為什么復雜的姻親關系,總之那腓力國王想讓自己的兒子去奪阿拉貢國的王位,顯然也是仇家。
三方跟佩德羅都有仇,其中兩人是叔侄,另一個大和尚馬丁四世也是法國出身的,關系好得跟穿一條褲子一樣,自然就勾搭起來了。”
朱涇聽了忍俊不禁,這佩德羅得罪的人可真多啊,真是活該。不過他想了想,又問道:“既然如此,三家合力,難道還打不過一個阿拉貢國?他們要拉我們干嘛?”
一通翻譯交流后,韓文廣說道:“好像是這樣的,阿拉貢與法國之間有大山阻隔,陸路不好通,三國再強也使不出力氣去,所以便想著走水路去攻。只是,阿拉貢國水軍不弱,又有大將曰羅杰的,頗為驍勇,三國沒有戰而勝之的底氣。正巧去年我軍幫熱那亞人打出了聲勢,他們便循名聲找上門來,讓我們襄助。”
朱涇點點頭:“動機倒是合理了,找我們可以說很聰明。只是……”他看向雅克,抬高聲調問道:“這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呢?”
韓文廣盡可能還原語氣地翻譯了過去,雅克對他會有這一問早有預料,當即答道:“腓力國王獲得阿拉貢的統治權后,可以讓華夏人在伊比利亞半島上獲得一個港口城市。”
朱涇聽后面無表情。割地當然好,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羅薩港,短期內再來一個也幫助不大,而且扎根在大陸上,牽扯進歐洲錯綜復雜的政局里,未必是好事。這個條件只能說一般。
雅克看著他的表情,知道沒打動他,于是又說道:“教宗大人可以為您降下祝福,贈送一些禮物。”
這個條件雖然看上去平平淡淡,但朱涇反而提起了些興趣。在歐洲生活了一年多,他已經知道天主教在歐洲人生活中的巨大影響力,如果能獲得教廷給予的方便,那么對于將來華夏人進一步在歐洲拓展渠道很有幫助。
不過他還是波瀾不驚,只是問道:“還有呢?”
雅克心中有些慌亂,最后咬牙說道:“查理大人可以出面,為你們解決威尼斯人的問題。”
到了這里,朱涇終于提起了精神,問道:“你們打算怎么解決?”
威尼斯人,原本是華夏商人的重要合作方,負責將華夏人運過來的商品銷售到歐陸終端,雖然從中截留了不少利潤,但也提供了重要的渠道,合作還算愉快。然而自去年華夏艦隊抵達熱那亞,開始直接將商品銷售過來,雙方的關系就受到了影響。后來發生了熱那亞海戰,華夏海軍與威尼斯的加萊塞戰艦正面對決,粉碎了威尼斯人干涉西地中海的陰謀,關系更是一下子落入了冰點。
如何處理與威尼斯人的關系,也是現在華夏人很頭疼的一個點。新航路雖然已經發現,但畢竟剛建立不久,而且路途遙遠,運輸量遠不如成熟的舊航路。而這個舊航路的銷售渠道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威尼斯人,今年以來,他們就多次向西洋公司抗議,要求華夏人停止與熱那亞的合作,不然就要限制東地中海的貿易量了。
這令華夏人很是惱火,已經在打算要不要打上門去教訓教訓他們了。熱那亞人對此也很熱衷,慫恿著華夏人去跟威尼斯人打一架。但在這個問題上,華夏與熱那亞的利益并不一致。
熱那亞自然希望威尼斯敗得越慘越好,那樣他們就能占據更大的貿易份額了,而華夏澤只是希望給威尼斯的統治階級一點教訓,讓他們改變態度,下面的商人和銷售渠道要卻盡可能保留,不能讓熱那亞一家獨大。要進行這么精細的操作可不容易,那么這個雅克竟然說能幫他們解決威尼斯的問題,是有什么辦法?
雅克見朱涇起了興趣,心里松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查理大人與威尼斯執政團六顧問之一的里亞托大人是好友,可以從中撮合,讓威尼斯與將軍大人您重歸于好。”
“原來是內部關系嗎?”朱涇聽了后有些失望,只靠人脈關系,這解決方案可不怎么靠譜啊。
他想了想,又說道:“我會向上面申報研究……不對,這是機密,別翻譯出去,就說我還要研究一陣子。嗯,對了,跟他說,第三個條件要先付,先讓那查理去撮合一下,讓我們去跟威尼斯人談一談,等談出了成果來,才有可能去幫他們打仗!”
雅克聽了他的回復,喜出望外,連忙答道:“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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